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玄亲王府也住了三个多月,明珠对顾王妃这样娇柔的声音还是有些听不惯,毕竟是三十六七岁的人了,还是一副楚楚白莲的姿态,偏生玄亲王便喜欢的紧。难道是当年楼王妃端庄强干太过,便将玄亲王推向另一个极端了么?明珠带着这些腹诽转身,微微欠身一福:“王妃有什么吩咐?”
顾王妃与玄亲王坐在一处,面上带了些微笑:“明珠,长公子的伤势如何了?”
明珠平平应道:“如今走路还是疼痛的紧,不过撑着在应对军务。”
顾王妃黛眉微垂:“唉,都是王爷一时气过了,”说着,看了一眼玄亲王,又道:”前几天王爷叫人送去的药可给长公子用了?”
明珠心下冷笑,如今她和予钧既然心意相通,彼此情报共享更是彻底,她也越发看不起玄亲王。在景心静苑遇刺一事,虽然先前的线索指向了誉国公府的世交黎家,但现在看来却定然是玄亲王无疑。只看玄亲王的态度便可知了。予锋虽然和予钧关系不好,对明珠这个长嫂也没什么敬意,但那天的一场恶战,予钧和明珠都是冲锋涉险在前,将玄亲王和予锋护在当中。在那之后,予锋心里多少对兄嫂是有些感念和改观的。
但玄亲王除了姚略送来的药材和补品,便只给了两句不疼不痒的夸奖。为什么这样轻描淡写?说到底就是玄亲王根本就是知道无论场面看上去多么凶险,他自己并不会有性命之忧。更有甚者,说不定予钧和明珠的力战甚至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按着玄亲王这样刻薄寡恩的性情,予钧便是再怎么舍身相救,在玄亲王眼里也算不得什么。此刻借着顾王妃的口详询予钧的性情,只怕也不是当真关心。
明珠敛了心神,微笑回答:“多谢王爷赐药。”
玄亲王皱眉道:“如今军务预备的进展如何?”
明珠脸上微笑不变:“臣妇只照料长公子的起居,不知军务之事。”
玄亲王轻哼了一声,如今予钧行动仍旧不是那么方便,每日里南隽、石贲、谢季淮、聂毓之等人皆在长风居进进出出,明珠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话从明面上并没有错,玄亲王原本也没想能问出太多,不过是试探一下,见明珠果然敷衍,便转了眼光不理会了。
顾王妃笑容依旧柔美:“你这些天照顾长公子也是辛苦了。听说傅嬷嬷出去养老了?”
明珠笑笑:“长公子觉得嬷嬷辛苦多年,该享清福了。”
顾王妃点点头:“长公子也是念旧的人,毕竟傅嬷嬷也是玉蔻的干娘。哦,不是,已经是聂夫人了。明珠,只是长风居里没有个老练的嬷嬷也不是正理,不若你从晋王府再借一个来?”
明珠目光微微闪动,不动声色地望了望顾王妃,当年楼王妃和离而去,府中三位侧妃各有优势,顾王妃最终能一跃成为继室正妻,果然不是只凭着柔弱姿容。
这简单的两句话听着温柔体贴,里头全是架桥拨火。傅嬷嬷的干女儿,只能是王府的丫鬟,断然不会有更高的地位。如今顾王妃特特提起予钧顾念傅嬷嬷是因着玉蔻,那要暗示什么?当年予钧曾经对这个叫玉蔻的丫鬟有心思?
另外,长风居没有嬷嬷,不是从玄亲王府内部调人,却要从晋王府借人,那不是明着打玄亲王府的脸?
