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打了辽国皇帝
不知为何,自从惠县城外那一场大捷之后,金国再无动静,据探子回报,金国随后在燕城囤积了大量粮草和至少三十万军队,但却一直没有动作,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也是在经历了那一战之后,宋军的强悍实力令辽人再不敢小瞧了自己的盟友,两国人敌对了两百年,终于不分彼此,凝聚在一起。
在登州,辽国人和宋人在酒肆痛快畅饮,在街头礼敬如宾、称兄道弟的场面屡见不鲜,甚至两军互派将官观摩学习,宋人教辽人守城,辽人教宋人骑射。
这一日,周吕旺与耶律齐二人微服在惠县街头闲逛,见两**民如此和睦,都是大为感慨。
时已至秋,一晃三个多月过去了,金国没有主动挑起战事,而辽国也知道实力不济,不敢贸然采取军事行动,战事就此僵持,在一个月前,辽人奉耶律齐为主,称辽兴宗,史称后辽。
“周兄,咱们去喝两杯如何?”几个月的相处,耶律齐和周吕旺感情日益深厚,彼此间无话不谈,在周吕旺面前,耶律齐不敢称朕,如今辽国的军权已交给耶律大石,耶律齐也是落得一身轻松,闲来与周吕旺出来散步,见一酒肆,酒香弥漫,不由勾起馋虫来。
“好啊!”日日在军营,却也枯燥烦闷,既然出来就痛饮一番也是好的。
两人欣然入内,叫了些酒食,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耶律齐忽然叹息道:“想我大辽数百年基业,至我手中,竟是落得流落异国,如今金狗占我国土,国势已是渐稳,我们复国大计也越来越渺茫了!”
周吕旺道:“耶律老弟,何必愁眉不展,经过数月休整,我们的军队日渐精锐,待明年春至,便一鼓作气,拿下金国便是!”
耶律齐向周吕旺深深地瞧了一眼,道:“周兄,有句话,兄弟不知当不当讲?”
周吕旺见他面色凝重,心中一动,道:“老弟,但说无妨!”
耶律齐举起酒碗,道:“我们先干一碗!”
“其实,我们辽**队不过十数万,周兄你麾下也就只有五千人,光靠这些人如何能攻打金国?纵使侥幸攻下一城半城,兵少则不足以守,贵国皇帝为何不多派军队来呢?难道他不想早日收回燕云十六州么?”
周吕旺哈哈一笑,他心里何尝不清楚呢?赵俣这是防着他周吕旺坐大呢!登州宋军只有五千人,这不就说明了这一点么?就算是在数月之前,登州厢军都有三万,如今跟辽国合作,却只给五千人,周吕旺不是笨蛋,他明白着呢,况且就算他不明白,自家军中还有一个智多星吴用呢!
“老弟,我们的文宗为何不多派军队,你不可能不知道吧,聪明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说吧,你想说什么?”
耶律齐用手搔了搔头,笑道:“周兄,你是个爽快人,小弟是在想,我们辽国在宋境内是无法补充兵员的,贵国皇帝又不肯全力支持,不仅是我大辽收复失地遥遥无期,贵国想要得到燕云十六州的心愿也难以达成,与其在这里空耗时日,不如周兄回京劝劝文宗皇帝,加派军队如何?”
周吕旺夹起一块烧得红彤彤的野兔肉,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半晌才道:“老弟,这就是政治啊,自古以来,皇帝都对功高盖主的臣子没什么好感的,一旦抓到其把柄,手中的屠刀砍下来,那是绝不会手软的,有时候,就是没有什么把柄,那也是会制造出来的,这个,你应该了解的。”
“但是...”耶律齐的筷子在一盘酱青瓜里面漫无目的地搅动,“周兄认为,是否就这么在这里空耗光阴呢?”
周吕旺哈哈一笑,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却没往嘴边送,双目空洞地瞧着正在忙乎的小厮,良久才道:“文宗不放心我啊,不但把我的女人扣住,又把我原先梁山军将领都控制住,一个也不派给我,若非我在路上收服了二龙山众将,还有早先在狼牙山的兄弟,眼下也是军中无大将,给我的五千军队虽是精锐,但却是太少了,如此一来,文宗他老人家也就不担心我能翻了天去。”
耶律齐苦笑一声,忽然道:“这样,周兄,小弟我有个提议,登州眼下在周兄你的治理之下,日益富强,不如,周兄以另一个名义招募勇士,加以训练,待兵强马壮之时,你我合兵一处,打下金国,到时,你我平分天下,周兄你就称帝,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你看如何?”
周吕旺心中一震,脸上却是无丝毫变化,随意地擦拭了一下鼻翼边上的油腻,道:“老弟,其实我没有野心,称帝什么的,也从未想过,你看看,在登州,宋辽两国百姓能这样和睦相处,其实我很高兴,我希望没有战争,希望天下百姓都能衣食无忧,而不是亲手去缔造战争,希望你能明白。”
耶律齐微觉失望,本来以周吕旺的才能和特异能力,这将不是梦想,但如今...
