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回京之后可会有危险?”
苏唤月不放心的问,她一方面觉得苏梨这样的安排很好,另一方面又不放心苏梨再去冒险受伤。
“有侯爷在,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苏梨笃定的说,怕她担心,终究还是隐瞒了陆戟的事,苏唤月咬唇,她知道自己既不会武又没有什么人脉,说不定回去以后还会扯苏梨的后腿。
思索片刻,苏唤月坚定道:“阿梨,万事小心,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说完,七娘毫不留情的打破两人之间的温情:“嘛呢?我同意了吗就往我这棺材铺塞人?这是什么风水宝地吗?”
经过半月的相处,苏梨和苏唤月早就习惯了七娘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异口同声道:“有劳七娘照拂,我姐妹二人一定铭记于心!”
“行了,老娘最烦别人这么文绉绉说话了!”七娘嘴里嫌弃的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口停下,偏头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别的东西不好带,烙几个饼还是够的。”
“七娘,不必如此麻烦,与你们告个别,这就走。”苏梨温声说,七娘脸上闪过片刻怔然,随即释怀:“走便走吧,日后回来再吃也一样!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送你们了。”
她不送苏梨他们走,言语之间却盼着他们回来,终是心软不忍离别。
“等事情结束,必定再来叨扰七娘!”
苏梨承诺,与苏唤月一起往外走,刚走出铺子,楚怀安与那两名暗卫策马而来,身后还跟着四匹。
其他三个暗卫迅速从房顶跃下坐到马上,苏梨翻身上马,冲苏唤月嘱咐了一句:“二姐,照顾好自己!”
话落,几人轻夹马腹,策马疾行。
新县令已上任,因有重要案犯在逃,到了城门口,几人受到了一番盘查,暗卫亮出腰牌,几人顺利出城。
从城门口出来,正好遇到一个行镖的镖队,镖师为首在前,后面跟着三辆马车,再后面拉着几个木箱子,像是有人举家搬迁到了这里。
苏梨和楚怀安策马行至前面,擦肩而过时,疾风卷起车窗帘,里面一对母子相依紧紧抱着,目光惶恐不安。
苏梨瞧见了,心里涌起一丝诧异,一时却没想到哪里有问题。
“怎么了?”
楚怀安放缓速度问,苏梨回头看了那车队一眼,见他们停下被守城县兵拦下来细细盘查便收回目光:“没事,继续赶路吧。”
说完一扬马鞭策马疾行,扬起一路黄沙。
却说那队车马被县兵拦下以后,镖师先从怀里拿出了镖局行走四方的文书,马车里的人也都下车,拿出举荐文书,果然是一家老小举家搬迁至此。
文书没有问题,那县兵又打开箱子看了看,见只是些衣服行礼,便放了行。
马车进了县城,一路行到城西一处空置多年的别院,进了院子,一家老小战战兢兢的跪下求饶,方才还保护众人的镖师拿着亮堂堂的大刀站在院子里,如冷面修罗。
“各位大爷,已经进城了,我们都是按照你们的要求做的,箱子里的银钱你们要拿走便拿走,只求各位别伤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这家的家主哀声哭求,老泪纵横,这些人没管,打开一个装衣服的箱子,扯掉衣服拿出来,竟又打开一个暗格,里面赫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囚衣,脸色惨白,高大的身体憋屈的蜷缩在箱子里,一只断臂正不停地往外渗着血,不是安珏还能有谁?
“主子!”
一个人把安珏扶出来,一家老小皆惊惧无比的看着他,他掀眸瞧了一眼,因手臂断处灭顶的疼痛而心情烦躁,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话落,寒光乍现,方才还活生生的一家老小被封了喉,往外滋着热血没了生气。
众人把安珏扶进破旧的屋里坐下,拿了随身携带的水囊给他润嗓。
“主子今日先在这里歇一夜,方才进城时我们瞧见一个棺材铺,一会儿去买口棺材回来,想办法做点隐藏的机关,明日一早便可装成发丧的队伍出城,若是一路顺利,最多十日便可离开远昭国境。”
这法子算是十分妥当了。
安珏喝了口水,皱眉看了看屋子里的环境,将水囊丢到地上:“我等不到明日,今晚就走!一会儿我与你们一起去棺材铺!”
