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小饭馆 第2章

  把剩下半块牛肉拨到一旁的大碗里，让武萝在旁边帮忙切片装盘。

  诺大的饭馆里，真正的厨师只有苏翊一个，武萝又要收银又要跑堂又要招待客人，实在是忙的时候还要到后厨做帮工。

  但好在饭馆开业至今，生意一直非常惨淡，一个月能有二十位客人就不错了，每天都不一定能分到一个，并且大部分的顾客都是来自妖怪管理处。能走到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野生妖怪不一定能摸到这个地方，就算像肥遗一样被吸引来，下场只有成为盘中餐，不能吃的就上报给妖管处处理了。

  稍微有一些能力，能看得见这里的普通人至今还一个都没出现。除了妖管处寥寥无几的人类修士，武萝至今为止之，见到的唯一一个能进来的普通人，就是这间饭馆的老板，苏翊。

  苏翊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妖怪也不是山神，除了力气大又特别能吃之外，并没多少特异之处。

  硬要说，那就是胆子特别大，见到多厉害的妖怪都不怵。

  而唯一让武萝称奇的就是，苏翊能进入山海界。

  山海界是一个很奇异的地方，曾经它的名字叫洪荒界，但是后来随着仙神陨落，洪荒界也破碎成一块一块，大小不一，这些破碎的大陆并没有消失，而是漂浮在空间中，与现世重叠却又互不干涉，只有极少部分的神兽妖怪或是人类修士才能察觉到它的存在，普通人绝不可能发现更遑论是走进去。

  但苏翊自小就发现了山海界的存在，还独自走了进去。

  武萝就是那时候认识的苏翊。

  因为两个世界重叠的缘故，偶尔也有一些山海界的凶兽跑到现世来，就如同肥遗一样，若不及时处理，就会酿成大祸。但山海界的碎片很多，谁也不能确定这块碎片何时出现在何方，又何时会跑出厉害的凶兽，只能一直防范着，这也是妖怪管理处成立的初衷。

  妖管处由官方组织，联合了几大派的人类修士和一些瑞兽神兽共同管理。

  像武萝这样的山神，对人间虽没有恶意，但贸然出去也会出问题，妖怪管理处后来便出了一条规定约束管理他们这些人。想要在外面自由行走，必须要考人界行走证。

  学习学到脑壳疼的武萝对此表示深恶痛绝，因为人界行走证实在是太难考了！人类到底是怎么想出来那么多东西的？？？

  苏翊的动作很快，武萝刚把几斤牛肉全部切好装盘，在纠结偷吃还是不偷吃的时候，苏翊就已经把香酥蛇段出锅了。

  原本卤过的蛇段就已经香味扑鼻勾人食欲了，再炸过一遍，那味道更是绝，又酥又脆又嫩又鲜又香。

  武萝霎时间仿佛闻不到卤牛肉的香味了，一个劲的咽口水，凑到蛇段旁边深深地嗅了一口。

  “要不，剩下那一条别做口水蛇了，全做成香酥蛇段好了，下次再遇到肥遗，咱们再做别的。”武萝眼疾手快地捏了一块肉丢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

  苏翊也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尝了尝，满意地点点头，确实比一般的蛇肉更好吃。

  听到武萝的话，她疑惑地问：“肥遗哪里有那么多，不是说凶兽一般只会存在一只么？还能再遇到？”

  武萝摇摇头：“不是的，除了极个别特殊的存在，天道不允许其出现第二只，大部分都能发展成族群，比如龙凤龟。只是到当世，还存活的不多就是了，也不可能让人吃掉。”

  苏翊点点头：“不知道肥遗生活在哪块大陆上，下次我去找找。”

  武萝欣喜地点点头，看苏翊真的把剩下的那条也做成了香酥蛇段。

  至于那条鮨鱼，则做成了红烧，鱼头处理后被丢进了锅里煮，这鱼头才是整条鮨鱼身上的精华，嫩到了极致，炖煮后犹如豆腐一般，虽嫩却又聚而不散，不用嚼，只消使劲一吸，就能把所有肉都吸进口中。

  午饭丰盛至极，两条蛇足有二三十斤重，半头牛肉也有个几十斤，再加上一盆蛇血粉丝汤，一盆爆炒田螺，一份鱼肉，这一桌的菜足够上百人吃了，可是两人都像是已经习惯了似地。

  苏翊面不改色地下筷子，不停地将食物往嘴里塞，她吃饭的速度不算快，但是非常专注，眼中除了食物什么都没有，等到武萝将小半碗蛇血粉丝吃完时，她已经把堆成山的牛肉给吃到见底了。

