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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却强忍着自己微笑着面对云葭,更要笑着面对云禛。
她将手从云葭怀中抽出,轻轻一拍她肩头,“公主说笑了,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文卿姑娘虽说身份低微,可对胤王殿下确实一片真心,绝对不会做出背叛殿下的事。”
说着她转头看向云禛,强忍着心中的剧痛,微笑着说:“这可是喜事,宫里知道了吗?母妃说过若文卿姑娘有喜便可给她名分,得及早通知宫里才行。”
说罢她又转向赵太医,“今日多谢赵太医了,碧痕替我送赵太医,记得重赏。”
待赵太医出了院子,苏绾便匆匆往里屋走,“文卿姑娘可是躺着?身边有贴心的人伺候着吗?吃穿用度可要不一样了,明日起让郁嫂特别关心着,我还是亲自去看一趟比较稳妥。”
苏绾似自言自语,边走边说,冷不防被云禛拉住手臂,她站住看了眼云禛,“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云禛很奇怪地看她一眼,眼中怒意渐盛,云葭和云贤见此情景连忙起身告退,云禛闷声不响地拉着苏绾,与他们一同出了院子拉着苏绾的手直接回她的院子,苏绾一路也不挣扎,只随着云禛到了屋里,云禛摒退众人将门关上,一回身将苏绾搂在怀中。
“绾绾,我好想你。”
苏绾无动于衷地站着,任由云禛将她抱紧,鼻端嗅到他身上熟悉的苏合香中,隐约有丝蔷薇水的味道,那气味像是文卿惯常用的那种,不由心中又是一紧,紧握双拳的手垂在身侧,无力地靠在云禛身前。
“明天一早我便进宫向母妃禀明情况。”
苏绾的话让云禛松了手,他放开苏绾,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什么意思?”
“文卿怀了身孕,便不能再如此不清不楚地住在王府中,传出去不光毁了她的名节,王府面子上也过不去,既然母妃答应给文卿名分,那便趁着这个机会早些定下来,也好让文卿安心养胎。”
苏绾垂头,盯着云禛衣襟上的一颗金色盘扣,渐渐地觉得那金色越来越模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流泪了。
她抬手揉揉双眼,将眼泪拭去,退一步离开云禛的怀抱,“绾绾舟车劳顿,身体有些疲累,先行告退还望殿吓体谅。”
说罢,她便要回里间,被云禛从背后抱住。
“绾绾,我知道此时我说再多也没用,你心里在怨我、怪我,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要你记住,今天这一切,皆不是我本意,我是真心待你,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信我。”
苏绾被他抱住,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却可以想象,他那张冷峻清扬的脸上,此时定是写满担忧,她很想相信他,可是她现在做不到,连最敬重的父亲对她都能轻易背叛,她想不出这世界上她还能相信谁。
“殿下不必顾忌绾绾,文卿怀了身孕,母妃的期盼也不会落空,皇家又要有后,这是一桩天大的喜事,绾绾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怨您、怪您?”
云禛怔住,他没料到三月不见,苏绾对他会生分成这样,原本那个小鸟依人的苏绾不见了,面前这人理智、淡漠地让他有些害怕,这还是他熟悉的苏绾吗?
他开始怀疑,之前让她在铭剑山庄住了那么久到底是不是做错了,他为了让她远离风暴中心,远离苏相的毒爪才特意延长了她回京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将众人的视线都击中在文卿身上,她终于能回到他身边,却不料她却那么陌生。
云禛渐渐放开苏绾,脸上的表情也淡下来,他望着苏绾低垂的发髻,那支桔梗花发簪还安好地固定在她脑后,心中的疑虑稍稍缓解。
“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顾及你一路奔波,还让你劳累,快去歇着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云禛轻轻拍了拍苏绾的脸颊,转身出去了,留下苏绾一人站在门前。
院子里倾泻了一地月光,那株合欢树在夜风中肆意地伸展着腰肢,在地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
苏绾怔愣地望着那扭曲的影子,任由泪水静静滑落,从此后便只剩她一个人了。
文卿怀孕的消息很快便传进了宫里,清妃自是喜不自禁,赐了大批的药材珍馐,让文卿进补养身,连皇后也赐了许多东西下来,一时胤王府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皇帝还给文卿找了个远房亲戚,翰林院陈阁老的外甥,没过多久册封文书就下来了,册封文卿为胤王婉仪,正六品,真正的母凭子贵。
文卿自苏绾回来后便一直对她避而不见,直到册封了婉仪,她才来拜见苏绾,并且按着规矩给苏绾行礼请安,苏绾本也不愿见她,却碍于礼法,不得不受她跪拜。
她看苏绾并不在乎这些虚礼,便借口怀着身子不方便,免了每日请安这一条,苏绾也不去计较,只窝在房里看书,和清漓一起习字,对她的事充耳不闻,文卿本就不是个谦逊的人,渐渐地连苏绾也不放在眼里,在府里发号施令,俨然胤王府的女主人。
“姐姐,茶叶又被文卿抢走了!”清漓气呼呼地在苏绾面前坐下,灌下一杯茶后,又道:“宫里赐下的‘毫山雪针’每次都是直接给姐姐送来的,文卿借口自己怀孕要换口味,把‘毫山雪针’都拿走了,现在宫里赐下了新茶‘仙崖石花’她又中途劫走了,害得我们只能喝陈年老茶叶。”
苏绾放下手中的一支狼毫,吹了吹纸上的字,连头都不抬地说:“是婉仪,不能再叫她名字了。”
清漓不服气,将茶杯放下,“姐姐,你说王爷姐夫到底在想写什么?眼看着在玄妙观你们俩关系已经很好了,怎么一下子又像回到我刚来那会,姐夫冷冰冰的样子就跟这天气一样!”
