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办事效率还是非常高的,予钧和明珠在青玉池暖阁休息了一晚,转日早上白翎就送来一份对柳叶初步的审问结果。
其实白翎并没有使用什么刑讯手段,而是而是用迷香去使她产生幻觉套话,目前得到的线索仍然不够清晰,但已经确定柳叶与穆洪暗中来往好几年了,她还认识玄亲王的侍卫统领邵东城。而绮霞到底是不是被什么人安排进长风居的眼线,背后有没有什么人对绮霞进行控制还不是很确定。白翎反复问了又问,确定柳叶是真的不知道,但柳叶心里是怀疑的。
至于所谓的青江之事,其实柳叶知道的并不太多,因为穆洪跟在她一处暗中来往,主要还是男女之情,并不是有什么密信合作的关系,也没有对她讲过太多事情。只是在去年景心静苑出事之前,穆洪曾经给过她一点钱和一封信,说是这个东西在关键的时候或许有用。
那信柳叶看过,就是一封叫人到青江设埋伏袭击明湛晖一家的简短手令,落款的印章和符号明显是暗语,她并不认识,她只是想将这封信卖给予钧和明珠。
至于问到她自己的身世,以及和绮霞的种种关系,柳叶即便在药物控制的幻觉之中仍然是大哭不止,连话都说不完整,白翎不得不中断审问。
与此同时,去进一步跟进长风居所遣散丫鬟仆从的人也都安排了一下,只等早上给予钧和明珠禀报完,就可以派人出去再查。
予钧看完之后,脸色便不太好,但还是点了点头:“叫他们去吧。长风居所有的人都查一次,穆洪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师门和家乡还有人,另外邵东城,也需要加倍留意。”
白翎躬身领命去了,明珠便有些感叹:“我之前一直以为长风居是国公爷离京之前为你安排的,却不想也有这样的疏漏。”
予钧沉默了一会儿:“其实长风居并不算太严密,当初咱们定亲,我由着你将人全换掉固然是为了尊重你们连云的密信公务来往安全,同时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长风居里头并不是全然严密的。珩舅父是天纵英才,惊才绝艳,可他也不是神仙,要不然当年英国公府又何至于退出朝堂。”
话说到这里,明珠便迟疑了一下:“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按着那个时期的邸报和传闻,外面人能看见的就是郴州大战之中楼家将折损了不少,随后没多久就出了母亲与太子爷和离的事情。”
予钧又叹了一口气,握住了明珠的手,很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沉了又沉,才简要解释道:“当年到底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实在难说的很,或许就是天意弄人吧。那时候皇后娘娘还是瑾妃,看中了母亲,为太子爷定了亲事,当时也是有过些争议的。太子爷心里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算是珩舅父也说不准。但是到了珩舅父出任左相,权倾天下的时候,外人看着玄亲王与英国公府亲密无间,烈火烹油,其实内里早已经矛盾重重。太细节的事情,我当时也记不得太多,但最致命的那一件,是当初大盛对外作战的时候。”
予钧太久没有提起以前的事情,此刻细细想来,心情也沉重起来,顿一顿又道:“那时候的北戎皇帝刚登基不久,正是野心勃勃,联合西狄和南夷一同开战。郴州的形势最危急,渝州和凉州虽然也有压力,但驻军和粮草兵器都还撑得过去。当时楼家所有的子弟几乎都上了郴州前线,只有身为文官的珩舅父还在朝中,而靖舅父去了泉州。太子爷不习武,也不通兵法,所以他从来没领过兵部的差事,但户部和工部的事情分管的就很多。两军交战,粮草兵马的供应是最要紧的。当时大盛腹背受敌,自然粮草上也是吃紧的。就在天裕三十四年的冬天,郴州前线真的已经到了最最要命的时候,粮草已经有些跟不上了,朝中也是多方的调度,英国公府连家财也拿出了一小半做着应急的预备。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渝州军也发来了求援的军报。”
“难道太子爷将粮草给了渝州?”明珠疑道。
予钧冷笑了一声:“不,太子爷病了,文书印信被耽搁了三日。渝州军那边也有些损失,但以当地的征粮救了急,而郴州军则死伤惨烈。珞舅父和珉舅父殉国,珙舅父重伤,靖舅父后来请旨也赶了过去。皇上为此大怒过,但太子爷的急病是真的,军报军粮调度上除了问题也不像是谁故意的做法,户部与兵部当时的官员丢官流放了一大片,可是楼家军殉国的子弟也救不回来了。”
明珠听着也觉得沉痛非常,她是上过郴州战场的,虽然时间不长,但也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战场的壮阔与惨烈。想到连云帮去参战殒身的弟兄,她也是心痛非常。若是那些与她一起出生入死七八年的连云帮众也在大战中因为这样的缘故折损大半,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会如何应对。
予钧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等到战事都平了,凉州军的主帅也获了重罪,但那时候的英国公府与玄亲王府离撕破脸决裂只差一步了。再后来,母亲发现了小姨与王爷竟然暗中有些往来,小姨很快就被发现自尽。王爷说与他无关,母亲和舅父都不相信。因为小姨自尽之前留下了王爷的几封书信,从那几封书信之中,舅父就断定那三日的病重,王爷是故意隔岸观火。他并没有亲手去毁郴州军,但他怕郴州军做大之后楼家人更如日中天,所以他放任那件事情发生。皇上未必不知道当时太子爷的做法,但多少也有些默许的成分在里头。因为当时郴州大战是几乎已经有了七八成的胜算。皇上或许也不想看着英国公府太过做大。只是大家原本想削一削楼家的功劳,却削尽了楼家的嫡系子弟。”
明珠听着,只觉得背脊渐渐发凉,室内明明地龙烧的火热,然而整个人却都在发寒。再想起睿帝如今的慈和种种,只觉得从骨子里都是讽刺。
她也明白了当年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局面,玄康太子,甚至睿帝,都是亏欠楼家的。难怪孝瑾皇后也会觉得对不起楼珺,难怪楼珺以王妃之位可以和离而去。
甚至她也有一点明白了为什么玄康太子对着予钧有这样多无处发泄的烈怒,因为予钧身上不只有一半楼家人的血,还有一半皇家的血。所以无论玄康太子如何发作,予钧还是他的儿子,是不会背弃他,也无法抛弃他的人。
“予钧。”明珠主动去抱住了他,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予钧回手将明珠抱紧:“没事,一切都过去了。如今有了你,咱们又共同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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