几人犹豫一番,没再多言,从箱子里翻找了一身富商的衣服给安珏换上,又往他脸上抹了一些锅底灰简单伪装了一番便一同前往棺材铺。
已是下午,太阳暖烘烘的照在大地上,光线不大敞亮的棺材铺也涌上几分暖意,一个瘦弱的老头正坐在前台脑袋一点一点的犯着困。
屋里摆着无方棺材,最中间的那个做得极巧,上面雕了精致的花纹,仔细一看,竟是福泽绵延四个字。
安珏一行人刚进棺材铺,那老头一个盹儿打狠了,脑袋磕在前台木板上发出一声响,把在场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那老头更是差点蹦蹿出去。
被这么一惊,老头醒过来,见铺子里来人了,咳了一声缓慢开口:“诸位可是要看棺材啊?”
问完,不等众人回答又继续道:“俗话说死者为大,这人死了买棺材可极有讲究,若是买得不好,恐怕子孙后代都会受到影响啊!”
老头说完高深莫测的捋捋胡须,心里一阵窃喜,前两日跟楚大哥学的那些糊弄人的话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行人赶时间,根本没心思听这些哄人的话,当即将腰间的佩刀拍在前台柜上:“不必多言,一口棺材多少钱?”
那人冷着声问,语气比桌上那把刀还要冷肃。
老头被吓得僵住,瞅瞅刀瞅瞅人,再小心翼翼的越过这人瞅了瞅后面那个面如黑炭的富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我的个乖乖,那个黑不溜秋的富商怎么和告示上要找那个人有点像?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告示上要抓的一般都是穷凶极恶的人,武斗肯定不行,只能智取!
‘老头’心里一番计思索,很快有了计量,眼珠一转喘着气儿道:“好……好的,只是这五口棺材已经有人订下了,后院还有一口,老朽这就让人给诸位抬……抬出来可好?”
老头说着抬手想摇铃铛,铃铛刚响了一下,就被出鞘的大刀抵住脖子。
那人给后面的人递了眼色,这些人立刻默契的拿了木板开始关店门。
“这……这是做什么?老朽还要做生意呢!”老头着急的说,怕被误伤,乖乖举起双手。
店门很快被关上,明媚的暖阳被阻绝在外,铺子里恢复一片阴沉,几个人打开当中那口棺材对安珏道:“主子,请!”
安珏借力跃进棺材,刚要躺下,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初一,七娘不在,你可是饿了,我做了桂花糕……”
话落,苏唤月撩开布帘走出来。
她手里还端着一盘热腾腾的桂花糕,糕点清甜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与现在这样的场合格格不入。
下一刻,瓷盘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苏唤月也被另一个人用刀挟持。
“诶诶!诸位有话好好说,要人还是要钱,一句话的事儿,别伤我们性命!”扮成老头的初一忙开口求饶。
七娘向来教导他们,遇到危险钱财和尊严都是粪土,保命才是最紧要的。
安珏尚未躺进棺材,借着铺子里昏暗的光线,他很容易就瞧见苏唤月的脸,尽管穿着粗布麻衣与寻常妇人无异,这张脸却并不能改变。
安珏是见过苏唤月几次的,那几次他对苏唤月都没什么深刻的印象,但现在看见,他却能很清楚的记得苏唤月曾是苏家二小姐,是那个叫苏梨的女人的二姐!
好像苏梨还很看重这个二姐!
怎么这么巧,苏梨看重的东西,他也有点看重呢!