苏绾放下纸,一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清漓,“也许是想明白了吧,我对他来说只是苏相安插的棋子而已,毫无真情可言。”
“姐姐,别这么说,”清漓喃喃道,上前握住苏绾的手,“姐姐,那你对姐夫又是什么想法呢?”
“我?不会有人在意我的想法,所以我如何想,从来都不重要。”
“姐姐,你还有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陪着你。”
清漓的话让人暖心,只是经历过重创的苏绾不知该如何重拾信任,父亲对她的舍弃,云禛对她的背叛,已经让她的心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或事了。
“王妃,您还是去看看吧,婉仪又在闹脾气了。”
碧痕进来通报,憋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那个文卿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耍脾气要王妃您过去,这是耍您玩吗?”
苏绾起身整了整衣裳,“无妨,她现在怀着身子,让着她也是应该的。
“哼,哪有那么娇贵,原先您怀孕的时候,也没见您这么折腾人,现在她搞的整个王府鸡飞狗跳,大家都怨声载道。”
碧痕的话让清漓产生了共鸣,两人一起将文卿狠狠数落了一番,苏绾便带着碧痕一起去文卿的院子。
刚一进门就见满地的碎瓷片,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躲在门外,老远就听到文卿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见到苏绾众人赶忙行礼,苏绾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小心避过满地的碎片进了屋子。
文卿正站在屋子中央,一手叉腰,一手正指着一个小丫鬟骂着,那小丫鬟跪在她面前垂着头默默流泪。
见苏绾来了,文卿收回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说道:“哎呦,你们这些不争气的,吵得我头都疼了。”
小丫鬟忙上前扶她要给苏绾行礼,被苏绾拦住,“你身子不方便别行礼了,快坐着吧。”
那小丫鬟见到苏绾,一下子便跪在苏绾面前,低头痛哭。
“到底怎么回事?起来说话。”苏绾在桌边坐下,将小丫鬟扶了起来。
那丫鬟抽抽噎噎地说:“奴婢泡茶给婉仪喝,不小心打碎了婉仪最爱的那套茶杯,婉仪便生气了。”
“那茶杯是胤王殿下特地找人为我定制的,白瓷釉面画着我最喜欢的扶郎花,一套两个,殿下与我喝茶时最爱用那个杯子。”
文卿按着额头向苏绾解释,说着说着竟有些激动,有些透不上气。
苏绾忙让人扶她去床上躺着,她看了眼桌上仅剩的另一个白瓷杯,圆润的细瓷,红色的扶郎花栩栩如生,确实是好瓷,她坐在文卿床边道:“茶杯即碎了,责罚丫鬟也没用,这样吧明日我让郁嫂将府中上好的瓷杯都拿来给你挑,看有没有你中意的。”
文卿咕哝一声:“再好都不是我原来的。”
苏绾一时也没了法子,“那婉仪想要如何?”
文卿摇头,“算了,可否请王妃帮文卿倒杯茶来?”
苏绾回头,碧痕找人去清扫院子去了,屋里就剩她一个人,便起身去桌边为她倒茶。
“太医说我寒气有些重,王妃可否帮文卿倒杯烫些的茶?”
天气寒冷,屋里燃着一个炭盆,在屋角还有个红泥小炉,炉上有只茶壶正噗噗的冒着热气。
苏绾找了垫布将茶壶取下,倒了一杯在那扶郎花茶杯中,杯壁滚烫,苏绾用自己的绢帕垫了递到文卿面前。
文卿却并不接过,撑起身来按住苏绾的手,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茶,惊呼一声:“好烫。”
她的手下意识一推,将茶杯退离自己,杯中的水立刻撒出来,泼到苏绾手背上,苏绾低呼一声送了手,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热茶泼溅开来,大半都洒在苏绾的衣裙上,还好天气寒冷,苏绾的衣服厚实,没有透进去,而手背却被烫红了,还撩起了一串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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