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皓月使了使劲,想推开他。可是他纹丝不动,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别动。”
苏皓月无语了。他轻薄她,还叫她别动?!按照话本的剧情,这个时候她是不是要喊非礼了?可是满船都是即墨寒的人,再加上冲着即墨寒那惊艳的脸喊非礼,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可笑。
“王爷,请你自重。”苏皓月瓮声瓮气道。
“嗯,抱一会再自重。”
她听了这话,简直气笑了。什么楚靖王不食人间烟火,不近女色!明明就是一副流氓做派!
“你放开!”苏皓月真的有些生气了,张嘴露出嚯嚯白牙,在即墨寒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即墨寒吃痛,刚松开手臂就被苏皓月一推。
苏皓月没控制好力量,一个趔趄自己反而后退了两步,正好踩在刚才跌落在地的琵琶上。他们本来就是靠着湖在船舱边上饮宴,结果苏皓月这一番动作太大,又被琵琶一绊,整个人朝窗外一歪,惊呼一声落入了湖中。
掉下水时苏皓月只觉得今天短短几个时辰内,她已经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莫不是自己今年与水犯冲?不是跌落进池塘就是落入湖中。难道是算计苏若云自己受的报应?不会吧!
即墨寒因为刚才被苏皓月推开了,没来得及抓住她。见她不慎落水,即墨寒二话不说一跃而下,沉下水去四处寻找苏皓月。
苏皓月前世因为腿疾,一直不会游泳。猛然落水后呛了两口水,眼冒金星,差点以为自己就要丧命了。正在这时,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往水面游去。在黑暗中那只手温暖而坚定地牢牢握着她,让她觉得很安心。浮上水面,她立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抬眼一看,原来刚才救自己的人是即墨寒。
靠近船边,即墨寒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一拍画舫的甲板,提起内力从湖水中一跃而起,稳稳落在船上。
虽然已经入夏,但是京都郊外的气温还是有些低,加上刚才在水里泡了半天,苏皓月的衣裳都湿透了,浑身嗒嗒往下滴水,嘴唇冻得发白。
即墨寒一把抱起她走到画舫中的房间内,将她放在床上。
因为天色已晚,众人又已经屏退去了外面,所以到现在都没人知道船舱里发生的事。
“谢王爷救命之恩。”苏皓月瑟瑟缩缩说道。
她一袭白衣已经被打湿,此刻紧紧贴着肌肤,隐约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即墨寒只觉得心头一动,咳嗽一声,将床上的锦被披在她身上。苏皓月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羞得俏脸通红。
“等着,我给你找套衣服。”即墨寒扔下这一句话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套衣服走了进来,递给她。
苏皓月拿起来一看,差点晕过去。
男装?!看这样子还是即墨寒自己的?
即墨寒解释道:“我这里没有女子的衣服,你且先换下吧,穿着湿衣裳容易感冒。”
“是。请王爷回避片刻,容皓月更衣。”苏皓月的声音声若蚊蝇。今日真是没看黄历就出了门,先是在马车上“强吻”了楚靖王不说,推别人还能不明不白把自己推到水里?最后还得要被推的人去救自己?搞得现在这么狼狈。
即墨寒出去了。苏皓月在房内一边万般无奈地换上了即墨寒的衣服,一边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一万遍。
换好衣服后,苏皓月更没勇气见人了,因为这衣服实在是太大了!穿在身上不停地晃荡着,衣摆还拖在了地上,不用照镜子苏皓月都知道自己这模样有多可笑。
“好了没?”即墨寒看她一直没有动静,问道。
“嗯,好是好了,可是这衣服有点儿大。”
“大些又如何,总比感冒强。”
“嗯那好吧。我出来了。”苏皓月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走出房间。
即墨寒看见从门内走出来的女子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一张被湖水洗净铅华的面容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美丽动人,宽大的男装套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韵味,隐隐露出雪白的肩胛和诱人的锁骨,极尽风情。
即墨寒有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来冷下脸,走上前去伸手将她的衣领拉好,紧紧地裹了几层,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裹这么紧我都快喘不上气了。”苏皓月小声地抗议。
“听话。”即墨寒只说了两个字,一把牵过她的手带着她走出长廊。
“你放开我。”苏皓月使劲想要挣脱,这让别人看到像什么话!
