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少爷想想,要是自己被惹恼了,那铁定是一句话都懒得奉上的。
于是小少爷厚着脸皮抱着手机走到角落去,慢吞吞地带上了点撒娇的软音,“那个啊,你知道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钟晟的声音传过来,大概是隔了一层手机的数据处理,声音听起来好像有那么些没人情味的冷。
江一鸣噎了噎,没吭声。
“结束后?”钟晟又问。
“也不是……”江一鸣摸着鼻尖,在角落里踢着小石子,嚅嗫着不知道怎么回。
“什么时候收到的第一封信?”
“就那天,商场回来的时候。”江一鸣老老实实地交代,像是听出了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乖巧。
“……”钟晟捏着手机,手指骤然一紧,“那天你在我车上,还装作一个无事人。”
“……”江一鸣噎着说不出话来。
钟晟听着那头的沉默,深吸了口气,呵笑了一声,“你真行。”
“其实那会儿我也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江一鸣听见钟晟的话,喉口有些发紧,清了清嗓子解释,“第三张纸也就一两天前刚收到的,我也是今天早上刚知道这画的人是我,我还以为是提醒我其他人会遇到意外呢。”
这说的是实话,前两张纸,画的都是江一鸣在避免意外发生,他理所当然的以为第三张纸上的内容是个警告——有人会发生被一刀穿喉的意外,但他没想到黄小波画的人是自己。
江一鸣说了实话,可这回钟晟却一点也没给反应,他捏着手机沉默了很久。
江一鸣隐约觉得自己的手机有些发烫了,但他不知道钟晟到底信了没信他的话。
他听见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点电子广播的通告声,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会儿钟晟是在哪儿呢,地铁站?公交车?
“我派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钟晟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显得稍有些哑。
江一鸣闻言看过去,就见几个安保人员打扮似的人在那间屋子里进进出出,手里还拿着几样专业检索的工具。
于是他点头说道:“嗯,我看见他们了。”
“好。那就这样吧。”
江一鸣眼皮跳了跳:“什么?”
“那就这样。我挂了。”
“……你不信我说的?”江一鸣皱着眉问。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说你没事我也信。但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总这么挥霍它,总有一天我怕我没法信你。”
“……”江一鸣抿紧了嘴唇,沉默了几秒后蹦出半句话,“爱信不信。”
他听见电话那头下一秒就传来了忙音,江一鸣捏着手机半晌,沉默地收回口袋里。
他想了想,他接触的事情,本就不适合让普通人介入太多,钟晟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在划清关系,推远了距离也挺好。
本来定好的直播时间往后推了一个小时,场上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莫名其妙的加班任谁都没好脸色。
更别说还有本就候在网上等着的粉丝们。
“查好了吧?旧场地没问题了吧?新场地也给你重新布置了,行了吧?”负责人问。
鲍启文看着安全员得出的零隐患结论,点点头:“可以录制了。耽误时间了不好意思,毕竟大家也不想出什么岔子不是?”
他笑笑,和负责人握了握手,抽手的时候顺便塞进去了几张红色的纸票子,让那人的面色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直播在原定的一小时后开始,鲍启文看见江小少爷脸色臭得像是被抢了心爱的甜甜圈,一头雾水极了,又碍于直播不能冲上去,只得站在小少爷的对面,拼命地暗示对方注意镜头。
【鸣鸣看起来好像不开心诶】
【是啦,任谁平白无故被延后浪费了一小时都会生气的】
【吃点甜甜的巧克力派吧,心情会好的!】
鲍启文扫了两眼直播的情况,就知道这回直播滑铁卢了,不过想想,只要江小少爷没事,广告商那边都不是个事儿。
随着主持人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两个小时时长的直播总算结束。
江一鸣坐在椅子上懒得起来,半闭着眼睛觉得好累。
他很快又睁开眼,发觉眼睛一闭上,他脑海里自觉就冒出了钟晟的模样,好像失望透顶的样子,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豁地坐起来,把正在收拾房间的杂物工吓了一跳。
“诶?你怎么来了?”江一鸣听见门外传来鲍启文的惊讶呼声,他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钟晟朝他走过来。
江一鸣一愣,在椅子上愣了几秒才猛地起身,连忙走过去,带点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着急。
“正好下飞机,过来顺便看看。”钟晟对鲍启文解释道。
他边上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翻了个白眼:“听他放屁,本来是晚上的航班,急吼吼地调到了最近的一班,我看办理值机的那个姑娘差点被凶哭,像吃了火药桶。”
钟晟:“……”
“这位是?”鲍启文笑起来,好奇问。
江一鸣放慢了点脚步。
女人大大方方地向鲍启文一笑:“我叫薄沁妍,钟晟的干姐姐,现在的生意合伙人。”
“哦,哦!”鲍启文了然地扬了扬眉头,难怪他说对方怎么那么熟悉,刚出现在八卦杂志封面上的神秘女人呀。
他转向江一鸣,就看见江一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招了招手:“江少,你看谁来了!”