  也不见苏翊有多胖，她的身材甚至堪称标准，谁都不知道这些食物进了她肚子后都去哪了，她的胃里仿佛有个黑洞，能通向星辰大海，怎么都填不满。

  店里的食材不是被客人吃光的，反而全是被这个店老板给吃光了，没两天就要去补充一次食材。

  还好不盈利也能活下去，不然武萝真不知道这个店开的有什么意义。

  一顿饭吃了不到一个小时，桌上就只剩了盛放田螺的大盆里还有浅浅一层。

  苏翊慢条斯理地捏起颗田螺，凑近螺口一吸一嚼，一手丢螺壳，一手去抓下一颗，完全不带停的。

  今天比平日吃的还要更丰盛，武萝好奇地问：“吃饱了么？”

  苏翊手中没有停顿，声音平静地道：“七分饱。”

  武萝：“……”

  吃完饭洗漱完，苏翊把还窝在墙角没有爬起来的吐绶鸟挂回了笼子上，它的毛有点黯淡，垂头丧气蔫头耷脑，肥遗出现之后乌云就很快散开，现在太阳已经出来了，它嘴里咬着半截布，要吐不吐的，非常可怜。

  吐绶鸟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只要天晴就会神采奕奕地吐丝绸，而一旦天阴雾霾下雨，它就立即蔫耷耷没有丝毫活力，比天气预报还管用。

  当初捉到鸟之后，苏翊本想把它炖了吃掉，但那天天气很好，吐绶鸟站在门口狂吐丝绸，看着还颇有些养眼，她就将之留了下来。

  实际原因是，这鸟别看长得好看，其实没有二两肉，肉质也不太好，这才让它逃过一劫。

  至于那天吐出来的丝绸，有一部分都被苏翊剪掉拿去做了头巾，还别说，布料又软又滑又凉，大热天的系在头上还挺舒服。

  被剪了布，吐绶鸟消沉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之后吐出来的布就只有手臂长了，再没了第一次见到时那么壮观的景象。

  逗完了鸟，苏翊走到门外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太阳出来之后，竟让人感觉到了一丝热气上涌，天空蓝到发亮，一片云朵都没有，先前的雨水和乌云仿佛都是错觉一般，就连脚下也找不到丝毫痕迹。

  她听到从巷口传来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老头子，别打麻将了。快把屋里的被子衣服都摊开来晒晒。我腌的鱼也挂出来，都长毛了。大妮子家的，把你的被子往旁边挪挪，遮到我们家的太阳了。”

  “我这阳台就这么点地方，再挪就没法晒了，你去楼顶，保证没人挡你的光。”

  “楼顶不是没地方了么！”

  外面一片闹哄哄的市井烟火景象，苏翊看了两眼就转身进了屋，从收银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机。

  这手机的型号有点老旧，屏幕还有两道裂痕，拿到外面手机店都卖不出一百块钱。苏翊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一个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重明先生。对，我是苏翊，中午时店里出现了一只肥遗。没，没造成伤害，已经被我们解决了，也没有人受伤。行，那你们过来吧。”

  挂掉电话后，苏翊看了眼收银台，武萝已经把肥遗的脑袋给装了起来。地板被腐蚀的一块已经被武萝给填平了，完全看不出有打斗过的痕迹。唯有水位下降严重的水缸还干着，并没有再往里面加水。

  这些奇奇怪怪的鱼都是苏翊从山海界带出来的，养鱼的水也同样，其实用普通自来水也可以，只是这么一来，鱼的口感也会发生一点点变化。别人可能吃不出来，苏翊却能清晰品尝到。

  好在这些鱼离了水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她准备等妖管处的人离开后就去山海界一趟。

  武萝没事做，又翻开了妖管处发的教材，但她的眼睛压根没往书上暼，只是很有兴致地问道：“重明要亲自过来？”

  苏翊点点头：“肥遗会造成大旱，天气预报都变了，他说要带人过来解决。”

  “怎么解决，找个能造成大水的凶兽过来抵消一下？”

  苏翊的思维瞬间卡壳了一下，这么解决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第3章

  妖管处的人来的很快，他们一路隐身过来，福华街的人们只觉得有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吹过，什么都没看到。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带什么见则大水的凶兽过来。来的只有两个男人，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有点不怒自威的模样，另一个体态修长优雅笑容可掬，两人身上都穿着工整的黑西装，颇有些大公司出来的精英模样。

