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捉着陆浅衫的手,抵在唇边吻了一下。
“我妈那边,已经差不多了。”傅忱道,“我陪着你安心把手术做了,她指不定还要上医院看你呢。”
“你要监考啊,我和沈玉说好了,你——”
陆浅衫被瞪了一眼,默默闭嘴。
傅忱是监考的机动人员,没有安排具体事务,他立刻编辑了一封邮件请假,说自己老婆要动手术,并且拜托另一个休息的老师顶上,回去请他吃饭。
十点整,白色飞机划破长空,在无尽的蔚蓝天际化为一点缩影。
沈玉匆匆从影视城出来。本来说好派司机小王过来,但是经纪人临时有急事,叫走了小王。
剧组被投资商塞了一个花瓶男二,一早上都入不了戏,一场戏活生生拖到了下午,导演喊收工的时候,沈玉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正在拍一场摸爬滚打的戏,衣服在水泥地上蹭了好几道口子。
沈玉没来得及换,直接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去机场接陆浅衫。
机场出口人比沈玉想象的要多,她手指在车上几个手包上流连了下,提了经纪人的买菜包。
很低调。
沈玉听着航班信息,忽然周围人喧哗起来,她耳朵一动,经验告诉她这是粉丝接机的节奏。
待会儿可能凭空生出一堆摄像头,沈玉默默往后退,没跟人群一起走,她一转身,突然撞上一个人。
“沈玉?”有道声音在叫她。
沈玉脊背一僵,低下头,当没听见,正好一阵欢呼响起,估计某位明星出闸了。
她感觉周围空气的流速都快了十倍,摩肩接踵,把沈玉挤到了一边的柱子上。
沈玉条件反射用包去缓冲,结果没撞到柱子,反而撞上了一片西装三件套齐整的胸膛。
有什么东西在包里被压扁,发出一股香甜的味道。
沈玉看着自己的衣服胸前一滩污渍,有点尴尬。她忘了昨天求经纪人给她买一斤熟透的桃子,可是她今天拍了一早上戏,都没顾及上吃东西。
她的装扮仿佛来机场捡垃圾的乞丐,而且是翻的湿垃圾。
秦薄言脱下西装外套,给沈玉披着,“在等人?”
沈玉讪讪地抓紧了衣服,干脆把它穿上,遮住胸前的污渍,“是,接一个朋友。秦先生刚下飞机?好巧,谢谢啊,这衣服我洗干净还你。”
说完,她抬头看着秦薄言,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秦薄言扫了一圈周围,“这里人多,到外面等吧。”
“不行。”沈玉给陆浅衫发消息,告诉她在出口左数第三根柱子等她。
发完了,她催促秦薄言赶紧走,要是这人看见陆浅衫,回去给傅忱打小报告怎么办。
有个相机朝这边拍摄,秦薄言摸不准他是想拍谁,侧身给沈玉挡了挡。虽说沈玉这装扮跟明星挨不着边,但这照片要是放到网上,网友什么都能扒出来。
沈玉这是戏里的服装,还好他有外套可以帮她遮一遮。
刚才出来那个男明星,就借沈玉单方面闹过绯闻,无耻炒作,从中获利。要是被拍到,歪成沈玉亲自接机赵姓男星也有可能。
但是——沈玉不怕绯闻,她就怕给陆浅衫惹事,秦薄言他怎么还不走?
秦薄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护花使者当上瘾了。
他眉心微蹙:“这里人太多了,我陪你等会儿。”
沈玉不太乐意,身上还穿着人家的衣服,直接拒绝说不出口。
秦薄言看清她的顾虑,笑道:“你来接谁,我绝不会泄露。”
总不能是男朋友吧?
秦薄言心里打了个突,反而更不想走了。
“你说的,你待会儿看到谁,都要当没看见。”
“行。”秦薄言一口答应。
“好。”沈玉干脆道,“我等的是陆浅衫,你个子高,帮我看着点。”
说着,沈玉打开经纪人的买菜包,看见里面压成果泥的桃子,心疼地直叹气。
沈玉躲在秦薄言身后,靠着柱子,内心为桃子们举行了一个三分钟的哀悼仪式,没注意陆浅衫已经出来了。
秦薄言一眼注意到陆浅衫,抬手叫了一声:“陆小姐,这里。”
紧接着,他看见落后一步的傅忱。
以及傅忱眼里非常不善的目光——老婆背着他动手术,然后接机的竟然是他兄弟?
沈玉的身影被秦薄言挡得严严实实,四周摄像头多,秦薄言纠结了下,没让开步。
兄弟反目成仇就差那么一秒!
