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徐其容起了个大早,念着法什大师要来,想着这桩麻烦事今日就可以解决,心里反而没有预期的轻松感,有些着慌,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大概是担心徐四老爷那边心软误事,便想着用过早膳之后去陪徐四老爷说说话。
谁知早膳还没有用完,绿染便来禀报说徐大老爷过来给平泰公主请安了。
徐其容这段时间看徐大老爷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就是听到别人提起徐大老爷,都有些情难自禁的愤怒,别人没有注意到,心思细腻的绿染却是注意到了的。
因此,跟徐其容禀报的时候,绿染一边还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徐其容的神色,见徐其容只是皱了皱眉,这才继续道:“殿下叫五小姐过去呢!”
“过去?”徐其容愣了一下,然后才冷着脸有些咬牙切齿道,“大伯父不愧是圣上身边的护卫使,身体比一般人好多了,这么快就能下地了。”
太子殿下性子有些乖戾,因此,他手下的人并不敢违背他的意思,打人板子那是真的用力在打板子,掺不进半点儿虚假的。也不过才几天时间,徐大老爷纵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以齐大夫的医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下地了的。
绿染抿着嘴儿道:“大老爷让人搀着来的呢!”
这话徐其容听了心里更是冷笑不已,因为平泰公主不习惯儿子们每日来请安,因此,徐大老爷平日里身子骨好的时候也不是日日来请安的。倒是徐四老爷,虽然心里别扭着,却是每天都有到兰芷院报道的。只是大多数时候并不肯见平泰公主,随便找个丫鬟传了话表示自己已经来请过安了就回去了。
这会子拖着病体前来请安,徐其容才不信这里面没有猫腻。
见徐其容面色不霁,绿染犹豫了一下,和徐大老爷比起来,她自然是更偏向五小姐的,心里一软。便小声提醒了徐其容一句:“大老爷神色憔悴得很。面色惨白,还有黑眼圈。殿下,殿下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大概是心疼得紧的,让桂嬷嬷亲自去厨房吩咐了炖鸡汤。”
徐其容点了点头,秋浓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有说叫我们姑娘去做什么?”
“并不曾说,”绿染摇头。“银鲤姐姐让一个小丫头过来传话,小丫头年纪小。光记着吃了。”
徐其容点点头,搁下手里还剩一半鸡肉粥的白玉碗,接过秋浓递过来的锦帕,换了身一副就带了秋浓跟着绿染往平泰公主那边去。
就刚喝了小半碗的粥。胃反而有些难受了。秋浓悄悄的往徐其容手里塞了团东西,却是锦帕包着几块桂花糖。
“姑娘要是胃不舒服,且垫一垫。”
徐其容用衣袖掩着塞了一块到嘴里。桂花糖被秋浓掰碎成小块的,压在舌头下面说话也不成问题的。
秋浓这些日子也难过得很。整个人憔悴得不行,瘦了一大圈,却还惦记着这些小事,让徐其容心里一暖,拍了拍秋浓的肩膀,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让自己院子里的人落得采月那般的下场。
到了平泰公主摆早膳的花厅,徐其容才发现,不单是徐大老爷在这里,就连徐四老爷和徐其锦也已经在此侍立了。
不动声色的看了绿染一眼,绿染摇了摇头,表示之前来传话的那个小丫鬟并没有说四老爷和二小姐也在。
徐其容拾了拾裙摆,走到平泰公主面前规规矩矩的磕头请安。平泰公主是个清冷的人,平素也不大愿意让徐其容这些晚辈来跪拜她,在她面前跪得最多的反而是之前三天两头往兰芷院跑的徐其玉了。
今日徐其容规规矩矩的磕头请安,却并没有人拦她一下。
低着头抿了抿嘴,敛去神色间的沉思,再抬头已经是一副规矩小娘子的模样。并不起身,就着跪拜的姿势,又给父亲和姐姐请了安。
最后才冲着徐大老爷磕头:“侄女给大伯父请安,大伯父身子骨好了?只愿大伯父以后跟太子再无嫌隙,侄女愿意天天吃素念经呢!”
徐大老爷哼了一声,然后才道:“本以为容姐儿还年幼不懂事,没想到已经能说出这般话来了。”
这话说得古怪,徐其容悄悄记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起来吧!”平泰公主淡淡道,然后冲着桂嬷嬷挥了挥手,桂嬷嬷立即让人上来把未用完的早膳撤了下去。
徐其容盯了桌子上的膳食好一会儿,然后才悄悄瞅了眼平泰公主,神色上看不出半分情绪,然后便听到平泰公主问道:“最近府里发生了那么多事,都是怎么回事?”
