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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宠凰妻,满月宴
清明时节雨纷纷,一场场春雨催着春花绽放,这个本该祭奠逝者寄托哀思的季节,因为各种春花的绽放而增添了几分明朗的色彩。ai悫鹉琻
体元宫中的合欢花吐露着纷嫩的花蕊,一柄柄似小伞,盛放在春雨中,那么欢快热闹,丝毫体会不到人世的疾苦一般。
宛离靠着殿门,望着春雨中似粉色云雾一般的合欢花,莫名厌恶起这娇嫩的花朵来,她一撇嘴,回身进殿,白色发尾甩出一个利落的弧度。
碧痕进殿,见宛离穿着单薄的襦裙,便取了一件绒质披肩给她穿上,“娘娘怀着身孕,当心着凉了。”
宛离只是笑笑,斜靠着窗前的榻上望着窗外雨丝出神,“碧痕,清漓的孩子该满月了吧?”
碧痕轻轻点头,“是,听说过两天忠王府会办满月宴。”
宛离一手托着腮,一手轻点着窗台上的斑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娘娘,贵妃娘娘。”落英一路跑一路咋咋呼呼地叫着,进了殿也不行礼,直接扑到宛离身边,“娘娘,皇上派人传话,让娘娘去一趟崇礼殿。”
宛离懒洋洋地问:“什么事啊?”
“来人没有说,只让娘娘尽快过去。”
落英说完便来扶宛离,碧痕赶忙去找了披风让宛离穿上,又是换鞋又是打伞,很是忙碌了一番,这才扶着宛离小心翼翼地往崇礼殿去。
崇礼殿的书房外,内侍见宛离到了便立刻进去通传,只一踏进书房,宛离的脸色都变了,僵在门口不能动弹,只因在书房内站着的一个青色布衫身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爹爹!”宛离望着那人,突然语带哭腔地叫出了声,眼泪也控制不住一般在脸上肆虐,她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就算苏府的人将她抛弃荒野,她也没这么伤心过,可是见到自己的父亲,她就抑制不住自己的难过,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快和委屈都哭给父亲看。
顾沛起先并不敢确认宛离就是他过世多年的女儿,直到宛离哭出了声,含泪叫了他一声“爹爹”,他才终于确信,自己的女儿并没有死,而是好端端地活在皇宫里。
顾沛向宛离伸出双臂,宛离自然地扑上前,埋头在他怀里痛哭,云禛从御案后起身,上前搂过宛离,拍着背让她平息情绪。
“别再哭了,你怀着身孕,可别动了胎气。”
宛离似清醒了一些,任由云禛替她擦了眼泪,这才直起身定定地望着顾沛。
“爹爹,你都有白头发了。”
白发的宛离说着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阵心酸,一直控制着情绪的顾沛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宛离,你受了那么多苦,怎么不回来找爹,你可知这么多年来,爹有多想念你。”
看到顾沛哭了,宛离的情绪反而平稳下来,她执着绢帕替顾沛拭泪,“爹爹,你都知道了吗?”
顾沛的情绪有些失控,一边哭一边埋怨,“为什么不回海泽找我?若不是我因为清漓上京,你还想躲着我到什么时候?”
“爹,别哭了,”宛离扶着顾沛坐下,自己也坐到他身边,“起先是因为我想不起自己是谁,后来是因为想报仇,况且经历过那些后,女儿怎么还有脸面回海泽找爹?”
顾沛一手按着双眼抬头不语,过了许久才将情绪平复下来,“当初我带你离开京城,实在是很明智的举动,你一回京城便出了那么多事,还好现在有皇上在你身边,孩子不要想着报什么仇了,安安心心在皇上身边过日子吧。”
宛离微一皱眉,看了眼云禛,沉默了。
“皇上说你怀着身孕,我来之前实在没想到会与你重逢,所以什么都没准备,”顾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从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金锁片,“这是你小时候戴的锁片,自从你失踪后,我便一直带在身上,现在就当是我留给外孙的见面礼。”
“爹爹,你要去哪儿?”宛离接过锁片,顺势握住顾沛的手。
“回海泽啊,还能去哪儿,”顾沛用手按了按双眼,“看到你现在平安无事,有皇上看着你,我也放心了。”
“爹爹,你不能走,留在这儿等孩子出世吧,”宛离急切的抓紧顾沛的手,“女儿害怕,爹不要走。”
云禛也开口了,“顾大人留在京城吧,可以住在雅安侯府,风羽会照顾你的日常,有你在,阿离也会安心许多。”
皇帝都发话了,顾沛只能服从,他颤巍巍地抚摸着宛离的白发,心一酸又差点掉下泪来。
“为父可以住在京城,只是阿离你要答应爹爹一件事,不要再想着找苏相报仇,也不要再想着清漓的过逝,忘记过去不愉快的过往,你只要安心养胎,平平安安生产就行了。”
“爹爹,”宛离有些不满,娇嗔着低唤。
顾沛拉下脸,严肃地望着宛离,“你若能答应,爹爹就在京城住下来。”
宛离埋怨地瞪一眼云禛,知道爹爹的要求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却也只好无奈地点头,顾沛这才满意,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云禛也暗暗松了口气,最近这段时间,苏凉和的小动作颇多,有很多证据显示他与西夷国有着不寻常的联系,他在朝中的势力颇深,云禛无法立刻将他查办,可是偏偏宛离又总盯着他报复苏凉和,所以他才想到将顾沛找来,一来可以分散宛离的注意力,二来也可以让宛离安心。
一直站在一边的风羽上前,向云禛和宛离行礼,“顾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一定辛苦万分,微臣这便带大人回府休息,由微臣照顾顾大人,娘娘尽可放心。”
宛离连连点头,“那便多谢侯爷了。”
风羽看一眼云禛,这才上前扶着顾沛一起退出书房,宛离知云禛定是有话要说,便留在了书房。
“你若想念你爹,只要告诉我,我便让风羽将你爹带进宫,让你们见面,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安心养胎可好?”
