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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果然第二天便得到了消息,惊怒之下下旨立刻回京,连万寿节都不打算过了,却被众臣劝了下来,不论如何万寿节的祈福法事都要进行,这不光单单为了皇帝,更是为了天下黎民。悫鹉琻浪
皇帝终于被劝住,却派了萧王率先回京查清此事,万寿节法会照常进行。
一大早,苏绾便跟着云禛去了玄妙观正殿,正殿坐落在山巅,需从山后绕路方能抵达殿内,云禛扶着苏绾拾阶而上,沿途峭壁嶙峋,陡峭难登,直到太乙殿牌楼出现在面前,山路才算开阔起来。
太乙殿供奉的是太乙天尊,他救度众生,号令天人两界,是民间极为推崇的道家天尊,此次法会就在太乙殿的院落里。
硕大的院落里,整齐地铺着一个个明黄的蒲团,中间一个神坛,法器一应俱全,一名身着五彩绣衣的道长正站在坛前念念有词。
云禛挽着苏绾在蒲团上坐下,皇帝还未出来,云禛为苏绾擦着额角的汗,“一会可能会很辛苦,你可吃得消?”
苏绾莞尔,“无妨,殿下还是别再担心我了。”
云贤和云葭也到了,在他们附近坐下小声说着话,不一会皇帝也带着众后妃到了,他的脸色很难看,隐隐透出一种灰白之气,唇色也显得很苍白。
皇帝在坛前的蒲团上跪下,法会便开始了,道长念念有词,在一张张黄纸上画上符咒,然后烧化,有些化成符水让皇帝喝下,有些直接洒向空中,在苏绾看来这仪式奇怪又无趣,可又不能缺席,只能随着众人一起或跪或拜,一刻也不得闲。
法会过半,道长让皇帝歇息,自己依然在坛前焚着一张张符纸,苏绾坐在蒲团上正喝茶,突然觉得小腹一抽,一阵剧痛从小腹传来,瞬间便弥漫了全身。
苏绾心慌地拉住云禛,俏脸煞白,双唇紧咬,疼的全身都在发抖。
“绾绾,怎么了?”云禛察觉出她的异样,忙一手搂住她,上下查看。
“疼,疼,”苏绾开始呓语,蜷缩着身体下意识护住小腹,汩汩鲜血正从裙底渗出,雪青色罗裙上一片触目惊心,霎是恐怖,云禛也被吓到,扬声道:“传太医!”
这一声将众人都吓了一跳,在看到苏绾的情形之后,皆焦急万分,法会被中断,苏绾被云禛抱起安置在太乙殿的厢房,太医一路从殿外连跪带爬地进来,扑到苏绾床边诊脉,才一搭上脉门,双眉便皱得挤在一块,连连摇头。
云禛的心都凉了,恨不得上前揪住太医衣服让他快说,清妃在一边拦住云禛,稳了稳心神问道:“太医,胤王妃情况如何?孩子如何?”
太医忙起身,跪到清妃面前,“回禀娘娘,胤王妃这是小产了。”
众人都吃惊地望向纱帐后,苏绾还没醒,床帐后只有一个淡然的影子。
“微臣先开个方子,帮王妃调养身子,这几日王妃体虚一定要静养,千万别着了风寒。
清妃看了眼众人,脸色便冷下来,“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别打扰了胤王妃修养。”
她的音量不大,声音里却透着股不怒自威的威仪,众人立刻都退出厢房,太医跪在清妃和云禛面前,连按在地上的手都在抖。
“ 赵太医,起来回话吧,”清妃缓了脸色,亲手将赵太医扶起,“还请赵太医仔细地诊视一番,胤王妃到底因何小产?我也好去皇上面前回话。”
“启禀娘娘、胤王殿下,微臣并不是很确定胤王妃到底因何小产,之前给王妃请脉时,王妃母子均非常健康,理应不会出现此种意外,所以微臣推断,王妃是否服用了某些导致小产的东西?”
云禛一挑眉,“什么东西?”
“微臣一时还难以判断,可否请告知微臣王妃今几日吃了什么、用了什么?”
清妃站到赵太医面前,眸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害她?”
