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当提膳太监。
顾青是注意到提膳太监袖口上的油渍,意识到他在提膳来的路上偷吃了食盒里的肉菜。
这对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来说,提膳太监的做法实属常情。
顾青对此表示理解,只他并不能释怀的是提膳太监污染了食盒,这会让他难以下口。寻常人知道了还不高兴呢,何况顾青他这个有一定洁癖的,在上一个世界中他都单单发明出人造表皮来克服他的洁癖症,如今也不会因为来到了新世界,而要忍受这种显而易见的折磨。
那么为了不受这种折磨,不作为是不可以的。
依照原身司徒珩的处境,他需要咸鱼大翻身,不再当个无宠也无权,重点是无权的皇子。
顾青边记下了这个提膳太监,边开始思索如何做为。
首先他得对后宫与朝堂有更加清楚的认识,不能像如今这般只知道表面,尔后再来做更详细的打算。
这对顾青来说并不难,他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为皇宫中各处太监和宫女都建了档,无论是在职于御膳房的,还是浣衣局的。这座皇城,说起来当家做主,掌握生杀大权的是景泰帝和何婉清等主子不假,可真正支撑着她的却是底下的奴才。
从衣食住行,到油盐酱醋。
什么事上面做主子的不清楚,底下做奴才的他们却都门清儿。
而他们不仅知道后宫事,连朝堂事都有部分直接或间接接触到。在正乾宫当值的太监自不必说,在内阁处伺候的小黄门也是,还有景泰帝也会在何婉清所在的昭华宫说些政事,便是负责采买的太监出宫时也对宫外是非有所耳闻等等,乃至大臣家的是非他们都能八卦到。
同理还有宫女。
其实即使连御膳房和浣衣局都能为顾青提供信息,有那么一句话是翻找一个人的垃圾,那么很快就能反向推测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吃喝拉撒睡更是同理,像御膳房的大太监就能够根据主子传什么菜,来判断主子心情如何;更能看出主子偏好什么口味,哪怕很多时候许多菜都吃得很平均。
浣衣局也是。
许多痕迹就在那儿。
且织出一根线后,往往会连藤带蔓地织出其他线,渐渐就连成了网,形成了暂时只网罗了皇宫的蛛网,而顾青就像是蛰伏在蛛网中心的蜘蛛,很快就可以做到感应到蛛丝的每一次颤动。
当然了,顾青一开始可不是平白从他们口中挖出信息的。
除了观察和推理外,顾青还为部分人提供了微小的帮助。
比如像提膳太监暗示了句景泰帝心情如何,这是从来上书房的太子司徒璟身上看来出的,进而让御膳房总管躲过一次帝王的怒火。只一次就让御膳房总管态度有所缓和,在确定顾青那句暗示并非偶然后,顾青这边的提膳太监和膳食就有了长足的进步;
再比如让浣衣房的宫女和昭华宫的二等宫女攀上了旧亲,借此进了昭华宫做洒扫;
还有景泰帝的总管太监李起麟收了个干儿子,那干儿子陈保卿长得白白净净的,眉眼有几分像李起麟昔日的对食,早年在废后身边当大宫女,这事儿宫中知道的一巴掌能数得过来;
再来负责采办帝后以及宫中所需柴碳、布料等所用器物的内官监最近“省”下了一笔银钱,还有两宗长期可充盈内库的买卖,还勿须吃挂落,办得好还有得赏。
等等等等。
这有点像是顾青在皇城中当起了咨询顾问,不过从头到尾都很隐蔽,除了顾青的生活质量在发生在悄然转变。
拿内官监来说,内官监管着皇城内务,又因为何婉清这个晋升主要靠宠妃系统堆积,可实际上根本不清楚如何打理后宫的皇后在,内官监的职权比从前都要大,顾青这边需要点什么,那边就可以给快速弄来,还能保质保量。
不像从前因为从没得过宠,送来的分例不被克扣都要谢天谢地,以次充好或是缺斤少两或是三催四求才送来的。
这严格来说并不能说是隐蔽,可有底下奴才若是想欺上瞒下,主子必定能被瞒的死死的。
再说何婉清那边,她那个宠妃系统,是无法侦测到顾青这个异常。就像是系统所忿忿不平的,它和宠妃系统间差了最起码一百个宠妃系统,也到底系统当初可是掣肘过顾青的。
如此一来,顾青如今就像是入侵这个世界的病毒,宠妃系统作为防火墙,毫无所觉的顾青就进来了。
病毒顾还在宠妃系统重点监护的皇城中,已弄出了几多暗涌,还预备着掀起更大波浪。
如果没意外的话,还将会让宠妃系统和何婉清这个宿主所依赖的,能获取积分的大环境崩溃:
无论是暗地中何婉清和她的宠妃系统获得积分,还是明面上何婉清有至高尊荣,关键都在于景泰帝。顾青如今作为不受宠的皇子想要鱼跃龙门,部分关键也在于景泰帝。
