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两扇玻璃门看起来挺厚实,小姑娘推起来挺费力的,但其实一点也不禁撞, 估计那东西撞一下,就能报废。
也不知道张涵玉那么费力合上,能派什么用场。
小姑娘一回头,就看见张宇铭和方夏两人绝望又无语地看着自己:“你关着有什么用啊?它……它要来了……门关不住它的……”
小姑娘闻言,无措地看向江一鸣,核实般地问道:“真的吗?”
不过没等江一鸣回答,始终站在吧台内的陈鹤宁却是开口了:“欢迎回来,我的客人们。”
“我想,你们应该都能谅解一下一个主人,正设法把他不请自来、却又不问就走的客人请回来,因此他甚至不得不使用一些过激的手段来请回他的客人,并施以小小的惩罚,惩罚那位带头先走的客人,以儆效尤。”陈鹤宁不紧不慢地说道。
“一切伤亡都不在我的期望之内。对已经发生的流血事件,我只能说,我也很遗憾。”陈鹤宁表情诚恳地看着江一鸣他们。
——甚至拿着他的鸭舌帽隔空舞了舞,行了一个滑稽又不合时宜的礼,像一个正可笑又拙劣地模仿着西方绅士的小丑。
张涵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管这个叫‘一些过激’和‘小小的惩罚’!?”
陈鹤宁看向张涵玉,微眯起眼睛,直到看到对方扛不住地率先挪开了眼,才满意地挑了挑嘴角,一笑:“是的,没错。那么从现在起,各位都清楚了吗?——你们要呆在这里,直到所有的故事全都讲完,你们才可以离开。”
“那他们的伤怎么办?”张涵玉问,她指着江一鸣和钟晟,“钟总……钟总背后那道伤,不赶紧止血不行吧?!”
江一鸣紧紧抿着唇,脸色难看。
钟晟背后的伤,在出事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处理过了,只不过在后来跑动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又挣开了伤口。
他让钟晟转过身去,背对自己。
钟晟看了看小少爷阴沉的脸,倒是没有讨价还价,听话地转了个身,任由江小少爷在自己背后上下其手。
“我的妈!这么长一道伤口!”张宇铭看清楚了,倒吸了口气叫起来。
方夏也从没见到这么大面积的伤,连忙四处找摄像头。
他找到一个机位,一把握住两边,让镜头对准自己:“不行不行,这已经是节目事故了,我们要求暂停录制!要求立刻就医!紧急包扎!”
“听到没!我们要求立即停止节目录制!我们不录了!”方夏用力摇晃摄像机,情绪渐渐激动。
“呜呜呜我付违约金!你们快让我出去!求你们了!”张涵玉在旁边也开始失控崩溃地哭起来。
一时间,整个酒吧里都是这些年轻人的鬼哭狼嚎。
钟晟扯了扯嘴角,明明受伤的人是他,怎么这几个人的反应倒像是他们受了这样的伤?
【我的天……这也是剧本吗?还是嘉宾们真的受不了了……】
【这要是剧本的话,我建议他们立马给我去演电视剧电影去,可以搬回奥斯卡小金人了】
【卧槽他们是真的都情绪崩溃了吧!?所以钟总和鸣鸣受的伤也是真的了?是那个怪物?】
【那个怪物是什么东西啊!?总不能是野人吧!?】
【怪物难道不是节目组准备的?艹我还以为是人扮的】
【可是怪物出现本身就已经和破次元了啊?!这难道不是直播吗?不就是在某个半山腰上的民宿里?怎么就跑出怪物来了?】
【那节目组还傻呆着干什么?早可以出现结束录制了吧?嘉宾都受伤了!】
【可是显然这个直播还在继续……节目组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话,是不是就说明这些其实都在节目组的掌控里?没有达到节目组认定的危险标准?】
【艹真·吃人血馒头剧组】
张宇铭几个人跑到分散在酒吧里的几个机位前,试图和节目组沟通,以期节目组能够暂停节目录制,让他们离开这块鬼地方。
可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们,甚至也没有一个机位朝他们点头或者摇头,好像每一台机器都像是一个纯粹的摆设,没有起到任何的实际用途。
“各位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游戏既然已经开始,除非提前找到‘凶手’是谁,否则就得按照游戏规则来进行下去,直到只有凶手和仅存的一名嘉宾时,这个游戏才算结束,而你们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假使你们还能离开的话。”陈鹤宁给了这些人一个发泄情绪的过渡时间,然后说道,并朝所有人露出一个满是恶意恐吓的笑。
——在看见张涵玉猛地捂嘴哭出来的时候,他的笑容更大了。
陈鹤宁的声音非常有贯穿力,至少在这一片嘉宾们的崩溃叫喊下,他一下子镇住了场子,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听他的话。