赵太医连连摆手,“不不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母妃,您多虑了。”
“多虑?在这道观里吃的有限,绾绾吃的不过那几样东西,除了下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导致她小产。”
“启禀王妃,自然中有很多相生相克的东西,有些食物混在一起吃,平常人不觉得有异样,而对于孕妇来说也许就是砒霜,所以要搞清楚王妃因何小产,便需要知道王妃是否食用或者使用过相生相克的东西。”
“赵太医说的在理,碧痕就在门外,她会告诉你王妃这几日的吃穿用度。”
云禛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脸上的表情淡漠又冷静,清妃见他已经淡定下来,不由问道:“你心里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云禛看一眼床上悄无声息的人,默默点头,在这个玄妙观中,与他为敌的人不多,而之前他便见识过他的心狠手辣。
清妃了然叹气,“你明白就好,等绾绾醒了好好安慰她,你们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孩子总是会有的。”
这时碧痕已经向太医汇报过苏绾的饮食起居,正端了熬好的药进来。
清妃拍拍云禛的手臂,“我还要去向你父皇回话,你在这里好好陪着绾绾吧。”
云禛送走了清妃,接过碧痕手中的药碗放在床头的凳上晾着,看了眼床上苏绾的影子,他这才将帘子挽起,苏绾一只手臂横在脸上遮着双眼,看上去很悲伤的样子。
“绾绾,吃药了。”
苏绾不理他,只是双唇抿了起来,牙齿还轻轻咬住下唇。
云禛将她的手轻轻放下,不出意外地见到她满脸泪痕,心中不由一紧。
苏绾怔愣地望着她,泪眼婆娑,她苦笑一声,缓缓擦去泪痕,“方才太医的话我都听见了。”
云禛有一瞬间的怔愣,继而才反应过来,上前将苏绾紧紧抱紧怀里,“绾绾,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苏绾不说话,瞪大一双眼望着屋上的承尘,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云禛肩头,更砸进云禛心里。
“来,先吃药,”云禛松开苏绾,将床头的药递到苏绾唇边,苏绾乖顺地将药喝完,木然地躺倒,望着窗外的蓝天发愣。
“绾绾,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绾淡淡道:“可否请殿下唤碧痕过来,绾绾想换衣服。”
云禛这才反应过来,苏绾的衣服上仍站着血渍,连忙让碧痕进来,在苏绾被送进厢房的时候,细心的碧痕便已经跑回他们住的楼阁将干净衣服取来。
云禛出了厢房,又回头看了眼苏绾,这才将门掩上,院中的法会已经停止,坛上的东西放得七零八落,几个小道长正在收拾地上的蒲团,他想了想,这才整整衣冠往皇帝的寝宫走去。
苏绾用手背盖着双眼,听云禛的脚步声远去,这才幽幽叹了一声。
碧痕打来了热水,抖着手将苏绾带血的襦裙解开,里衣已经染红了,碧痕一一为她除去,用热帕子为她擦身,边擦边哭。
“碧痕,你哭什么?”
碧痕吸了吸鼻子,看了眼苏绾用手背遮着的脸,不由哭道:“我是心疼王妃,好好的怎么会遭这个罪。”
“我没事,你别哭了。”
“好,那王妃也别哭了,您现在是在月子里,可不能留眼泪。”
“月子?”苏绾呐呐地重复了一声,渐渐放下手,另一手却覆上自己的小腹,孩子没有了,自己却还要坐月子,她莫名觉得一种悲凉由心而生。
太医的话她听得清楚,她是因为吃了什么导致滑胎的东西而小产的,思前想后,她觉得最可疑的便是父亲曾让她喝下的祈福符水,她不敢多想,父亲再怎么狠毒,怎么忍心对自己的女儿下手,怎么忍心将自己的亲外孙葬送掉?
她不能多想,想太多便会觉得这一切都很虚无,就像一场梦一样,她到底是清醒还是在梦中,她分辨不了,这一切都让她害怕,她不知道接下来葬送的会不会就是她自己了。
碧痕帮苏绾换了衣服,抱着一堆脏衣服出去,云禛端着一碗红枣粥进来,坐到苏绾床边。
“父皇下了旨,明日便回京,赵太医说你的身体虚弱不适宜舟车劳顿,所以父皇恩准你在梁鸿山庄再住上一段时间。”
云禛舀了一勺粥送到苏绾唇边,“京中出了事,我必须随父皇一起回去,我会让风羽留在庄子里保护你,清漓和碧痕留下照顾你的起居。”
苏绾神色僵了僵,继而淡然一笑,“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云禛的表情有些尴尬,脸上也冷了两分,苏绾接过粥碗自己吃,云禛便看着她吃,她原本圆润的下巴尖了不少,清灵的大眼此刻看来更大更深邃,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消瘦,毫无白日里的飞扬神采。
云禛伸手摸着她的鬓发,哽咽道“绾绾,别难过了,我们还年轻,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嗯,”苏绾却只乖顺地点头,将一碗粥喝完又重新躺好。
云禛看她一副淡定默然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再多的言语此刻也只是苍白无力,她成为了他与萧王斗争的牺牲品,他只有一点没有估算到,那就是苏相的狠毒,对自己亲身女儿都下如此狠毒的阴招,让他不由紧蹙双眉。
他一直都支持着大哥,一路保着他登上太子宝座,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太子是长子嫡出,做太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萧王会如此执着于太子之位,都是天家兄弟,何苦要这样手足相残。
他原本不打算理会朝堂上苏相的那些阴损伎俩,因为那些对他构不成威胁,而现在那些伎俩威胁到了苏绾,威胁到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融洽关系,他无法容忍这样的破坏。
苏绾的样子像是睡着了,呼吸浅且均匀,云禛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叹一声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