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小饭馆 第14章

  “你想要跳河寻死？”武萝站在她身后阴测测地问道。

  突然从河边来到一个古香古色的奇怪地方，大妮子整个人都瑟缩了起来，脸上泪痕还没擦干净，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屋里的摆设，和在头顶飞来飞去的怪鸟。

  她长得有些瘦弱，扎着马尾辫，其实长得很好看，瓜子脸的大眼睛小嘴巴，但平日那双眼睛里总是充满了倔强和拒绝，还有愤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多大点就想不开要跳河寻死了？”没得到回答，武萝又问了起来，顺势坐在了她身边。

  “你，你是谁？”武萝出去不多，大妮子从没有见过她。

  “我是谁你不用管，我问你呢，是发生了什么事？学校的还是家里骂你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就这两件事能伤心了。

  苏翊没说话，视线也放在了大妮子身上。

  被两双眼睛注视着，大妮子这才抽噎着开口：“我爸妈，他们，他们不想要我了，说要把我卖掉，能卖好多钱。他们还说，说我没用，在家里就是个累赘，不想让我上学了。”

  武萝的脸上顿时就显出了怒容，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苏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是当着你的面说的？”

  “前面的是，后面是我偷听到的，妈妈骂爸爸的时候说的。还说我们为什么不赶紧去死。她看见我们就恶心。”大妮子又哭了起来，脸上的泪水不停。

  武萝一拍桌子就大骂起来：“气死我了，卖孩子？就这也配做父母？！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苏翊瞥了她一眼，低声道：“坐下，吓到她了。”

  武萝低头看大妮子，就发现她正害怕地看着自己，她哼了一声坐了下来。“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连凶兽都不如，凶兽有崽子也不会想丢掉自己的崽。”

  苏翊默了片刻，这个卖大约是嫁出去的意思，有些地区会这么表达。她早就见惯了这种事，这世上什么样的人类没有。人类可真是种奇怪地生物，哪怕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也能有那么大的恶意。

  回过神来，苏翊道：“别哭了，哭不能解决问题。他们只是吵架在说气话而已，不是针对你。”

  大妮子摇了摇头，显然还是很难过。

  搬过来这几年，也能听到大妮子一家不少事，有了儿子之后，张嫂子就不工作了，丈夫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家都靠着两边老人的支持才能维持生活。之所以住在福华街这边，也是因为这里房租便宜。

  对这种事情，苏翊并不想管，但是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跳河去死。

  她声音平淡地道：“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你现在只要好好学习就够了，等你长大就会发现，那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大妮子低着头：“我，我只是觉得很难受。家里还有弟弟，我没办法好好学习，我想考一中，可是我回家就只能照顾弟弟，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我的错，他们总是骂我。我觉得我在家里就是多余的，如果我不在了，他们就不会吵架了。”

  “没有你也一样会吵架，别胡思乱想了。”苏翊起身，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处理好的田螺端进了厨房。

  厨房的锅里蒸着米饭，一个锅里煮着汤，这是熬高汤的锅，里面煮过鱼肉羊肉牛肉鸡肉，食材多是山海界带出来的，农贸市场买的肉都没有沾过这个锅。盖子一打开，锅里瞬间飘出一股鲜香到了极点的味道。

  苏翊磕了个鸡蛋到碗里，又抓了把香菜，用勺子从锅里舀了一勺子汤浇进碗里。鸡蛋瞬间被汤给冲熟，黄色的蛋花飘起来，还有一些被煮到碎的肉漂浮在碗沿间。中北部一些地方是会像这样用高汤冲鸡蛋汤，汤的味道鲜香至极，再配上一条油条或是煎饺千层饼，能把人鲜的舌头都咬下来。

  晚饭还没做出来，她先把鸡蛋汤端到了大妮子面前，“饭还没好，先喝点汤吧。”

  大妮子端着碗，闻着香味，肚子瞬间就叫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味道让她瞬间睁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见武萝一直看着自己，她脸色微红地问道：“大姐姐，请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武萝捧着脸笑道：“这里是神仙住的地方哦，这是神仙做的食物，很好吃吧。但是你吃了之后，就再也无法离开这里了，以后你也无法再见到你的父母，也没法再去上学见到你的老师同学了。”她说着，手指晃了晃，飞在天空的鳎鳎鱼落下来，到了她手边，鱼尾摆动，鱼鳞和羽毛并排而立，朝着大妮子啾啾叫了一声。。