徐其容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平泰公主是在问自己。
下意识的就扭头看了徐大老爷一眼,正对上徐大老爷带着些恨意的视线,恍然大悟,心里冷笑,面上却是平静道:“祖母也知道,孙女平素喜欢待在风波楼,并不怎么出门。虞夏和秋浓都是懂事的,也不喜欢在孙女面前说那些闲话。
也是前几天门前的十八学士忽然开花了,才听到府里的那些传言。不过灼灼觉得祖母不必担忧,前些日子去白马寺上香,已经恭请法什大师来府里讲经,定的就是今日。府里不管太平不太平,到时候请法什大师看看,就再太平不过了。”
这些日子大房跟四房不对付,平泰公主不好偏心,干脆就都不管了。今日见自己的大儿子被府里的鸡飞狗跳弄得实在是可怜,心疼了,这才依着徐大老爷把二儿子和两个孙女叫来问话。
二儿子跟自己闹别扭,问什么都不说,锦姐儿这段时间忙着绣荷包,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现在听容姐儿把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推了个干净,还主动提出让法什大师看看,不由得松了口气,就有些打算大事化小了。
“也好,便请法什大师作作法吧!”
却听得徐大老爷忽然开口:“今日怕是不行了,母亲忘了么,儿子刚刚说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叔父回来了,开祠堂向大家宣布。”
徐其容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跳,开祠堂的目的,已经猜了个七八分了。
平泰公主还没开口,就听到徐大老爷又道:“今日儿子过来,也并不是要母亲责任远儿和锦姐儿容姐儿,只是前些日子跟远儿闹了一场,有些拉不下脸,这才借着母亲的地儿交代远儿一声,今日先不要出门了。”
这话一出来,徐其容对自己的猜测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我了。徐大老爷向来规矩,叫徐四老爷从来都是一口一个四弟,叫远儿,显然是已经不承认徐四老爷的身份了。
平泰公主自然想不到这一层,只是本能的觉得这话有些不对,皱了皱眉。
怎么能让他得逞?
徐其容忙问道:“不知叔祖父今日何时回府?”徐谨行平日里大多是申时末回家,那个时候,法什大师早来过了。
平泰公主朝徐大老爷看去,徐大老爷忙道:“叔祖父已经跟上峰告了半日假,午时便回来了。”
徐其容脸色一僵,她跟法师大师说好的是下午午睡后的时辰。
白玉般的指甲掐了掐手心,咬了咬牙,徐其容一副欢喜的模样:“那大伯父就不必担心了,侄女跟法什大师约好的时间是巳时,总不会影响大伯父开祠堂的。再则说了,法什大师是高僧,总不好对他出尔反尔。”
知晓内容的徐四老爷听到徐其容说定的时间是巳时时,不由得一愣,抬头见自己小女儿微微仰着脸抬着下巴,一副笃定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徐其锦心思一动,却是明白了徐其容的想法,虽然不明白徐其容想要做什么,徐其锦还是悄悄的在自己身后的虞秋手心比划了一下,虞秋点了点头悄悄的往外走。
见众人看向虞秋,徐其锦解释道:“厨房炖着燕窝粥,虞秋怕扑出来,回去看看。”一边说,一边悄悄的冲着徐其容眨了眨眼睛。
徐其容本想找个由头把秋浓支出去呢,见徐其锦冲着她眨眼睛,不由得松了口气。
虞秋出了兰芷院便悄悄叫了个靠得住的小厮往白马寺赶去。
平泰公主有些不耐烦了,便道:“那便如此吧!”
徐大老爷本还想再说,可想着法什大师那样的高僧确实是徐府得罪不起的,又想着不过是一个和尚,来讲讲经也不会对开祠堂有什么影响。便点了点头,不再在这件事上坚持下去。
徐其容心里在不安,徐大老爷心里何尝不在不安,多年的谋划本以为可以春风细雨般达成目的,没想到到最后还是猝不及防的走到了这一步。
只希望,今日之后,什么麻烦事都可以撇得远远的了。
向来情绪不外露的平泰公主看了看眼前的儿子们和孙女们,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觉着,不过是因为家产闹了些不开心,过段时间矛盾也就淡了,也就不是那么担忧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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