“好了,这边两位先生,你们身上的伤比起另一位还挂在墙上的女士的伤,不值一提,让我们继续聊下去吧。”陈鹤宁说道,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否则我也不确定等你们聊完所有故事后出去,那位女士是否还活着。”
张涵玉几人又齐刷刷地倒吸了口气。
江一鸣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在检查钟晟的伤口。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听见别人怎么样怎么样了。
手指尖极轻地抚过钟晟背后的伤口,这一道伤口是他们刚进入那个暗门时,谁都没有想到会突然有这么一道机关袭击他们。
那是一根立着刺的粗钝棒槌,就这么高悬在天花板上,当暗门被他们推开的第一时间,棒槌朝他们迎面舞来。
机关的速度太快,空间又太狭小,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江一鸣尚且能够躲开。
江一鸣本都想硬抗下来了,却没想到同样在一片漆黑下的钟晟,反应比他还快,直接一把压下他,用力按在怀里。
江一鸣听得尤其清楚,“扑哧”一声,立刺扎进血肉里的声音,让他猛地发狠地红了眼睛。
等那根棒槌经过第一次的攻击后,有一个缓冲又一次摆回来的时间,这一次江一鸣有了时间准备,袖里红绳串着七枚古钱滑出掌心,噌地一瞬立起,排列成剑,坚硬无比,削铁如泥。
钟晟挨那一下的当时,其实特别疼,疼得眼前都是发黑的。
立刺扎进背后肌肉,并且划拉出这么长的一道伤口,搁谁身上都疼得想骂人。
然后钟晟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江小少爷的样子,先是小时候的三头身团子模样,到初长成少年的模样,再是后来青年俊俏不饶人的模样。
一遍遍过下来,起初尖锐的疼痛感到后头就变成钝钝的麻木了。
江一鸣真是他的止疼良药。
那道暗门一打开,里头就有一股极其熏人的恶臭迎面冲来——这股浓烈得让人几乎眼前一黑的气味,说不定也是让江一鸣没那么快就判断出机关的一大因素——等他们排除完所有的危险元素后,他们才看清里头到底堆放了什么东西。
——难以计数的尸体,让人难以置信这些几乎成为白骨、有的只是半腐烂的尸体,竟然密密麻麻地堆积在这幢别墅里,而上一次江一鸣和钟晟来的时候,却没有丝毫察觉。
甚至这一次,也是因为他们追着张曦涵跑到了三楼附近,江一鸣才陡然感觉到一股极微弱的、不同寻常的气息,丝丝缕缕地从墙缝里往外钻。
——而上一次留宿在这儿,他们从未去别墅的三楼,也就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这样的发现。
当江一鸣和钟晟两人,在暗房里被那只怪物追赶、阴差阳错找到另一个出口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两楼,而本来消失在三楼的张曦涵,却挂在了一楼走廊尽头的墙上。
“不太对。”江一鸣拿着张宇铭塞给自己的急救药包——是之前张宇铭在前台搜刮时顺手带走的——一边给钟晟重新包扎上药,一边皱眉复盘着刚才所见所遇的一切。
“我们在暗房里遇见的、包括后来出现在走廊里的那只东西,如果是真实存在的……它那么大的脚步动静,在暗房里突然出现,我们却事先毫无察觉?这不正常。”江一鸣说道。
当时情况有些混乱,先是机关让他俩都挂了彩,尤其钟晟的伤还不清,直接乱了江一鸣的所有心神,紧接着暗房里堆积成山的腐尸白骨,哪怕是江一鸣都一时间回不了神,而就在这个时间点,那只大山一样的怪物陡然出现,那么恰巧,让他们来不及思索就下意识地开始了逃跑。
而且那只怪物追赶他们的方向,正是把他们赶进了酒吧,而现在,那只怪物又消失了。
江一鸣想着,抬眼看向陈鹤宁,陈鹤宁那只斜视诡谲的眼睛也正盯着他。
陈鹤宁冲他一笑,好像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说。
陈鹤宁对张涵玉说道:“好了,该轮到你讲故事了。”
张涵玉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紧紧捏着手机,手机屏幕亮起,跳出第一段字。
她哑着嗓音开口:“我要讲的,也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事。”
第204章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四天
装神弄鬼第二百零四天·“烤箱里的烤鸡”
“我要讲的, 也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事。”张涵玉开始念起她的故事。
小姑娘抽抽噎噎, 一副很勉强的样子。
她几次深呼吸,都想放下手机,试图和陈鹤宁讨价还价不再录制这个节目, 然而陈鹤宁仅仅是看着她,就让对方打消了每次鼓起的勇气。