不过顾青并没有意向去降低景泰帝对何婉清的好感,一来他们俩都永结同心了,顾青干嘛去棒打鸳鸯;二来顾青更乐意釜底抽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么说,倒不是说顾青直接让景泰帝驾崩。
就他这段时间在皇城织就的蛛网,顾青还真可以做到让景泰帝于睡梦中驾崩,只是那样就没有意思了,而且就他目前那么浅的根基,景泰帝但凡驾崩,登上皇位的必定是太子司徒璟。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引发更大的宫变。
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顾青暂时还是要做个有潜伏期的病毒,徐徐图之。
又说来顾青除了在皇城内撒网,还观察了在上书房教书的几位先生。即使原身司徒珩和被打入冷宫贤妃所出的三皇子司徒瑀并不得宠(景泰帝共有五子三女,其中大皇子和五皇子早夭,以及自太子司徒璟后,后宫只出过一个三公主和一个早夭的五皇子,自那之后就再没有皇子皇女出生),是景泰帝眼中的隐形人。
可因为先前司徒璟还没有封为太子时,也在上书房读书,如今即得封太子,还会偶尔来上书房“兄友弟恭”,因而几位先生学识还是有的,背后亦有家族可依。
顾青多多少少还是能从他们那边探到几分的,加上借由皇城网所收集,归纳和总结的,已可以让顾青对当前形势有了全面的了解。
那么,徐徐图之也可以开始徐一徐了。
·
正乾宫
景泰帝把一奏折甩在御案上,正乾宫中侍立的宫人跪了一地。
“皇上息怒。”
景泰帝冷哼一声,“朕已说过不再充斥后宫,竟还有臣子上折,岂非是将朕的金口玉言当耳旁风?”
太监总管李起麟徐徐道:“陛下不必着恼,皇后娘娘却是将陛下一片真情铭记在心的。”
景泰帝怒火熄了大半:“梓童自是和朕同心。”
李起麟斟酌着,便边将奏折归整下边听起来诚心道:“皇后娘娘蕙质兰心,母泽天下。瞧上书房的韩大人都说是对皇子们再无可教授的,上折祈老归乡呢。”
“你就奉承她吧,朕可知道她眼中除了朕,就独太子了。”景泰帝这么说还很得意,半分没意识到身为国母该尽的责任和该起的作用,“韩卿要告老?”
“奴才没记错的话,韩大人已是古来稀,他家公子可都是景泰三年的考生。”李起麟回道。
景泰帝二十六岁即位,如今正是景泰十六年。
景泰帝也想了起来:“可是一门两进士?”
李起麟道:“正是,嫡子如今已升任礼部侍郎。”
“看来韩卿这是要归家尽享天伦之乐,朕准了。”想起天伦之乐,景泰帝便想起了太子司徒璟,“太子何在?”
李起麟垂眼道:“太子殿下听闻韩大人要辞官,唯恐二殿下和三殿下学业受累,少不得去关怀一番。”
景泰帝听了只有赞司徒璟友爱兄弟的,又想若非太子历练不够,以他的天资,还有他这做父皇的近年来为他铺得路,便是即刻即位了,也会成为像他这般的明君。到那时他便可和他心爱的女人退隐,去游山玩水,做一对神仙眷侣。
想到这儿,景泰帝便觉得择日不如撞日,叫太子下六部去历练。
在思忖是让太子下放到户部还是吏部的景泰帝,扫到李起麟正在归整的告老奏折,随口问:“韩卿另一子何在?”
李起麟回道:“奴才仿佛记得是在工部,具体官职奴才竟是不知,陛下可许奴才去着人问一问?”
“无妨。”想来不过尔尔,又想李起麟说嫡子是礼部侍郎,那另一个想来是庶子了,这同为兄弟又是同年进士,做了官后便可见天资和手段了。
正想着呢,时年十五岁的太子司徒璟着明黄朝服进殿来,景泰帝当即免了他的礼,叫他近前来回话。
司徒璟款款道:“儿臣忧心皇兄们,哪知二皇兄对韩大人辞官好似并不在意,不过儿臣想二皇兄若是觉得韩大人已无什么可教授于他,那儿臣可要加把劲了。”
“他竟那般自满?”景泰帝怒极反笑:“既如此,那就让他和你一同去办差,朕倒要看看他何曾比得过皇儿你!”
略一沉『吟』后便定了太子去户部,二皇子去六部最末的工部。
在平时他必定是要惩戒二皇子骄矜自满,必然不会提什么去六部办差之事,只这不是韩大人的两子对比放在那儿吗,司徒璟来前景泰帝还在那儿对比着呢,而司徒璟这一番话更是火上浇油,导致景泰帝越发惯『性』思维了。
司徒璟:“!”
李起麟眼观鼻,鼻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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