“小人身边总是有弟弟的。”薛晗神色有些寂寥, 他叹了一声,“不过, 这回的三个弟弟……从苒确实是安家的, 安盛好几次想送他, 可到最后都没舍得。另外两个, 是两年前突然被安盛带回来的, 安盛没拿他们当儿子,而是当客人。”
等薛晗让人带下去了,太子站起来:“这怎么回事?原来的大案, 现在变成老鸨子卖人了?”这种案子,让一国太子以郑重其事的心情来查,皇宫里还有个皇帝做好了镇压滔天巨浪的准备, 这岂不荒唐。
“殿下, 稍安勿躁, 大案还是大案, 甚至比原来更大了。这案子的问题从一开始就不在安家人到底是什么人上, 而是在逍遥散上。如今看来, 案子非但没变容易, 反而更复杂了,逍遥散已经开始扩散了。”
“……”太子一听,坐了回去,深吸一口气, “你说的对,是我鲁莽了。”
“另外,殿下,这薛晗说的话,也不能全信。毕竟,安盛死无对证,到底怎么回事,还得多方查证。而且,安家老三和老四若真的只是客人,那他们到安家这样的人家做客到底是做什么?又为什么,让他们在面对殿下的时候,都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确实……我……我只是让他给带着走了?”
“这案子麻烦,到如今得到的口供都是各执一词,咱们一头雾水也是平常。”卢斯安慰了一番太子。
太子慢慢沉下心神,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父皇也说,我这人性子太急,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练出来些了,没想到还是不够。”
两人喝了杯茶,谈了些出口之后说的人自己都忘了的杂事,算是休息了。
“卢将军,这案子,你如何看?”
卢斯拿过刚才薛晗用的,没收走的纸笔,开始在上头写字:“这案子,放在头一位的,依旧是逍遥散。咱们得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种植罂粟,又在什么地方熬制,如何运输鸦片。”
“对,这是大前提。”
“如今,咱们顺着这条线挖出来的,却只有徐泽安和安家。”
太子又点头。
“徐泽安身上最大的疑问,就是他怎么敢,从安盛那里拿来了东西就直接交给刘长春了。尤其,是在不久前宫里闹出过熏香的事情之后,现在宫里的公公们,都是宁愿臭一些,也不敢用来路不明的东西的。”
“你不信他的说辞?”
“之前的鸦片时混在熏香里用的,多少还有杂质。但这逍遥散,其实就是鸦片了,纯度极高,用过一两次,人怕是就上瘾了。他说给小太监用过,能产生幻觉到那种地步的,那小太监人呢?咱们在徐泽安家里,可是没找到上瘾的小太监。稍后派人去问,他八成得编个借口,说那小太监已经死了。”
“那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东西能让人上瘾?”
“对,所以他给刘长春逍遥散,很有可能并非是阿谀谄媚,而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想控制刘长春。但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暂时不好说。”
太子脸色顿时一边,刘长春要是被控制住了,那离他倒霉也不远了,他见过自己太子哥哥陷入药瘾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如果他自己也染上了……他抬手按了一下胸口,觉得有点心慌意乱。看来回去,还是得奖赏一下刘长春的。
卢斯的笔又在安盛的名字后头点了两个小黑点:“安盛……在抓到他之前,殿下是否也跟臣一样,觉得这人该是个大奸大恶,心思缜密的凶徒?”
“对,结果他突然死了,闹得我就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嘶!”太子突然有所警醒的吸了一口冷气,“不对!这个人若只是卖些瘦马,逍遥散也并非他所制只是从旁人手中得到,那他怎么也不至于死吧?毕竟,咱们之前呈上去的贩卖鸦片者死的奏折,父皇那边还没来得及交上去呢。”
“正是。”卢斯点头,“所以,这人自杀,必然是事情没这么简单,他还在隐藏什么。”
“薛晗……让咱们……不,只有我,让我以为事情并不大的人,就是他。”太子咧嘴,又用手指头敲敲脑袋,“人不可貌相,这人可是比安从苒厉害多了。”
卢斯也点头:“对,况且他二十多年要是脾气都跟刚才那一样,他又长得那个样子,早就缺胳膊断腿了……”
太子眨眨眼睛,有些不明白,卢斯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跟他说明白吧。毕竟他是太子,不是普通的纯洁孩子。
“殿下,薛晗看高高大大的,可是您见着他的时候,反而觉得他很可怜,对不对?”