“别闹,是不是又想掉下湖去?”即墨寒像恐吓小孩一样吓唬她。
苏皓月只能闭上嘴巴,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紫鸢和碧汀看到自家高贵端庄的小姐一会儿不见,再一看竟然打扮成这副样子,还像个小媳妇一样乖顺地跟在即墨寒身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苏皓月无奈极了,故意板着脸说道:“还笑,回家啦!”
主仆三人在即墨寒的护送下乘着马车回到了苏家。
另一边的栖云苑,苏睿从回来后就一直陪伴在苏若云的床边。苏若云只是瞪着空洞的双眼,面色惨白,嘴里不停的小声重复着“不是这样的”这一句话,似乎是在受了巨大刺激之下有些精神失常了。
苏睿见此场景心痛至极,恨不得立刻将苏皓月千刀万剐。苏若云可是父亲母亲精心培育出来的娇贵的鲜花,只需要按照他们为她安排好的路走下去,前途不可限量。现在竟然被苏皓月那个狡诈的贱婢害成了这个样子,让他怎么能甘心?他本还打算将这个妹妹好好选择一门亲事,自己再凭借裙带关系实现一直以来的野心,现在全毁了!
“大少爷,那群人说一直都是大小姐与他们联系,一定要亲眼见到大小姐的命令才愿意动手。”一个随从低着头禀报道。他看得出来现在这位大少爷的心情很不好,也不想来招惹他,生怕他会迁怒自己。可是事情紧急,他只能壮着胆子来触这个霉头了。
“混账东西!”苏睿气急败坏,一手将桌上放着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杯子砸碎的声音惊吓到了苏若云,她满面惊恐,忍不住失声尖叫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苏睿压抑了许久的心情终于爆发了,沉着脸指着苏若云的鼻子一字一句说道:“这一次输了算什么?你还是苏家最尊贵的千金她苏皓月依然什么都不是,她依然什么都比不上你!只要我们重整旗鼓,将她铲除不过是轻而易举。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是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来惹人笑话吗?”
苏若云恐惧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你若是还有一点骨气,想要报仇,就以最快的速度振作起来,明白吗?”苏睿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明日,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副鬼样子了,懂了没有?”
苏若云空洞的双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她委屈地看着苏睿,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苏睿冷哼一声,抬脚走出了栖云苑。
第49章 反咬一口
第二日,苏若云因为昨晚一直被噩梦折磨无法安寝,所以很早就醒了。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传信出去让那一帮江湖势力杀了周兰湘,她要让苏皓月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并且难以挽回的代价!
可是左等又等也不见回话的人,苏若云心中渐渐感到不安,油然而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到了晌午,白露匆匆跑进来:“小姐,传信的人回来了。”
“快叫他进来!”苏若云一下子站起身,加快脚步走到正殿。只见那个传信的小厮已经到了,此刻正一脸焦急大祸临头的模样。
“怎么样了?”苏若云问道。
“小姐,大事不好了!那一伙贼人原来是见利忘义之辈,不仅不认账,拒不承认劫走了二夫人,反而还找小姐要五千两银子的封口费,小姐若是不给他们就”那小厮声音越来越小,说到这里已经不敢再继续讲下去了。
“他们就怎么样?”苏若云咬牙切齿地问道。
“他们就将苏家大小姐花重金买凶,劫持自己婶娘的事情捅出去!他们手中有小姐您写给他们的书信,小姐名满京都,您的墨宝也是各大书斋的抢手货,所以这字迹懂行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小厮苦着脸继续说道:“那起子人还说,小姐昨日在春禧楼出尽了风头,如今整个京都已经是家喻户晓了,他们不介意让小姐再火一把,让大梁所有人都知道都知道您不仅行为不检,还是一个蛇蝎心肠,胆敢勾结外人谋害家中长辈的毒女!”
苏若云听到这里,气血上涌,腿一软差点昏过去。白露赶紧扶着她,厉声呵斥那小厮道:“你这没眼力见的狗东西,这样的混账话怎么能跟小姐说!你怕是活腻歪了,想尝尝板子的滋味是吗?”