明珠压下因为乍闻予钧昔年□□而生的些许情绪,回望顾王妃:“长风居人手很够,如果按着王妃的提议向晋王府借人,那就是明着向外宣扬王府家人不和,臣妇虽不敏,也不会做这样打王府脸面的事情。”
顾王妃侧了脸,叹息幽幽:”这是哪里话,我也无非是想叫你们小夫妻遂心些罢了。”
玄亲王对明珠愈发不满,只是自持身份,不愿直接开口呵斥儿媳。
明珠却觉得很有意思,入京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着传说中后宅女眷的心机与技巧。顾王妃言语中的潜台词也是厉害的紧,意思就是虽然向晋王府借人会打玄亲王府的脸,但是顾王妃也愿意忍了这个羞辱,而这自然更说明了予钧和明珠就是要打了自家王府的脸才能如意。这样的话明珠不能不回应。但顾王妃做出这样柔弱的姿态来,明珠无论说什么,以她一贯英朗大方的风格,在玄亲王听来都是气势更强盛的明珠在压迫顾王妃。
此刻在旁侧予铎楚丹姝夫妇、并其余的玄亲王诸子诸侧妃将退未退,皆是心中尴尬。这位大少夫人实在是一如传说,平素不见就不见,一见就要起风波。只是不知眼前此情此景,又要如何应对?
明珠微微一笑,抬头望着玄亲王和顾王妃,声音沉静:“郴州战事急如星火,京中政局一触即发,外人政敌虎视眈眈。这个时候,王妃身为王爷的贤内助,不妨多花心思向皇后娘娘尽孝,或是向着与王爷更有助益的亲族世交多加来往。长风居一个奴仆更替去留,实在不值得王妃花这样多的心思劳神。王爷是人中龙凤,功业社稷,河山万里,还望王妃多为王爷的大格局着想。”言罢一福,见顾王妃和玄亲王都微微怔住,便含笑告退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晚间予钧回到长风居,便听说了此事,不由拍了拍明珠的手背:“做的好。当年母亲还在王府时,也很被顾侧妃的这个柔弱姿态挤的十分为难。”
“嗯。”明珠点了点头,给他拿了热茶过来,便又去整理衣服。
予钧半倚在坐榻上,随口叹道:“我这一去,最短也要三个月。你在京城里,多往晋王府走动。王爷再如何,也不能不给晋王爷脸面,宫里不要多去。我走之后重山会接手一部分羽林卫,但是他根基还浅。万一有人拿你做文章,情势会很复杂。”
明珠将衣柜关起,又坐回妆台前:“嗯。”
予钧不由侧目:“明珠?”
明珠垂下眼帘,片刻之后才转回身子:“顾王妃说,傅嬷嬷是聂夫人的干娘。”
“聂夫人?”予钧心下了然,支起身子,伤口微微碰了一下,便故意哼了一声,流露出痛楚之意。
明珠果然关心,立刻上前扶他:“你慢些,碰到伤处了?痛不痛?”
予钧顺势握住明珠的手,紧紧拉住:“若得你心疼,便不痛了。”
明珠脸上一热,却并不敢推他:“少浑说,你没几日便要去郴州了,好好养着才是要紧的。”也没有将手硬抽出来,只顺着坐在了榻边。
予钧望着她,心里只觉得愈发满足。明珠外表刚硬果决,内里却柔软至极,一行一动的细节之间都在顾念着他,生怕再让他吃苦受伤。予钧稍稍正了脸色:“聂夫人名叫管玉蔻,原是母亲身边的医女之一,也是靖舅母的小师妹。当年母亲和离而去,玉蔻便留在长风居照应我。聂毓之是珩舅父的门生,原是寒门子弟,毫无根基,是靠一篇文章得了靖舅父的青眼,后来转而推荐给珩舅父。英国公府退离朝堂之时,如今的中书省主簿聂毓之在当年才得十七岁,还没有出仕,也因而并不引人注目,便以伴读的身份与我一起读书。我元服之后,顾王妃为表贤德,便提议要给我挑通房丫头,彼时聂毓之与聂夫人已然彼此有意,我自然是要成全的。至于顾王妃或是傅嬷嬷怎么想,你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明珠心里芥蒂稍去,只是还不免去探询予钧:“那当年你就真的不曾动心么?”
予钧苦笑:“聂夫人是靖舅母的师妹,虽然有主仆之分,却到底在辈分上差了半级。更何况英国公府刚退离朝堂那两三年,正是王爷时不时还叫人讥讽的时候,若不是皇后娘娘护着,我说不定就叫王爷活活打死在王府里,哪有什么旁的心思。”
明珠不由反握住予钧的手:“什么叫活活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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