“对。”
“和安从苒比呢?”
“安从苒相貌虽然好,但是……不男不女的,妖气太重了。”
“殿下……您还不是太大,薛晗的魅力很奇特,他朝那一站,如您这样心思正直的,看见他时保护谷欠,但要是喜玩闹的人看见他,产生的就是征服谷欠,甚至……施虐谷欠了。”
太子一怔,他不是不知道最后一种是什么东西,毕竟跟卢斯查的案子里也遇到过。
“若是最后一种,他挣扎反抗,反而会增添乐趣,不管身体多好的人,那也是撑不了几年的。”
“明白了……要么他能自保到现在,必然是有手段。要么,就是有依仗。确实是人不可貌相啊,还以为他嘴巴里真话比安从苒多点呢。”
“目前看来,安从苒的真话,大概是比他多。安从苒天姿国色,但手段还是太嫩,以至于落于下乘。薛晗就高杆得多了,臣其实也是马后炮,跟他见过面之后,重新逆推一下,才发觉了不对。可即便如此,心里还是厌恶安从苒,对他却是怜悯居多。”
“人真是奇妙。”太子点点头,他这审一个案子都千回百转,朝堂上事情的复杂程度,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这太子就是紧急上任的,如今,太子更有些心焦和怀疑。
“把安从苒带来吧。殿下,如今天色也迟了,再审审安从苒,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嗯,我也这么想。”其实俩人就一直坐着了,都没怎么动,心实在是尼玛太累了,若非常年的教养,太子现在都想瘫在椅子上。
安从苒被带上来了,带着他的无常对着卢斯点了点头——见着薛晗了。
安从苒连续几次被带走又被带回来,他的疲劳也不比上座的两位少。跪在地上,他已经先声夺人:“二位大人,要有什么一次可否问完,小人那饭可是刚吃了一半呢。”
看来他那古灵精怪的人设,还没办完。
“安盛死了,薛晗方才你可见到了?”
安从苒笑:“安盛死了?那老家伙可是最惜命的,真没想到……薛晗也见到了。我那个大哥啊,一把年纪了还扮什么清纯?果然是那薛晗的名字又拿出来跟人说了。”
卢斯:“安盛惜命?”
“对啊,你们不知道他行走坐卧吃喝拉撒的那个挑剔劲,那可真是,一粒米恨不得嚼上半刻钟。”
卢斯:“那……安盛在房事上,是个什么态度。”
安从苒露出疑惑,看起来是没醒到卢斯会问这个问题,可是发现卢斯不是跟他开玩笑,安从苒思索了一番道:“我并非是一直跟在那老家伙身边的,但从十六岁到现在,隔三差五的倒是也被他接去住上一两个月。他没碰过我,也么碰过那些要送走的,可他房里也没怎么缺过人。”
“薛晗跟他有牵扯吗?”
“也有,毕竟薛晗和我们可不一样。我们送出去了也就送出去了,薛晗……”安从苒轻蔑一笑。
太子:“就没人想留下薛晗?”
“自然是有的,就在直逸州那回,我还以为薛晗是让平王要走了呢,谁知道到时候他又给送回来呢。送他的还是平王呢,依依不舍的……两位也知道平王是个什么东西吧?能把吃进嘴巴的肉再囫囵的吐出来,我也真是佩服薛晗呢。”
等到安从苒走的时候,他说了一堆,但又好像是什么都没说。太子和卢斯也是彻底累了,没办法,脑子里好像无数念头在动着,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彻底是成了一团浆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