那小厮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大小姐恕罪啊!小的哪怕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将这些混账话说给小姐听,实在是那贼人跟小的说,一定要一字不落的传回来,不然会误小姐的大事,所以小的才不敢不从。”
苏若云瘫软在椅子上,嘴角扯起一抹无力的冷笑:“好一个苏皓月,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使的手段!”
白露也不敢作声,使了个眼色让那小厮赶紧退下了。
“她一早就知道我的计划,才会任由周兰湘被那伙人劫走,让我们以为她已经被拿捏住了软肋,所以不敢不听从我们的吩咐。呵呵,可笑我真的被她骗了过去,对她为我安排的见面毫不起疑,结果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至于那伙人,恐怕根本就是她的人,不然为何要让传信的一字不落将那些话说与我听呢?分明就是苏皓月想借那些混账东西的口来侮辱我,嘲讽我!”
“苏皓月这个该死的贱人,还真的有点邪门。”苏若云目露凶光,经过这两天接二连三的打击,她吃不好睡不香,此时眼睛下顶着两个厚厚的乌青,脸颊快速的消瘦下去,原本白皙的面颊已经毫无光泽,下颌尖尖的,十分憔悴的模样。却还要露出这样凶恶的表情,简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一般。
“事到如今,只能先照他们说的办,用钱来堵住他们的嘴。他们要五千两,我便给一万两,拿了钱,他们自然会作罢,不再听从苏皓月的摆布,毕竟这些人不过是求财罢了。”
白露大惊:“一万两?!这么大一笔钱小姐您立时三刻也拿不出来啊!”
苏若云咬牙:“从前母亲管家,为我攒下不少体己钱,还有我那些珠宝首饰,先拿去当了,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再想办法赎回来,再去向大哥借一点,应该就差不多了。”
白露不敢说话了,只是在心底叹息着,没想到这个三小姐还真有点本事,竟能将大小姐这样深谋远虑的人都逼到这步田地,不得不变卖首饰凑钱来息事宁人,要知道这些东西可是大小姐的心头肉啊!
苏睿得知这个那伙贼人反咬一口,同样气得不轻。可是有把柄捏在他们手上,也不得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和妹妹苏若云筹来的所有家当一起送给他们,毕竟苏若云现在即使再声名狼藉,也不过是些香艳轶事,热闹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而谋害家中长辈,是可以被官府处以极刑的,所以万万不能再加上这一条罪名,否则苏若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将一万两银票交给那伙人,他们果然二话没说将书信悉数还给了苏家大房的人。苏若云拿到书信,觉得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可以安安生生地喘一口气了。
可是自己此时已经是山穷水尽,甚至还背上了不轻的债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难再振作起来了。一想到自己竟然被苏皓月害成这样,她就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冲到望月阁去,想当面质问这个始作俑者。
一进院子,苏若云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今日的望月阁似乎格外的安静。
“大小姐,您不能进去,现在三小姐不方便见客。”紫鸢看见苏若云也是一惊,赶紧拦住她。
“怎么?现在苏家的规矩改了不成?竟由得你这个小浪蹄子当家做主了?”苏若云斜睨着他,冷笑道:“贱婢管教出来的还是贱婢,整日穿红着绿打量着勾搭谁啊,哼,我看你跟你主子一样,都是些狐媚的下三滥货色!”
紫鸢平白无故被苏若云这样一番羞辱,又气又急,还不能顶撞苏若云,当下就红了眼眶。
碧汀见紫鸢受了气,走上前去,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礼:“大小姐,咱们奴婢虽说是下人,可说到底也不是您院子里的人,是非曲直自有三小姐管教,就用不着大小姐您费心了。更何况我们的服饰都是家中统一制作统一下发的,并不是独有我们望月阁的丫鬟这样打扮,而是苏家所有一等丫鬟都是这样打扮,您口口声声说紫鸢穿红着绿是要勾搭人,是不是对老夫人为我们丫鬟定制的服饰不满呢?若是您有任何不满,自可去回了老夫人,冲我们做下人的发火又有什么用呢?”