宛离被云禛圈在怀中,抬头瞪着云禛,“虽然明白这是你故意安排的,可我还是要谢谢你,让我和爹爹见了面。”
“原本我一直不敢回去见爹爹,因为那些过往实在不堪,怕丢脸,怕爹爹生气,更怕他从此不认我这个女儿,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这么做只会让爹爹更担心,他不但不会生气,更不会舍弃我,果然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背弃我的就只有亲情了。”
宛离的话让云禛很不满,“你不是还有我吗?难道你认为我也会背弃你?”
宛离看向云禛慧黠一笑,“你也曾经背弃过我,不是吗?”
“我?什么时候?”
“文卿的死,”宛离双唇微启,道出压抑在心中很久的愤懑,“那时候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我关进地牢,至今都没有还我清白。”
云禛“啊”了一声,张着嘴很久都没合上,过了许久才继续说:“那件事我自有决断,你的清白我也一定会还给你。”
宛离点点头,缩进云禛怀中甜甜一笑,“你知道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的真心,所以你要做什么便做好了,我都相信你。”
云禛这才放下心,送宛离回体元宫,看宛离心情不错,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过两日五弟会给孩子办满月宴,你可要跟我一起去?”
宛离瞥一眼云禛,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说这事,清漓的孩子满月,你说我能不去吗?”
见云禛要再开口,宛离立刻说道:“我知道,绝对不会给孔莹脸色看,我是去看孩子的,不是看她的。”
云禛满意地点头,宛离握着他的手,一同缓步向前,“清漓的孩子取了名字吗?”
“单名一个‘昊’字,五弟唤他‘天天’。”
宛离点点头,低喃:“云昊,清漓若是在,也会喜欢这名字。”
春风轻轻柔柔地吹过,吹拂过宛离的鬓发,似清漓轻柔的低语,宛离瞬间沉静下来,闭着眼享受着温柔的春风拂面,不由微笑起来。
云禛见宛离的神情,知道她已渐渐接受清漓离开的事实,终于能恢复以前的开朗心情,心里这才算松了口气,他不敢告诉宛离,满月宴上还有件大事会发生。
满月宴就在纷纷春雨中到来了,连着下了七天的小雨,道路上也变得泥泞不堪,宛离被云禛环抱着乘上马车往忠王府去。
因是接近傍晚,街市上异常热闹,行人们皆不惧春雨,有很多人甚至没有撑伞便在街上信步,吆喝声和着春雨绵绵,听起来格外清晰诱人,马车上了江堤,春雨中的川溪江有着难以言表的朦胧意境,宽阔江面上雨雾蒙蒙,让人的心也忍不住跟着湿漉漉起来。
宛离靠着车窗,想着等一会在忠王府会见到孔莹,心中有些烦闷,可她答应了云禛不会让孔莹难堪,更不会让云贤丢脸。
她郁闷了一路,云禛也提心吊胆了一路,他担心宛离突然说不去了,又担心她去了会忍不住给孔莹脸色,一切还未部署完毕前,不能让任何人起疑。
忠王府的满月宴并未大张旗鼓地操办,只邀请了朝中几个跟云贤关系比较好的朝臣,其余听到风声却没收到邀请的众臣,皆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礼物,忠王府门前一时车水马龙,管家应接不暇。
云禛和宛离照例从侧门进王府,这次来迎接他们的是风羽和顾沛,宛离见到顾沛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拉着父亲的手不肯放,还是云禛劝了很久,搬出许多利害关系,才让宛离终于能理智的站在顾沛的身边,装作一副从不相识的样子。
王府中并未做什么布置,风羽和顾沛引着云禛往前厅去,不远处孔莹正站在一株枇杷树前候着,满树绿色的枇杷树前一身艳红的孔莹,让人不觉眼前一亮。
宛离站在原地,望着她娇艳的衣着,下意识地抗拒上前,云禛在她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宛离回头瞪他一眼,这才举步上前。
孔莹已经迎上来,俏丽容颜上挂着完美的笑容,她向云禛和宛离行过礼,便热络地上前要扶宛离,被宛离轻巧避过,她扶着碧痕的手向孔莹礼貌微笑,“王妃请前面带路。”
孔莹脸上的表情微僵,却立刻反应过来,带着宛离往内堂去,云禛和风羽这才放心地离开。
一路上宛离始终保持着淡淡笑容,却一句话都不说,让孔莹有些尴尬,到了内堂宛离立刻眼尖地发现堂中有个硕大的金丝缠枝纹的熏炉,簇新的颜色晃的人眼花。
孔莹瞥到宛离正看那熏炉,掩唇笑道:“贵妃娘娘派人送来的这个熏炉可真是世上罕有,大得惊人不说,还是用纯黄金打造,王府里可没有人敢用这个。”
孔莹明显话中有话,宛离却权当不懂,只呵呵笑着转过眼看其他,有几个朝臣内眷早在堂上,见宛离来了纷纷起来行礼,待平息下来落座后,宛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问道:“小世子在哪儿?”
