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那个女眷,其他人都下意识地和柯羽珩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柯羽珩看向那个女人,冷冷勾起嘴角:“我笑什么?我笑你们这些人,只知道害怕,却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像个窝囊废。”
“你又好到哪里去!?”女人被柯羽珩顶得脸红脖子粗,立马顶了回去,明明就是个纨绔,成天不干正经事的人,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说他们!?
柯羽珩看了她一眼,女人还想说什么,却骤然被柯羽珩的眼神逼地噎了回去。
女人一怔,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柯羽珩慑到,就好像这人变了一个似的。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那血水淌到了她的脚边,她感觉到一丝凉意从她的脚底袭来,女人才猛地回神,慌里慌张地跳开。
江一鸣将这些尽收眼底,柯羽珩对上他的注视,也没有再多少遮遮掩掩,先前一个简简单单、好像什么都做不成的纨绔富家子弟的模样,浑然不见影子。
江一鸣扯了扯嘴角,嘲讽般地看了一眼柯廷荣——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做父亲的居然一点儿都看不透,真是成功极了。
柯廷荣脸色变来变去,死死瞪着柯羽珩,嘴唇抖颤了两下,身体有些摇晃,让人不由得担心他会不会就此气得晕过去。
要用江一鸣的话来说,这些柯家人做的这些事情,他一点都不想插手,谁作的孽谁还去,可偏偏,今天在柯家的,还有四五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以及一群什么都不知情的佣人。
要让柯羽璜一概论之地处理了,那是真的作孽。
江一鸣让所有人从厨房里出来,包括佣人在内的二十多口人,全都聚在了一处。
“我们全都在别墅里,那还不是给人机会一网打尽?”有人出声质疑道。
“你觉得分散开来就不会被找到了?”江一鸣反问,他打量了那人一眼,也不是什么无辜之辈,他假笑一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当然了,你想怎样就怎样,请随意,大门就在那儿,不拦着。”
他不是什么人都救,像这样本身就不值得一救、还拼命想寻死的人,他一点也不拦着,是活是死,就看那人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那人听见江一鸣说的,脸色稍变,他当然不是想自己离开的意思,至少不是自己一个人离开。
他只是看不惯江一鸣在柯家像是主人似的姿态,更看不惯一个年轻人指手画脚,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
只是他没料到江一鸣会这么说,干干脆脆得一点余地都不留,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是留下来,还有些掉价。
“你!”
“算了算了,这么晚了,别折腾了,就留在这儿吧,人多也好互相照应照应。”旁边的人拦住他,劝阻道。
那人心里一松,还好有个台阶给自己下,他立马顺着那人的话又坐了回去,嘴里却还是嘀嘀咕咕地嘟哝:“哼,看你面子。哪来的小鬼,真以为自己几斤几两,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分量。”
江一鸣冷眼看着他,走过去,蓦地张手拽住男人的领子,只手就把他从沙发上提了起来,冷冷一笑:“我劝你嘴里放干净点,不然实在心痒想出这个别墅的话,我送你出去也可以。”
男人被拎在半空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眼前这个年轻人单只手就给拎起来,明明看起来文文弱弱像个小白脸,要说他边上的那个钟家当家能把他拎起来,他还考虑考虑真假……
“你你你放我下来!”他大声嚷道。
江一鸣闻言爽快地一松手,男人“啪”地摔倒在地上,五体投地,倒像是冲着江小少爷行了个大礼。
江一鸣扬扬眉梢,轻声一笑:“行如此大礼,不必不必。”
男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恨恨地从地上爬起来。
钟晟向前迈出一步,挡在江一鸣面前,压低声音警告道:“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这双眼睛你就别要了。”
“……”男人一惊,连忙收回眼睛,打了个哆嗦,心里直犯嘀咕,真不知道谁才是混粉货那条道上的,怎么比他们这些人发狠起来还吓人?