“我相信您的故事一定会很精彩,您快开始吧。”陈鹤宁不耐烦地催促,尽管面上还维持着仅仅是浮于表面的礼貌。
张涵玉打了一个哭嗝, 她只扫了第一段的文字就不想念下去了——
“我的朋友从小住在洗碗柜里, 他不被允许出来,没事的时候总喜欢隔着玻璃往外看。有一天夜里,他听见他爸妈在吵架, 吵得很凶——不过他习惯了, 他爸妈总是吵得很凶,他习惯性地过滤掉了那些高分贝的声音。只是忽然间, 他看见水池子里突然滴进了几滴漂亮的鲜红色……”
张涵玉刚念完第一段,第二段的字样就紧接着跳进屏幕里,丝毫没有给她喘气的意思。
她忽地大喘气般地吸了一口气,眼睛蓦地瞪大了一点。
“请继续,女士。”陈鹤宁催促。
张涵玉没有回应他的催促,甚至没有抬头看他, 但她仍旧往下读了下去,也说不清是她想继续看下一段内容,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她看起来倒有些像是着迷了:
“鲜红色滴入水池子里, 池子里还泡着晚上吃完的那些碗筷,没人收拾。就看见白色的泡沫里,鲜红色一点点晕染开来。紧接着,我的朋友就听见他母亲慌乱的声音,让他呆在洗碗柜里不要出来。”
张涵玉这次没有让陈鹤宁催着她往下念,她等待着屏幕上跳出下一个段落,然后迫不及待地读出来:
“可我的朋友却是好奇心过于旺盛了一些。”
“他没有听他母亲的话。外头先是一阵兵荒马乱、东西翻倒的动静,然后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又或者是一个小时的样子,外面终于再次回归平静。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朋友从他的洗碗柜里爬了出来。他小心地放轻了脚步,推开吱嘎作响的柜门。”
“他走下来,先是看到地上一小滩面积不大的、凝稠的、暗红的血,他没有停顿,继续往前走,走过一台正正方方、到他腰高的巨大烤箱后,他看到他爸爸就趴在烤箱上,侧着身,脑袋像是粘在了烤箱的烧烤叉上。”
“我的朋友绕到他父亲的正面,这一下,他看清对方睁着眼睛,像是在瞪着他,就像以前一样,他甚至觉得,下一秒这个男人就会从原地暴起,挥起他铁榔头似的拳头,狠狠锤在他的身上。”
“可是不会了,因为他注意到那根尖长的烧烤叉子穿过他爸爸的太阳穴,尖头全是血,还带出一点白花花的脑髓。”
“我的朋友没有离开,也没有找任何人,他猜测他妈妈大概是离开了,估计之后也不会回来了——还待在碗柜里的时候,他就听见有男人进来接她离开,也听见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他更没有报警,一直和他爸爸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三天三夜,直到尸体在炎炎夏日里闷出的恶臭腐烂气味让隔壁邻居不得不报警,他们才被人发现。”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我的朋友正坐在他父亲尸体的对面,手里抱着一大碗牛奶浸泡的谷物早餐,正在用他的早餐。”
“他和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笑着说,那时候他心里竟然一点惧怕的感觉到没有,只是想着,‘哈,我就在你的面前吃早饭,还吃了平时·的两倍,甚至客厅里还开着卡通片,那又怎么样?你压根没法揍我。’”
“我好奇我朋友的母亲后来去了哪里,他轻描淡写地告诉我,谁知道呢。”
“我想或许他母亲在某个别的城市里,时不时会为她的失手感到痛苦内疚吧。”
“但我没想到,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
“时后不久,我正巧有事路过朋友的旧居,而更巧的是,我看到他也进入了那幢旧居的大楼里。”
“我很纳闷,因为据我所知,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搬去了另一个区,怎么会又回到这里呢?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跟上了他。”
“我看见他走上三楼,拿出钥匙,打开其中301室的铁门。”
“我的这个朋友,事业有成,买下一套自己曾经住过的旧居空置着,其实也不是那么让人感到意外,但我的确从没想过,他会购置下这间有着他过去那么沉重回忆的房子。”
“非常凑巧的,我的朋友毫无戒心,只是随手将门带上,而大门并没有彻底合拢,还留下了一条缝隙。我犹豫了几秒后,就跟了进去——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但其实我很清楚,我只是好奇他到底为什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