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大火
许漫心的墓立在梵帝教堂后山的陵园里。
墓碑上贴着的相片彰示女人去世时还很年轻。
林许愿也是前几年才得知这个消息的。许漫心chu走很多年,林青说她是跟男人跑的,当然没有丢人到报警去找。他总觉得许漫心跟了哪个有钱的旧qing人过上了好日zi,或许还给林许愿生了几个弟弟妹妹。
直到两年前,玉京找到林许愿,她才知dao母亲早就不在了。
林许愿在墓前摆上了一捧白菊。她其实不知dao许漫心喜huan什么花,如果她没有那么早离开父女俩,林许愿有的是机会问她喜huan哪一种。
童年关于许漫心的记忆早已模糊,只有碑上那张过于相似的脸提醒她,碑的主人是她的母亲。
“你父亲还找过你吗?”玉京问她。
林许愿摇tou,从英国回来的时候,林青说欧洲没有钱赚了,他要去中东开拓市场。他其实也不是zuo生意的料zi,zuo生意那么多年,被合作伙伴坑了几回不说,还掉jin过1次杀猪盘。
有时候人为了一kou气,为了证明自己行,好像可以牺牲许多东西。就像林青总认为许漫心离开他是因为他穷,为了证明他能赚钱,他辞了工作xia海经商,zuo过外贸也承包过工程,什么来钱多什么来钱快就zuo什么。
林许愿对林青的ganqing比对母亲的复杂得多。她对许漫心是从被抛弃的怨恨,到现在被时间冲淡到面对她死亡的消息也没有想象中的伤gan。
而对林青,她有过责怪、有过心疼、有过埋怨、有过不解――但千言万语汇成了一种心qing,那就是“放不xia”。
“爸爸一定会挣很多钱,挣很多钱给你!”
他的语气就像是ru了mo。可当那双日益苍老的手握紧她的时候,林许愿gan到心脏chou痛――爸爸欠的钱,要还的呀……她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了。
林许愿望着被风拂开的白菊,家里的事她很少跟别人说,哪怕钟晴也只知dao林青在国外zuo生意。可玉京神父不一样,他是母亲的好友,她匆忙回国缺少启动资金,他还借给自己一大笔钱开工作室。
……况且在她最彷徨的时候,也是玉京神父开导了她。
或许是因为他神圣的职业,林许愿总觉得跟他说什么都是安全的。
“玉京神父,其实我最近又zuo了那个梦……”
“我又梦见自己回了学校,学院东面有一座旋转楼梯,楼梯很长……从上往xia看像一个巨大的蜗niu壳。”
玉京知dao,林许愿被困在了壳里。
可在圣ma丁,她是导师最中意的学生,也是当年的优秀毕业生。她为什么会被困在壳里?
“楼梯xia是学院的长廊,我看到墙上贴了许多照片……许多许多照片――”
“许愿……”
玉京的yan里透chu一丝哀伤,他不希望她再想起那些事。他an住林许愿的手,“许愿,那不是你的错。”
人的记忆ju有保护功能,如果曾在一段经历中受过伤,是可以选择xing将其遗忘的。
玉京说:“如果忘掉它们可以让你更有勇气,那么就忘掉吧,不需要bi1自己想起来。”
“所以您知dao对不对?照片,那些照片真的存在过。”
玉京没有回答,这往往代表了默认。
他垂xiayan,“你累了,早dian回去休息吧。”
林许愿却揪住不放,她脑袋里总有小人在打鼓,她拉住玉京的神袍,“是吗……那除了照片,除了不好的东西……如果、如果还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人呢?”
她看到玉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父的手掌慈ai地抚摸她touding,然后他摘xia了一朵白菊花。
玉京说,一切没有mei好到能在记忆中留xia印记的东西,记与不记都没有分别。这朵花很mei,却也只能在你记忆中停留霎时。
霎时是多久?是弹指一挥间。
他手指动了动,一枚花ban从他手中飘落。
玉京淡淡吐lou,或许是阴天,他的yan神同样无yu无求。
天主教的神父是要把shenti和灵魂奉献给上帝的,他们终shen不能结婚。所以玉京的心中应当只有大ai,没有小ai。
林许愿觉得玉京是在诡辩,人的一生又怎么不是由无数个霎时所组成的?也许他没有ti会过男女huanai的快乐,所以也不理解她现在为此所扰。他传讲福音、宣讲真理,从某种意义上比孟湛茗更能言善dao。
那一刻林许愿好想问他:那您呢,您就没有喜huan过谁吗?
当“喜huan”这个词从念tou里蹦chu来的时候,林许愿也gan到震惊。
话到嘴边掉了个tou,有关qingai的她不好反驳,只好问他:“那您呢?难dao您就只记得所有令您开心的事吗?”
神父的职责是开导信徒,玉京不用回答与自shen相关的任何问题。
扑腾一声,一只赤嘴棺材鸟停在了许漫心的墓碑上,它埋xiatou,细长的喙在啄同样赤红的脚。
透过那片红他看到了许多,他雾霭se的瞳仁颤动,燃起一场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