有了江一鸣和钟晟两人这一番震慑,本还有些不甘心的柯家男人们,这下总算都太平下来。
柯廷荣看着终于安分下来的一圈人,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精疲力竭。
他也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永远听不懂人话,非要出去?非要和江一鸣这几人抬杠?难道是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么?还是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柯廷荣现在也是一堆烂事焦头烂额,想到闹出今晚这一出的人,可能就是自己“死”了多年的大儿子,柯廷荣就觉得心口发闷,顿顿地疼,无暇再管这些亲戚。
“我再说一遍,江小少爷的话,就等同于我的话,任何人都不准再挑战了!”柯廷荣喝道。
底下那些人,一个个的嘴上敷衍地应和,像是全然没有放在眼里似的。
江一鸣没说什么,柯廷荣在柯家的威望恐怕早就名存实亡了,柯廷荣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优秀的商人,他踟蹰不前,又左右摇摆,优柔寡断。
柯家如今在正道上也不过是吃了几十年老字号的红利老本,家族事业在柯廷荣的手里被兴新后辈一点点蚕食、分吃地盘。
他但凡手段凌厉一些,冷血一些,那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胆敢涉毒。
江一鸣搬了把椅子坐在大厅中央,闭目养神。
鲍启文忍不住挪到他身边去,小声地问:“现在是做什么?不是说有东西要……?”
他没说完,避讳似的挤眉弄眼了一下。
江一鸣懒懒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什么什么‘东西’,那是柯家的大少爷,尊重点。”
鲍启文:“……”
“他看见我在这儿,那还不得再挑个时间?现在抓紧时间休憩休憩,到了下半夜,谁都别想睡。”江一鸣说道。
鲍启文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江一鸣。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两句:“靳风那双眼睛的鬼见斑,应当就是跟在柯羽璜身边时接触了太多,才变成了那样。”
“柯羽璜既然没死,又通了鬼神,他的情况绝对不比靳风好到哪儿去,常人本就与鬼神阴阳忌讳,长期接触,必出大事,柯羽璜哪怕活着,可能也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活着了。”
“柯羽璜要想万无一失,肯定选下半夜阴气最是鼎盛的时候出现,现在尚且太早。”江一鸣说完,又慢慢合上眼睛,“别心急,逃不掉的,总会遇上。”
鲍启文一噎,苦了一张脸。江小少爷这是安慰人么?说得他心里更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听江一鸣说了这些后,鲍启文就觉得这屋子里似乎变得安静了一些,之前还在蠢蠢欲动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退下了,好像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没有一点稀奇的事情。
鲍启文咽了咽口水,心想这一定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
外头的风渐渐大了起来,雨也急了起来,风声雨声打在窗户上,听得人心焦。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鲍启文嘟哝,转念又一想,似乎无论是电影还是里,总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里,风雨交加。
鲍老师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往窗外扫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警告自己,不要往外看,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诶妈妈!爸爸!窗外还有人!还有人没进屋!”一个小孩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就见那小孩从自己爸妈的腿上滑下来,一溜烟地跑到窗户边,隔着窗户挥手。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窗外。
一个穿着黑色厚重雨衣的男人站在窗外,一张脸被帽檐遮掉了大半,看不清面容。
一道闪电劈下,打亮了那个男人的脸,就见一张仿佛被万蛇虫蚁咬噬的脸,阴沉沉地注视着他们所有人。
“柯大、大少爷!”管家失声叫起来。
饶是柯羽璜的脸变成了那样,却依旧认了出来。
那个穿着雨衣的男人缓缓伸出手,就见他的手,穿过玻璃,探向那个小孩。
“安安!快回来!”大人们惊慌失措,连忙叫道,可偏偏又没人敢冲过去,就连那小孩的爸妈都不敢过去,只是急急忙忙吼着让那孩子回来。
那人的手将将碰到小孩的衣服,那孩子就陡然腾空被人抓起,一把丢到了后面那对父母的怀里。
小孩被碰到的衣服衣角,像是腐朽的枯叶一样,轻一碰,就碎成了粉片。
江一鸣收回手,冷冷盯着那个穿着雨衣的男人,就听他低哑着声音说道:“你不该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那些人都不无辜,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为什么要救那些人?”