  大妮子看着那模样怪异至极的鱼，和长相妖异的武萝，一瞬间就僵硬住了，她僵硬地低头看向碗里的汤，视线又扫到点菜区水缸里那些用尾巴拍打着鱼缸的怪鱼，整个人这才如梦方醒一般，哇地一声哭喊了起来，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呜呜，不要，我不要永远呆在这里，让我回家！求求你让我回家！”

  武萝的手晃了晃，饭馆的门窗瞬间全部都关上了。

  大妮子跑到门边，用力拍打着门，踮着脚向外看，外面是福华街那条长长的巷子，她用力向外喊了两句，可是外面安安静静，谁都没听到，也没人来救她。

  武萝笑着道：“你不是都要跳河自杀不想活了么，就陪我们待在这里吧，乖，姐姐很喜欢你，不会让它们吃掉你的。”

  “不要，我不想死了。”

  “真不想死了？”

  “真，真的！呜呜呜。”

  武萝一拍手掌打开了门，不耐烦地道：“行了，回家去回家去，哭的人心烦，屁大点孩子就寻死觅活的，这不就解决了，还是得吓一顿才行。”

  站在厨房门口看到全过程的苏翊：“……”

  看到门开后一瞬间就冲了出去的大妮子一口气跑了很久才终于停下脚步，她扶着墙壁忍住恐惧悄悄回头看了眼。

  身后哪里有什么建筑，只有一堵高高的墙壁挡在巷子尽头。

  她顿时又哇的大叫了一声往家里冲：“有鬼啊！”

  武萝懒洋洋地靠在门边啧了一声：“现在的小孩子胆子可真小，真不经吓。”

  苏翊端着大盆汤出来道：“本来我还想让大妮子给你补补数学，既然你都把人家吓跑了，那就算了。”

  武萝：“！！！你怎么不早说！”

  大妮子这一嗓子让不少人都听到了，但是谁也没相信她的话，只当是小孩子闹着玩，都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了，可没谁见到过鬼或是听到过传闻。

  自然，大妮子回家之后又少不得一顿骂，吃饭的时候，她嚼着嘴里淡而无味的饭菜。突然又想到了那碗没喝完的汤，那只有神仙才能做出来的美味啊。

  说不定，说不定那里真的住着神仙而不是鬼呢。

  此时苏翊正在厨房里忙活，虽然煮了一大锅米饭，但是她却正在和面准备烙饼。

  饼里的馅料用了剁成馅调过味的牛肉，是最嫩的牛里脊，里面还加入了一点点鱼肉。面皮擀成很大一张，抹上馅料之后，将面皮叠过来叠出三层，压实后放在煎锅中煎到两面金黄。

  一口下去，是满口焦香的肉味。

  武萝帮忙把饼切成块装在盘子里。苏翊做了不少饼，足足堆了四个大盘子。

  然后她又去炒了几个菜。

  饼子泡进鸡蛋汤里，一口饼一口汤，汤的鲜香味和着饼子的焦香味，吃得武萝一句话都没顾得说。吃完了饼，苏翊又盛了小盆米饭，对着菜继续开吃。

  直到两人吃完了晚饭，手机响了一下，武萝飘过去看了眼，拿起上面的消息提示看了起来。

  “又是一笔积分到账，不过很少，只有一千，先前帮忙找到山海界的奖励积分也只有一千。这也太抠门了吧。”武萝吐槽道。

  不过蚊子腿肉也是肉，只吐槽了两句她就转头想起了别的事。

  上次计蒙问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明知道这个山海界里有凶兽，白泽还是同意将它给了苏翊，难道就不怕苏翊出什么问题，放出那头凶兽么。

  武萝心里记挂着这件事，计蒙都回去好久了也没有消息反馈回来。她拿着手机在原地转了两三圈，心里有点紧张。

  苏翊吃完了米饭，抬头看她的模样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我想打电话给计蒙问问情况，不是还有头凶兽没解决么，他说要回去打听的。”