“不过,你的提议还是很好的,用宋文宗的钱暗中养一支精兵,说不定将来会派上大用场!”不错,不求什么称王称霸,但至少应该拥有能够保护自己亲人朋友的实力!
耶律齐展颜笑了,就在这时,酒肆门口忽然传来喧闹之声,像是有人在争吵,二人本欲不理,一声“辽狗”让耶律齐再也坐不住了。
周吕旺也是惊愕,自宋辽签订登州盟约以来,收敛了许多,甚至比原先的登州守军还要好上许多,两**民数月来都相安无事,怎地今日却突然出现这事?
两人神情复杂地互望了一眼,向酒肆外走去。
才走到门口,只见一身形瘦小的老媪指着两个辽兵怒骂。
“辽狗,若非是你们,我儿,我儿媳又怎会死!我这孤老婆子又怎会没儿子送终!老婆子今日跟你们拼了!”这老媪高举了手中的拐杖,颤巍巍地便向辽兵打去。
那两个辽兵看上去甚是年轻,显然已是不知所措,拐杖重重地打向一辽兵头部,这辽兵身形一闪,便闪了开去,老媪年老力衰,一时把持不了重心,竟然自己收不住脚,摔在地上,痛得哼哼唧唧叫个不停。
围观者见状,当即有人上前搀扶。
这时耶律齐快步走了上前,对那躲闪的辽兵斥责道:“你为何要躲!昔日辽人在宋境烧杀抢掠,犯下无数罪行,今日这老人家只是要打你们一杖,你难道还有闪开!”
辽兵显然并不认得他们的皇帝,不满地道:“人家打到头上,难道任由她打么?昔日宋辽交恶,我们还未当兵,怎能算在我们头上?再说,你又是何人?”
耶律齐怒哼一声,转头向那老媪道:“老人家你若要打辽人,便打我吧,我让你打!”
周吕旺惊奇地望着耶律齐,正欲上前阻止,耶律齐却向他缓缓摇头。
老媪道:“你也是辽国人?”
耶律齐忽然屈膝半跪于地,道:“我就是辽兴宗耶律齐,辽国的皇帝,我替辽国以前犯下的罪行道歉,老人家你打便是,我绝不躲闪!”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那两个辽兵急忙跪倒,无数宋人百姓都是讶异不已,眼前这个跪在老媪面前的年轻人,真的就是辽国皇帝么?
老媪颤声道:“你真的是辽国皇帝?”
耶律齐指着周吕旺道:“宋惠王殿下,登州都监周大人在此,他可以作证。”
“周大人,是周大人!”百姓中有认得周吕旺的失声惊呼,这一叫,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自周吕旺做了登州都监,没收过百姓一文钱的赋税,这让他们如何不感激?有时,老百姓的要求是很简单的,只要他们能吃上一顿饱饭,自然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周大人,周大人...”老媪哭道:“辽国人当年屠戮我全家,世上如今就只剩我一个孤老婆子,请周大人为我做主!”
周吕旺为难道:“老人家,如今宋辽两国已签了登州盟约,两国已是同盟...”
“不!”一声嘹亮的喊叫,耶律齐道:“周大人,宋辽虽然同盟,但却仍然不能掩盖当年辽国掳掠宋人的事实,老人家,我做不到什么,你若是能出气,尽管打便是。”
众百姓都是惊得呆了,谁也不敢想象,辽国的皇帝竟然真个儿肯让这老媪打。
周吕旺饶有兴致地盯着耶律齐,从他眼中,似乎看不出来耶律齐这么做的动机,这是他个人品格原本就是如此,还是他和三国时代的刘备师出同源,善于作秀?
“好...”老媪嘴唇哆嗦着,举起了拐杖,那根被打磨得失去了原有光泽的拐杖在空中略微停了一瞬,似乎犹豫着在叹息,又似有千斤之重,终于,“啪”地一声,拐杖击在耶律齐头顶,殷红的血顺着前额流淌下来...
黄泥抹墙的酒肆门口,仿佛凝固了,一国之君,竟然甘愿受一民妇侮辱,那两名辽兵全身都在颤抖,皇家的威严荡然无存,那一杖下来,令向来自视极高的辽国人呆了,痴了。
“陛下!”辽兵的眼中,不解、屈辱、迷茫,甚至还有愤慨。
耶律齐转身喝道:“从今日起,宋辽两国永远都是盟友,宋人的父母,就是你们的父母,宋人的兄弟姐妹,就是你们的兄弟姐妹...“
看着慷慨激昂的耶律齐,周吕旺不禁感慨,没想到他口才居然这么好,无论他是否有意收买人心,能抛弃皇帝的尊严这么做,已经是极为难得了,看来,他不光是做给这些百姓看的,而且应是在间接地向我表明态度吧?
“我打了辽国的皇帝了!我打了辽国的皇帝了...”那老媪兴奋而又茫然地念叨着,蹒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