江一鸣听见钟晟的招呼,嘴角一抽,有种自己被当做小孩等惊喜的感觉,他慢吞吞地挪着脚步过去,先前的惊喜惊讶,在走近了后,变成了紧张又不知所措。
他想起自己挂断电话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抿着嘴站在钟晟面前,一言不发。
“诶,真人比照片看起来还可爱脸嫩呀。”边上女人忽然说道,她一笑,“睫毛比我还长还弯,真气人。”
江一鸣看过去。
“难怪钟晟那么稀罕,硬要改了航班赶紧回来。”薄沁妍说道。
江一鸣闻言看向钟晟。
钟晟也在看他,他问道:“想说什么?”
“……下回不敢了。”江小少爷闷声闷气地说道,先前在心里想着“该和无关人划清界限”的念头,在钟晟面前撑了不到半秒,就碎得跟渣渣一样。
江小少爷任性地想,反正他向来东一个念头西一个念头,没必要那么认真地贯彻到底。
钟晟看着江小少爷漂亮又显得无辜的焦糖色大眼睛,叹了口气,“我们都知道肯定还有下回,少来这套。”
江一鸣听出钟晟话里的妥协和退步,眼睛一亮,像是受到了解禁令似的,弯弯翘起了嘴角:“那你别生气了?”
钟晟哼了声。
边上女孩噗嗤一声笑乐了:“钟晟?你多大了?还‘哼’?”
钟晟:“……”
江一鸣偏头偷笑。
“不过说起来,这块地方还真是挺奇怪的,看起来就挺压抑。”薄沁妍环顾四周说道,“一个工厂被割成那么多个小房间,还是清一色的红墙单间的装饰,每个都看起来差不多模样,用来干什么呢?”
鲍启文闻言顺势看过去,先前到了这儿,他也没多打量,现在听薄沁妍这么一说,发现还真是这样,少说也有十来间的小房间,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这里都是外租出去的拍摄场地,平时能看到三四家广告商都在这儿呢,今天是我们包了场,不然场面更乱。”负责人就在边上,闻言走来解释。
“这些墙纸都是临时贴上去的,一剥就能剥掉,方便得很。”他顿了顿,随即也有些疑惑地环顾了一圈,“不过今天确实挺奇怪,怎么都是红墙纸?也不必那么配合我们吧哈哈哈。”
江一鸣敛起眉头,他看了一圈,头顶正上方吊着一块厚重的大玻璃,拍摄现场所有人都忙着收工,闹腾一片。
他手指指了指上面,问道:“这块玻璃干什么用的?”
“早上来就吊着了,谁也不知道。不过我问过看守的,固定得可牢了,不会砸下来的。”负责人说道。
“是么……”江一鸣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对负责人说道,“放下来我看看。”
“啊?”
江一鸣扫了他一眼,“没听明白?”
“……”负责人纳闷又嘀咕着跑出去找看守的,摸不透这个来录直播的小明星是要做什么。
玻璃被放到悬空一米多的高度,因为底下没有承接的东西,所以没法放得更低。
玻璃是单向玻璃,贴在另一面不反光不透明的红木上,直到放下来一看,才发现厚玻璃红木的那一面,居然被人用颜料喷漆,画得乱七八糟。
看守的懊恼一拍大腿,骂道:“谁那么缺德啊!”
江一鸣三两下爬上那块巨大玻璃,就听鲍启文吸了口气,喊他小心点。
他站在上头,从上往下俯视,把玻璃背面的喷漆尽数收入眼底。
那是腾蛇。
“画的是什么?”鲍启文问,他站在底下,看不清,“我好像看见有什么小翅膀?画的是鸟么?”
“腾蛇。”江一鸣回答。
“什么蛇?”鲍启文纳闷地眨眨眼。
江一鸣没有再回答,腾蛇位奇门八神,似蛇非蛇,似鸟非鸟。
临腾蛇者,易精神恍惚,易见鬼神,易虚惊产生幻觉。
腾蛇五行主火,位南,主红色。
他从玻璃上跳下来,拍了拍衣服,对鲍启文说道:“这块玻璃有主人么?联系一下,我买下了,让人用黄油布包好,不得有一丝漏出,然后送到我公寓去。”
“啊?”
江一鸣说完,没有再解释多余的话,他径直走到一间隔开的小房间里,往后对了对那块吊着的玻璃方位——
正南,就是这儿了。
他走进屋子里,看了一圈,伸手拨了拨有些翘起的墙纸,忽然用力,“哗啦”撕下一大片来。
尾随赶来的经纪人:“……”小祖宗,这又是干啥呢?
江一鸣手上动作没停,看见鲍启文愣在门口,扬了扬眉梢:“愣着干什么?过来帮我。”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