  可看她那紧张的样子，不像是去问问题，反倒是像给心上人告白一般。

  “需要我帮忙么？”苏翊问道。

  武萝连忙摇头，脑袋差点摇成了拨浪鼓。

  深呼吸了几次，她还是鼓足勇气拨出了号码。没等待多久，计蒙就接通了。

  “苏翊？找我有什么事么？”计蒙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武萝手忙脚乱地差点把手机摔下去，好容易抓稳了她才道：“是我，武萝。”

  “哦，武萝啊，我听到你耳环的声音了，还跟以前一样好听。”计蒙笑道。

  武萝的脸瞬间就爆红了，讷讷地道：“是，是么。”

  “找我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不是，就，上次你们不是看了我们这里的山海界，那个凶兽的事，你问的怎么样了？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么？”

  计蒙的脸色略严肃了一些：“嗯，我把这件事上报了，也问了白泽，他只是说，不用担心。”

  “别的没说？也没说解决的办法？”武萝有些傻眼了。

  “是，他只说了这一句就离开了。可能，那不是什么危险的凶兽，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计蒙猜测道。

  武萝稍微放了点心，想到苏翊说过遇到那动物的两次情形，确实只是偷吃了东西没有伤人，约莫真的只是个贪吃的，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那就好。谢谢了。”

  “没事，应该的。”

  计蒙似乎有些忙，说了两句就听到有人喊他，他便把电话挂断了。

  武萝抱着手机怔愣了一会，然后突然跳起来，跺了好一会脚才冲到苏翊身边坐下。

  “白泽说没事，不用担心，应该没什么危险的。”

  苏翊的反应比她平静多了，依旧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看得武萝气的捏了捏她的脸。

  既然没有危险，苏翊就想再去山海界里走走，还有几个地方她一直都没去过，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其他食材了。

  山海界碎片那么多，还有很多没见过的食材，她很想去别的山海界走走，可惜，如今她知道的大部分碎片都上交给了妖管处，她想进也进不去，只能继续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再找找。

  因为不着急，苏翊直接去睡了一觉，醒来时时间还早，才四五点钟。这次武萝没跟她一起进来，苏翊只带了背包没带桶，轻装上路。

  她刚从后门进来，一直趴在树上的怪羊就立即发现了，它仰着头看了会，确定了方向，发现这个人类每一次出现都是从同一个位置。

  在苏翊拔足狂奔之后，怪羊在苏翊突然出现的位置转了好几圈，它的鼻子使劲嗅了嗅，又漂浮到半空。

  这里并不是山海界的边界，为什么会有空间波动。怪羊试图想要捕捉到那因波动而产生的裂缝，但裂缝消失的太快，一瞬见就合上了。

  它在空中顿了一会，放弃寻找，转头跟上了人类的步伐。

  苏翊发现今天的山海界里格外的安静，平日走一圈都能看到不少动物，但是今天却什么都没有，哪怕是穿过森林的时候，树上都没有一只鸟飞起来，安静的有点过头了。

  带着疑惑，她直接来到了一座从前没有进去过的山头。

  那是距离发现并封不算远的另外一条山脉。

  另外一侧的边界是大海，正对着的这一侧边界尽头则是山脉，两条山脉连绵开。

  也许是因为那只凶兽的缘故，从前这一片区域她都只在山脚下停留，一直没怎么靠近。

  见她没多做停留就直接进了山，怪羊轻巧地在树梢间跳跃，带起的动静还没有风吹过的动静大。

  苏翊完全没发现身边跟了个东西。

  刚走不远，她就在树下发现了一片很像韭菜的植物。

  山海界里除了动物，苏翊有时候也会采摘一些可以食用的植物。只是她对这些植物所知甚少，很多植物的毒性都比较隐性，不清楚到底是叶子还是根有毒，她不敢轻易尝试。武萝也不是什么都认识，在不确定之前，两人都不太碰植物。

  可是这个植物实在与韭菜太过相似，武萝不在，苏翊蹲在那片韭菜前想了一会，想起自己吃耳鼠肉，现在可以算是百毒不侵了，尝一下应该没问题，于是她割了一根闻了闻味道，没有丝毫冲鼻的味道，不是韭菜。

  苏翊道没有太失望，她将那根类似韭菜的植物放进嘴里嚼了嚼，吃起来有点清甜，还有植物的清香，味道竟然还不错。

  欣喜地割了一半用条藤蔓捆起来放进包里，她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