  身材修长的男人是妖管处驻扎在清溪市的管理者，也就是重明，人很是和善。

  重明者，重明鸟也，状如鸡，鸣似凤，能驱逐猛兽妖邪，乃五德之禽也。过去新年时，人们经常在门窗挂上重明鸟的木雕或是剪纸，以求能震慑魑魅魍魉保佑平安。

  进到屋里来，重明未语先笑，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武萝此时也不趴在桌上了，笑靥如花地跟他招呼了一声，就将目光放到了跟着他进来的高大男人身上，这人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端详了一会，武萝突然眼前一亮惊呼出声：“计蒙神！是你么？你怎么也来了这里，什么时候来的？还跟重明一起。”

  被她称作计蒙的男人笑了笑：“小武罗，好久不见。”

  武萝原本是青要山的山神，而计蒙是光山山神，两座山其实距离并不算太远，以神仙的速度，不到半日就能到达。从前山神集会的时候，他们也见过几次。

  山神跟植物一样没什么性别之分，很多也并不是人类形象，多是猪头人身，狗头人身，龙头人身，或是龙身人首。但青要山是个特例，此山宜女子，因此山神也是位女性。

  武萝原型人面豹身，身上有豹纹，化成人型后，这些纹路就变成了纹身。现在让她撸起袖子，这衣服遮挡的下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纹身，非常社会。

  从前做山神时，她的名字叫武罗，但是跟着苏翊出来后，她觉得自己的名字太男性，这才给自己改成了武萝。

  计蒙则龙首人身，除了是光山山神之外，他还能操控风雨，是位司雨之神，也就是很多人都知道的风伯雨师中的雨师。

  见到计蒙出现在这里，武萝瞬间就明白，这件事会由他来解决了。

  听到武萝的问话，计蒙还没开口，倒是重明先道：“还不是为了肥遗的事，我特地向总部请了他过来，为此还请了鲲鹏把他送过来，就怕来迟了事情变得棘手。”

  计蒙朝苏翊拱了拱手，他目光敏锐地看向了收银台上放着的罐子。这里面装的就是肥遗的脑袋。

  武萝把罐子递了过去：“诺，就是这个了。”

  计蒙打开罐子，里面躺着的正是肥遗，重明凑过来看了眼，点点头：“确实是这家伙，只是……”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只剩了一个脑袋，其他部位呢？”

  说着视线还在店里左右环顾了一圈。

  武萝觉得有点尴尬。

  苏翊面不改色地吐出两个字：“吃了。”

  第一次来到清溪市，第一次见到苏翊的计蒙神脑袋上冒出了一排问号，吃了？？？吃了肥遗？？

  他细细打量了苏翊两眼，第一眼他就知道这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修为，可是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将店开在人界和山海界交汇点上，又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把肥遗吃了这种话。

  难道是他沉睡太久，修为眼力都下降了？还是如今的人类都如此？

  重明不是第一次接触苏翊了，也早就知道了她的特异之处，闻言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没事就好，下次不要这么莽撞的吃掉，万一有毒就麻烦了。”

  苏翊嗯了一声：“不怕，我有办法处理掉。”

  重明闭嘴了，计蒙神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

  武萝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此时的沉静，她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计蒙掐了掐指：“这里的雨还有半个月，今明两天也都有雨，好在肥遗出现的时间太短，影响范围只有一个市，我在此地布个雨就好了。”

  好容易出了个大太阳，接下来半个月又都有雨，武萝的心情瞬间有些阴郁。就连吐绶鸟也似乎听懂了似地，嘴里还在吐的丝绸也往回收了几分。

  重明在门里门外转了一圈，试图根据肥遗爬过的痕迹寻找它出现的地点，是不是有新的山海界碎片出现了。

  每出现一个新的碎片，都可能会有一场大危机等着，这是要高度警惕的事。

  不过肥遗出现的很突然，附近唯一一个碎片入口就在山海饭馆里，按理说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同时出现两块碎片。看来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

  见没有别的事了，重明捏着装有肥遗脑袋的罐子朝苏翊晃了晃道：“谢谢你们斩杀了这只凶兽，积分会及时发放到你的账户，注意看手机。这个我就先带回去了。”

  苏翊点头。

  武萝有些眼馋地左右看看。

  妖管处有个自己的app，像是此次的事情，及时除掉一只危害巨大的凶兽，奖励的积分可不少，这些积分可以在妖管处兑换很多东西。除了人类修士炼制的各种保命丹药符咒法器，还有神兽们提供的各种庇护和道具，甚至还能兑换到一些特权。

  苏翊能把饭馆开在人界和山海界的交汇处，就是一个特权。

  武萝连人界行走证都没有考出来，自然不可能登陆这个app赚取积分，这次的好处全算在苏翊身上了。

  想到此，武萝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重明要走，计蒙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临走前，计蒙邀请武萝下次去他那里做客，这才知道武萝竟然还没有考出证，他有些遗憾地道：“加油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