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义乌知县不得不上书朝廷,请罢招义乌兵。”
“距离现在也不过五十余年,现在义乌的人口,刚刚恢复到八千余户,其中大半还是他处迁徙过来的。”
“义乌元气未复,恳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义乌百姓吧!”
朱弘栋听得一愣神,他完全没想到居然遇到这种事情。
大明朝廷看义乌兵好用,就连年不断的征召义乌兵,结果快把人家根儿给刨了。
朱弘栋也仅仅是一愣神,随即再一次坚定下来。
“亡国灭种的大祸就在眼前,此时不反抗更待何时?现在不拿起刀枪,难道等着清兵来砍他们的脑袋吗?”
周士英哀叹一声。
“王爷,既然您坚持,那小臣建议您去义乌城北门凌塘拜访一下孟章公,孟章公在本地素有威望,如果他能点头,王爷在义乌招兵的事就成了一半。”
“孟章公?此是何人?”
“孟章公,姓金名世俊,曾任大理寺卿、工部侍郎,在被举为工部尚书的时候辞官归乡。”
朱弘栋眉头微微一皱,他明白,自己是遇到崇祯朝的老臣了。
这种老臣在地方上往往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尤其还是在被推荐为工部尚书的时候辞官归乡。这么高的品级,在义乌当地,说是一言九鼎也绝不为过。
就是不知这位金世俊品性如何,好不好打交道。
周士英仿佛感觉到朱弘栋的疑虑,为他解释道。
“孟章公为官清正廉明,崇祯陛下在御屏上书写天下三清官的名字,孟章公位列三清官之首。”
朱弘栋非常惊讶,以崇祯皇帝那么多疑的性格,居然能被认为是天下三清官之首,可见绝对有独到之处。
朱弘栋顿时有些见猎心喜,琢磨着是不是把这个金世俊给诓回去,帮自己打理民政。
“既然如此,能否请义乌县引荐一下?”
见这位王爷如此执着,周士英没有办法,只好领着朱弘栋横穿县城,来到北门外的一个小镇。
来到小镇最大的一个庭院前,早有一个老人带着满堂儿孙出来迎接,见到朱弘栋身着蟒袍的身影,老人领着儿孙就要大礼参拜。
朱弘栋赶紧小跑几步,搀扶起金世俊。
就见这金世俊老态毕露,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精神倒还挺健旺。
朱弘栋心中不由得一沉,太老了,看来自己拐人的大计没法实现了。
“孟章公身体硬朗,不知孟章公今年高寿?”
金世俊呵呵笑着,像是一个普通的老汉一般。
“老臣今年七十有三了。”
得!彻底没戏了!
人家都已经七十三了,再把人家诓去干活,实在太不人道了。
朱弘栋见拐人没戏,便直截了当的提起另外一件事。
“孟章公,我此来便是想要征召一些义乌兵,听闻孟章公在此,特来拜访。”
金世俊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表情逐渐严肃。
“义乌人舍命赴国难,计四十余年,十不余一,父不得恤其子,兄不得顾其弟,妻不得有其夫,惨不忍闻,义乌人何辜,遭此劫难?”
朱弘栋表情一滞。
被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当面质问:俺们义乌人献了青春献子孙,献到自己快绝种了,你们还来?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朱弘栋知道,大明朝确实过分了,现在是大明愧对义乌人,而不是义乌人欠大明的。
如果不能说服这个老头,招收义乌兵的事就别想了。
朱弘栋想了想。
“孟章公,我大明欠义乌良多,请允许我祭拜一下先烈。”
金世俊面色稍缓。
“如果你想要祭拜,便去倍磊陈氏吧。”
朱弘栋不明所以,金世俊为他解释。
“倍磊陈氏乃是戚家军发端之处,戚家军首次招兵,全部四千人都是从倍磊征召,都是应倍磊陈氏出面召集的。”
“倍磊陈氏在戚家军中总计出过把总以上将校七十三人,其中将军六位。”
朱弘栋恍然,如果要祭奠,倍磊陈氏是必去的。并且听这个意思,倍磊一直是戚家军的骨干,灵魂家族,如果想恢复戚家军荣光,倍磊陈氏恐怕是个绕不开的门槛。
朱弘栋突然明白义乌县令周士英所说的,成功一半的含义。
金世俊如果是其中一半,那么倍磊陈氏就是另一半,只有两方都点头,义乌招兵才能实现。
朱弘栋一刻也不想耽搁,谁知道清军的追兵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现在抢出一天就能多一天的准备。
“孟章公,小子这就去倍磊陈氏祭拜先烈,请允小子稍后再来拜访。”
听朱弘栋自称小子,金世俊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甭管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作为一个朱家王爷,做到这一步,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诚意。
金世俊点点头,看着朱弘栋毫不停留的转头就走,不由得微微叹息一声。
“爷爷!你为啥叹气?是刚才那个王爷惹您生气了吗?”
耳边传来孙儿稚嫩的话语,金世俊露出个慈祥的微笑,摸摸孙儿的头发。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天下大势离乱浩荡,小民卷入其中,动辄磨为齑粉。”
“何处是桃源,何处是桃源......”
朱弘栋带着亲卫连赶往倍磊,上了路才知道,倍磊距离义乌城足有40里,并且义乌城在义乌江北,而倍磊则在义乌江南。
如果去倍磊,今天是别想赶回义乌了。
朱弘栋稍稍考虑一下,立刻下定决心,义乌兵必须要招。
他派出一个亲卫回城传令,在义乌停留休整一天。
周士英带着一张苦瓜脸,被朱弘栋强行拉上,不得不带着这个风风火火的王爷前往倍磊。
好在倍磊和义乌都在江边,可以坐船,总算省去了旅途劳顿,让周士英稍感安慰。
周士英接着就发现,这个王爷做起事情来,完全不像是个王爷,更像是个事必躬亲的将军。
上路之后,因为没时间吃午饭,周士英惊讶的发现,即使王爷也同样是接过两个面饼,就着葫芦里的凉水送下,就是一顿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