安珏直勾勾的盯着苏唤月,唇角勾起狞笑:“苏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唤月没见过早上的告示,但她也认出了安珏,宫宴那日的事闹得挺大的,苏唤月也有所耳闻,心不由得悬起来。
她没有回答安珏的问题,从乱糟糟的脑子里扯出思绪道:“你们是不是想出城?我可以帮你们!”
她很上道,想赶紧把安珏他们送走,别再连累七娘和其他人。
安珏以前只觉得她唯唯诺诺没什么脾气,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她还有点脑子,不由生出几分兴致,示意旁人将苏唤月带到他面前,抬手狠狠捏住苏唤月的脸颊。
“你们苏家的女子,都这么聪明么?”
安珏笑着问,凑得很近,去嗅她身上好闻的皂角清香,灼热的气息扑到脖颈的肌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谢……谢安大人夸赞。”苏唤月艰难的说,口腔内壁被捏得破了皮,有腥甜的血腥味透出来。
“夸赞?”
安珏低声呢喃,忽的甩手把苏唤月丢到地上,像丢什么肮脏至极的垃圾。
苏梨伤了他的命根子,楚怀安断了他一臂,今日天道好轮回,竟叫他碰到苏唤月,他怎么会浪费老天这一番好意?
“把她给我剁了喂狗!”安珏命令,声音里满是期待愉悦。
苏唤月坐在地上惊恐的后退,初一也吓得不轻,干巴巴的开口:“开……开什么玩笑,这可……可是活生生的人!”
他太紧张了,忘了变声,露出少年青涩的本音。
安珏立刻掀眸,眸光森冷的看着他:“我可不喜欢开玩笑,你不想她死,那……不如换你来?”
“……”
初一一脸懵,他才不过十五,这辈子遇到过最大的事,就是百花苑被一夜灭了口,但其中的凶险他不曾得知,如今刀架在脖子上,该如何救人又如何自救,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他还是个孩子,安大人何必与他较真,我想办法帮安大人出城,出城以后,要杀要剐随安大人的便!不然在城中出了命案,想必对安大人来说也是麻烦吧?”
苏唤月试探着的问,屋里光线昏暗,她看不出安珏断了一臂,但他坐在棺材里,必然是想借此掩人耳目,既不想暴露行踪,又怎会明目张胆的行事?
“的确是麻烦呢!”
安珏点头赞同她的猜测,苏唤月一喜,还要继续劝说,安珏忽的撑着棺材沿儿跳出来,抬手抢走身边一人的刀,一步一步逼近苏唤月。
苏唤月的背已死死的贴在柜台,她看着安珏,被他脸上疯狂至极的神色震得无法动弹。
安珏很快走到她面前蹲下,他伸舌在寒光凛凛的刀身上舔了一下,然后反手将它死死楔进苏唤月的脖子。
这个动作他做得很利落,却因为不大顺手,刀在颈骨上硌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事情发生得太快,呼吸被阻绝,剧痛却也迟缓的没有到达脑海,苏唤月感觉自己还有意识,她感觉安珏贴近她的耳朵,在她耳边极愉悦的说了一句:“别害怕,过不了多久我会把你的好妹妹送下来一起陪你!”
不……
她想开口说话,安珏抽了刀,血舞喷溅而出,她听见初一惊恐地呼喊,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身体倒地的那一刻,眼角溢出泪来。
她不是难过,只是心疼。
阿梨,这是二姐的命,你千万,莫要自责……
与此同时,苏梨与楚怀安踏进了宫门。
离开陇西县以后,苏梨便一直心神不宁,越靠近皇宫,心里的不安越是浓厚。
踏进宫门那一刻,心脏猛地传来一阵剧痛,毫无预兆的,苏梨跪到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怎么了?”
楚怀安蹲下来扶住苏梨,苏梨拧眉在胸口捶了两下,眼眶一热,莫名涌出泪来。
心好痛!好难过!
好像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离她而去了。
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