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只要一提他的作品,十个人有八个人都听说过,尤其是男人,十个人至少得有九个半听说过。
李渔曾经写过《柔蒲团》!
朱弘栋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的是谁,不由得再一次仔细打量一下李渔,这次是见到《柔蒲团》作者真人了,可得好好瞻仰瞻仰。
李渔被朱弘栋打量得浑身不自在,还以为自己哪里招惹了这位素未谋面的王爷。
朱梅溪见王爷一直不说话,场面上气氛有些压抑,便开口打破沉默。
“王爷,其实谪凡还是谦虚了,他另外还有一件非常擅长之事。”
朱梅溪故意卖了个关子,见几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便接着说道。
“谪凡他非常善于调教戏班子,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台柱子,常常引以为憾事。”
调教戏班子?
朱弘栋听了朱梅溪的介绍,思路不由得发散开来。
“你可会写话本和评书?”
李渔没想到王爷开口问的是这事儿。
“很少写,不过想来也不难。”
李渔倒是不谦虚,不过朱弘栋也相信这对李云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儿,柔蒲团都写得,那么多戏本子也写得,话本和评书想来也是信手拈来。
“你现在在宗侯帐下主要处理何种事务?”
朱梅溪面露尴尬,赶紧站出来解释。
“王爷,下官主要是看谪凡才气风流,不忍他浪迹江湖,便给了他一个幕僚的职事,也好身有所依。”
朱弘栋明白了,这个朱梅溪也是个爱才之人,见到风流才子就先网罗到帐下,每天陪他讲文说诗。
这个事儿如果类比到后世,朱梅溪大概可以认为是个文学爱好者,一边当着地级市的市长,一边兼职作协主席,每天就喜欢跟一些作家厮混。
朱弘栋对朱梅溪用公款养作家这事儿倒是无所谓,他将目光再一次投向李渔。
“听说你经常大江南北的游历,交友广阔,想来消息灵通,可曾听说过扬州十日?”
朱弘栋这话一出口,文友相会的气氛一扫而空,在场诸位大臣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李渔微微一愣,有点儿跟不上这位王爷的思路,完全没想到这位王爷前面还在聊着戏班子写剧本,下一句就直接跳到扬州十日。
不过王爷既然问到了,他也不敢不答。
“小民知道此事,据说城中积尸如乱麻。”
“扬州死了多少人?”
“据说全城近乎死绝,和尚收尸时计八十万人......”
在朱弘栋不断的逼问下,李渔不得不答,脸上逐渐露出震怖悲愤之色。
周围几个大臣脸色凝重,不敢轻易插话,实在是此时不知王爷心意,又见王爷说起扬州之事,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扬州可有你的亲朋好友遇难?”
“有!”
朱弘栋跺了跺脚下的八咏楼,“如果咱们脚下的金华城被清军攻陷将会如何?”
李渔惶然望向朱梅溪,似乎想要求得一丝慰籍或者提示什么的,结果见朱梅溪同样惶然。
朱弘栋望向周围几人,目光逐个从他们脸上扫过。
“延之,金华是你的家乡,也许要不了多久,最多三个月清军必来,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家乡变成扬州,全城父老血流漂杵嘛?”
听了朱弘栋的话,朱大典昂然而立,垂垂老矣的身躯挺直。
“王爷,你不用激老臣,老臣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活明白了,清军来了,就让他们看看老臣的骨头硬不硬。”
朱弘栋点点头,将目光转向张国维。
张国维一拱手,“唯死而已,下臣早已做好准备。”
朱弘栋再次将目光转向宋之普。
宋之普沉凝片刻,同样一拱手。
“唯奋战而!”
朱弘栋将目光转向朱梅溪。
朱梅溪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王爷,您和鲁王是国家的希望,当留取有用之身不可轻掷啊!”
朱弘栋明白了,这个朱梅溪不是那种能舍生取义的人,不过这也正常,像朱大典这种刚烈性子的人才是少数。
不然扬州大屠杀的时候,也不会全城八十万人束手就戮。
如果所有人都像朱大典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家反正都要死了,拼死咬清军一口也是胜利。
扬州城所有人如果都这样,清军压根打不下来扬州,就算打下来,不拼掉几万人也是休想。
所以朱梅溪这种人才是大多数,朱大典这种才是凤毛麟角。
至于宋之普......
朱弘栋持保留意见。
一圈人的态度看完,朱弘栋将目光对准李渔。
李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小人也愿意提刀杀敌,只是唯恐手无缚鸡之力,杀不得鞑子。”
“不用你亲自提刀上阵,如果我说你的笔同样可以杀鞑子,你愿不愿意?”
李渔惊愕的抬起头来。
“我的笔也可以杀鞑子?”
“正是!甚至你的笔比得上一百名士兵,比得上一千名士兵。”
“果真如此,小人愿意,小人但凭王爷驱驰!”
朱弘栋满意的点点头,又搞定一个!
现在自己宣传上的笔杆子有了,以后完全可以让李渔专门写些清军残暴,保家卫国,守护乡梓的剧本,弄个抗清全民统一战线之类的,调动所有人抗清的热情。
“明天到军营报到,我给你安排一些事情,你准备用你的笔杀敌立功吧!”
“小......卑职遵令!”
李渔茫然的站起身来,有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不过已经如此了,就看王爷打算怎么用他的笔杀鞑子了。
就着气氛沉凝的劲,朱弘栋再次将目光转向宋之普,把宋之普看得心里直发毛,生怕王爷又逼他赌咒发誓。
“则甫,清军最多再有两三个月必然会南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浙东南五州,必须尽快进入战时状态,全民动员,征集粮草,打造军械,抽调丁壮,整军备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真正的动起来?”
宋之普被朱弘栋问的呼吸一窒,本来想托词搪塞两句,结果抬头望去,就见王爷双目死死的盯过来,顿时有种被老虎盯着的感觉,如芒在背,套话便再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