第28章
疑问在看见秦薄言身后躲着的沈玉时,油然而解。
傅忱看向秦薄言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揶揄。
“追人?”
秦薄言否认:“巧合。”
傅忱便当着沈玉的面,问秦薄言:“你知道陆浅衫来干什么?”
沈玉立刻澄清:“他不知道。”
傅忱出言考验兄弟感情:“如果今天我没来,你看见我老婆会跟我说吗?”
他没把握秦薄言会站在哪边,所以决定问一些让他尴尬的问题。
沈玉和傅忱齐刷刷地盯着秦薄言。
秦薄言:“……”傅忱这问题问得,怎么回答都不对。他刚才答应沈玉看见谁都保密。
陆浅衫赶紧给打圆场:“秦先生又不知道我来的目的,告诉你干什么,你给人当侦探的钱了啊。”
停车场,两位女士先上车,傅忱和秦薄言往后备箱搬东西。
他无情嘲笑:“刚才给你机会都不知道讨好沈大明星。”
秦薄言淡淡道:“你可能有点误解。”
傅忱:“你妈跟我说,这姑娘挺好,你把握机会……你没意思为什么要跟我挤一辆车?”
秦薄言刚下飞机,他要来b市演出,现在却抛弃自己的专车,四个人挤一辆。
“傅太太动手术,我不该关心吗。”秦薄言加重了“傅太太”三个字。
傅忱笑道:“你就嘴硬吧,看你也是追不上。”
秦薄言心情复杂,怎么就追不上了。
不对,他说要追沈玉了吗?
……
给陆浅衫取钢板的正好是当年的主治医师,医术高超,两年前在陆浅衫的老家的小县城演示手术,陆浅衫幸运,遇见了。
两年了,对方还十分负责地提醒陆浅衫要及时取出钢板,因为当时陆浅衫的家庭情况他也了解一些,怕这小姑娘因为父母苛刻或者其他原因,拖着不进行手术。
傅忱本来打算给陆浅衫联系医生的,一听是当年的医生,便收回这个想法。
当天下午,陆浅衫先拍了个x光片,手术就排在第二天。
x光片出来,傅忱沉默地看了十分钟,上面骨骼、钢板、钢钉长在一起,纵使他知道是这些东西支撑这陆浅衫站起来,还是从心底感到恐怖和后怕。
她该多疼啊。
陆浅衫有没有喊疼?
当时他在干什么,是不是在怨恨陆浅衫毫无预兆的分手?他的怨恨是不是让陆浅衫更疼了?
秦薄言和沈玉去超市买了一堆生活用品回来,看见傅忱这样子,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不要抽根烟?”
“你有烟?”
秦薄言摊手:“没有。你觉得到了借烟浇愁的地步了?”
“没到。”傅忱深吸了口气,镇定自若地接过购物袋,“谢谢。”
傅忱晚上紧张得睡不着,几乎是捉着陆浅衫的手,一动不动地坐着。
傅忱的父母和祖父母身体很好,不怎么上医院,有一年爷爷动手术,家里因为他在准备高考,等傅忱回家,爷爷都出院了。
傅忱没有在医院照顾人的经验,只能在网上搜索,女性住院应该准备什么,拉了一条长长的清单,拜托秦薄言照着上面的买。
他怕自己的紧张情绪传染给陆浅衫,害她一晚上都睡不着,他故作轻松地给陆浅衫讲了两个笑话,便放开陆浅衫的手,“睡吧,我也睡了。”
傅忱加钱住高级病房,陆浅衫一人一间,旁边的陪护床也比较宽敞。
他其实很想就这样握着陆浅衫的手,但是他知道陆浅衫能感知他的情绪,搞得两个人都睡不好就糟糕了。
陆浅衫拉住他的手,道:“你上来吧。”
傅忱:“我怕睡姿不好影响你明天的状态。”
陆浅衫笑道:“有你在我才睡得好啊。不是什么大手术,医生也说有完全恢复的把握,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她笑着看傅忱,心里却想起两年前的时候,说那时候不害怕是假的。
医生说她可能会终生致残,她斩钉截铁地拒绝陆单提议的“那个有钱的暴发户愿意给你出手术费,只要跟他儿子相亲”,心里绝望透顶。
手术后,她痛得就差在地上翻滚,却无人可以倾述,陆麟背着她在工地搬砖,指望父母照顾是不可能的,她妈妈只送个三餐,还是直接在医院食堂买的。
隔壁给女儿陪床的大娘看着她一个人,偶尔陪她说说话,扶她上厕所,出院时陆浅衫都快臭了。
那副邋遢的样子她连出现在傅忱面前的勇气都没有,想到这一点,陆浅衫在医院门口偷偷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