苏若云原是见连一个小小婢女都胆敢拦着她,一时被气昏了头,才口无遮拦地一番叫骂。没想到碧汀牙尖嘴利,竟和苏皓月顶撞她的样子如出一辙,她再也忍不下心中这一口气,扬起手一巴掌扇在碧汀的脸上:“你这个不知尊卑的贱婢,敢这样跟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命人把你拖下去直接乱杖打死!”
正在此时,禹庚从屋内走了出来,见苏三小姐的两个婢女都受了这个刁蛮跋扈大小姐的辱骂,其中那个柔柔弱弱相貌清秀可人的婢女碧汀还被打了一巴掌,有些看不过眼地将紫鸢和碧汀护在身后,正色道:“大小姐,王爷有令,屋内有病人静养,任何人不得大声喧哗,所以还请收一收你的脾气,回去吧!”
第50章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苏若云见到了楚靖王的随从禹庚,马上意识到了王爷此时就在望月阁里,而且刚才还很有可能听见了自己的叫骂声,一想到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形象再一次大打折扣,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管怎么样,苏若云还是收起了狰狞的面孔,换上了端庄温柔的微笑:“原来王爷光临苏家,真是令苏家蓬荜生辉。既然王爷来了,怎么不通报一声就直接来三妹妹的院中呢?这似乎也不合礼法。”
“大小姐说错了,这次王爷不是来苏家,只是单独来探望苏三小姐,加之听闻老夫人带苏家女眷去了避暑山庄,所以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而且该通报的苏家管事我们已经通报过了,请大小姐不必忧心。”禹庚冷冷注视着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心中充满了厌恶。
“原来如此。”苏若云听了禹庚的话简直就快要端不住笑脸了,什么叫王爷只是单独来探望三小姐,什么叫该通知的管事已经通知过了,看来她苏若云在苏家的地位确实已经岌岌可危,连王爷来访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人跟她说一声,害她在楚靖王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人!
“刚才听公子说屋内有病人,不知是何人病了呢?”苏若云勉强继续笑道:“不管是谁病了,我作为苏家的大小姐理应来探望一二,公子说我说的可有道理?”
禹庚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苏皓月婉转动人的声音传来:“让她进来吧。”
苏若云扬了扬下巴,整理了一下衣裙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看见楚靖王背对着她坐在殿里,即使是背影也依然那么完美。苏若云想上前行礼,却在看清另一个人脸的时候陡然一惊,脚步顿在原地,嗓子眼也像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兰湘端庄地坐在桌前,一个白胡子的大夫正在为她诊脉。
周兰湘果然没事!原来她就是楚靖王口中的病人。
苏若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一下子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苏皓月见到她,只是浅浅一笑:“大姐来了,坐吧。我娘亲有些身体不适,殿下仁厚,听闻此事后便专程送霍大夫上门为我娘亲面诊,不过是一点小事,已经和我娘亲报备过了,就没有大肆宣扬。”
原来刚才禹庚所说的和苏家管事说过,指的就是苏家现在的当家主母周兰湘,怪不得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苏若云扬起一张笑脸,微微躬身:“若云见过殿下。”心中暗想,事到如今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绝不能让王爷发现自己曾经派人劫杀过二婶周兰湘这件事,于是状若天真地说道:“二婶病了吗?要不要紧啊?”
那位霍大夫回答道:“二夫人只是有些脾胃不调,乃至气血虚弱,并无大碍,只消照着老夫开的方子服上几副药,再精心调养一段时日就会痊愈的。”
苏皓月闻言,笑着说:“那就有劳霍大夫了。”
“三小姐客气了,您若是要谢,就谢殿下吧,老夫本来也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霍大夫写了几张方子递给苏皓月,意味深长地看着即墨寒冷冰冰的脸,楚靖王殿下一向冷心冷面,但是一听说苏家三小姐娘亲贵体欠安就立马拎着自己过来了,看来他对这位苏家三小姐还是有几分特别的嘛。
苏皓月冲即墨寒行了一个礼:“皓月谢王爷大恩。”
“不必客气。”即墨寒声音冷清,看着苏皓月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