孔莹忙回话,“小世子午睡还没醒,娘娘若是想看,我让奶娘抱来。”
宛离放下茶杯站起身,整了整衣襟道:“无妨,既然是睡着,我过去看看也是一样的。”
孔莹连忙站起来拦她,“世子睡很久了,这时候也应该醒了,我这就让奶娘抱来。”
宛离盯着她看了一会,一撇嘴又坐了下来,孔莹暗松口气,忙让人去通知奶娘,不一会一名身材丰满的年轻女子便抱着一个襁褓进来。
孔莹立刻上前将襁褓接过,递到宛离面前,襁褓中是一张粉嘟嘟的小脸,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打量着周遭,因为春天穿得少,襁褓中的孩子伸着手,宛离伸出一指让他握住,小婴儿便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孩子跟娘娘还真有缘,见着您就笑了。”
孔莹刻意的讨好让宛离很受用,她用另一手指轻轻触摸着婴儿的脸颊,绵软柔嫩,触感让人惊叹,宛离生怕会戳伤婴儿,立刻收回手坐端正了,看着孔莹将婴儿展示给其他女眷看。
照今日情形看来,孔莹还没有对孩子下手,这孩子在王府应该是安全的,可他是清漓留下的血脉,清漓将他托付给自己,可她却什么都没做过,任孩子在这万般凶险的环境中。
宛离清了清喉咙道:“既然王妃都说我和这孩子有缘,当初清漓又将这孩子托付给我了,我一人在宫里也颇无趣,不如我就带他进宫养两日吧。”
孔莹直觉拒绝,“娘娘,世子还在襁褓,需随时吮,吸奶水,您若带走世子便要带着奶娘一同去,这深宫里头随随便便带个人进去不太好吧?”
“偌大一个皇宫还容不下一个奶娘?”宛离说得轻描淡写,用冷淡眸光打量着孔莹,等着她找新理由反驳。
果然孔莹搬出了云贤,“这孩子是王爷的心头肉,娘娘若带去后宫,不是让这孩子和王爷骨肉分离了吗?王爷已经失去了清漓,不能再失去孩子了。”
孔莹一提到清漓,宛离就来气,她冰冷双眸牢牢盯着孔莹的表情,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愧疚的神情,孔莹被宛离看得有些无措,微微偏过了脸。
宛离看在眼中,这便是心虚的表现,可她答应过云禛不会为难孔莹,便强忍着心中的暗恨,露出一个冷漠的笑容,“王妃言重了,我自然知道这孩子对忠王的意义,又怎么会强人所难,方才只是玩笑话,王妃莫要当真。”
听到这话,孔莹立刻松了口气,表情立刻生动起来,她吩咐奶娘将世子抱了出去,立刻向宛离陪笑道:“是我太过担心世子,一时糊涂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宛离随意摆摆手,又喝了口茶,这时院中又传来人声,原来是云葭到了,她奉了太后之名,给世子送赏来了。
又是一阵忙碌后,云葭在宛离身边坐了下来,默默地坐着喝了两口茶后,她向宛离使了个眼色,宛离一脸莫名,不明白云葭的用意,正待细问,云葭却慢悠悠开口了。
“太后娘娘久居深宫不便出行,可她又想见见从未谋面的世子,特命我来带世子入宫给她老人家瞧瞧。”
云葭的话让所有人都惊讶万分,之前宛离刚刚才要求带世子入宫,后脚云葭来便直接下了太后懿旨,有些女眷不明所以,只疑惑地看着有些惊慌的孔莹和神色淡定的云葭。
孔莹的面色变了几变,渐渐变得苍白,她抖着手唤来侍女,让她们整理好世子的东西,等奶妈将世子抱来后,直接交到云葭怀中。
云葭抱着孩子逗弄一番,交给身后的宫女,拉着宛离一同起身,“天色已晚,我们这便回宫吧,世子在宫里王妃不需担心,等太后娘娘与世子叙过天伦后,自会让世子返回王府。”
“是,”孔莹唯唯诺诺地答应,目送着宛离和云葭携手出了后院,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后堂,堂上华丽堂皇的满月宴还没有人动筷,一些女眷们见她神色不对,纷纷请辞离开。
孔莹一袭嫣红衣衫站在堂前的夜色中,衬着那明亮灯火,说不出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