“小孩无辜。”江一鸣说道,“你要是只惩罚那些人,我不会插手,但这柯家房梁屋檐上留下的符咒,是要整个柯家上下所有人的命。”
先前他在柯羽珩门框沿上摸到的凹凸不平纹路,又在之后别处找到,拼凑起来,就是一个偌大的献祭台。
再加上之前唐果被安置在床底下的模样,两手高举扭曲,像是山羊的双脚,两腿并拢,犹如山羊的胡须,唐果的尸体即是山羊的意象,意为无法赎还的罪孽。
显然,这也与柯羽璜撇不开关系。
“唐果本就想报仇,我帮她一把而已,只不过没想到柯羽珩运气好,碰见了你,没死成。”柯羽璜说道,话锋陡然一转,“但既然她想杀人,那她就有罪,就得死,一报还一报。”
江一鸣看着他,那张布满咬痕的脸因为激动而显得更加扭曲。
江一鸣隐约猜到了柯羽璜经历了什么,他看向柯羽珩,就见柯羽珩在见到柯羽璜那张脸的时候,露出明显畏缩惧怕的神情。
万千条的毒蛇虫蚁,让柯羽璜在死和生之间,触碰到了一张薄薄的纸门,他就卡在了这纸门里,既是活着,却又死了。
而就在这样的痛苦经历下,柯羽璜的偏激偏执被放大到极致。
江一鸣深吸了口气,值得同情,却没法赞同。
他摇头,手里掐诀,冷淡说道:“现在你已经不分善恶黑白了,如果涉及了无辜之人的性命,那这件事情我就得管。”
“无辜?不无辜,他们吃的用的玩的,都是那些人的命换来的,这些孩子骨子里就留着坏血,迟早也是坏的。”柯羽璜沙哑着喉咙嘶嘶地说道。
第148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八天·“只有我, 才是唯一公正公平的法官和执法人。”
哪怕这些小孩,一个个十岁未满, 甚至不清楚他们自己的父母做了什么, 便被冠上了“坏”的帽子。
“血统论?”江一鸣嗤笑,哪怕就是上辈子, 他也只在极蒙昧的山区、那些未开化的山民嘴里, 听说过这样的言论, 也见到过这样的愚昧, 又是给无辜人带去多么可怕的梦靥和枷锁。
他没想到, 转眼百年过去, 却仍旧听到了这样荒诞的说法。
历史果真就是一个圈儿,兜兜转转, 相似的场景一幕复一幕地重复出现。
江一鸣看着柯羽璜,柯羽璜也盯着他。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大气不敢出。
不多时,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柯羽璜忽然起手,袖口里飞出一道黑影, 直冲江一鸣的面门。
就见江一鸣单手掐诀,猛一后仰, 腾身一跃, 躲开柯羽璜飞来的一道攻击。
柯家人直到那东西落地, 定睛一看,才认出那是一条花环毒蛇,剧毒, 一个个惊得脸色刷白,顿时做鸟兽散开,乱成一团。
江一鸣那儿,他躲开的同时,掐诀的手蓦地一扬,柯羽璜下意识地避开,却没想到江一鸣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那两条门檐。
就听“轰隆”一声,门檐应声断裂。
柯羽璜旋即反应过来,猛地瞪向江一鸣——原来江一鸣的目标压根不是他,而是他专门为柯家布置的献祭台。
江一鸣旋身跳起,趁机又是几道诀飞射向四面八方,接连几道爆破声响起,整个柯家一时间像是被笼在正在施工的装修大队里似的,到处都是扬起来的粉尘。
柯羽璜怒目圆睁,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和心血,才偷偷把祭阵藏进了柯家,以为找了一个没有人会发现的角落,却没想到被江一鸣轻而易举地逐个破开。
这个祭阵,是他最大的底牌,也是他最大的依仗和把握。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阵法最适合在这个时候发动,他不会轻易现身。
江一鸣也知道这一点,正因为清楚这一点,他才没有在发现阵法的第一时间就破除阵法,而是静候柯羽璜现身后,他才当着对方的面,逐个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