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在脸上拉出一道血痕时,菲利?泽里呲了呲牙,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镜子里那张剃掉了半边胡子的脸十分可笑,如果他就这么走出去,应该也不会再吓到王宫里那娇弱胆小的侍女们了吧?
他并不是刻意地不修边幅,只是总不记得去打理。尤其是最近,连好好睡上一觉都已经成了奢望,他哪还有空在意自己的胡子是不是已经长得像矮人一样?如果不是夜晚巡查时被人当成了洛克堡的鬼魂,收获了兜头一盆冷水和直刺耳膜的的尖叫,他也没心情打理。
是的,洛克堡的鬼魂……那不知是否存在的幻影已经成为洛克堡里最可怕的梦魇,即使是国王也会因此在半夜惊叫着醒来。不着边际的传说越来越言之凿凿,城堡里人心惶惶,几乎有一小半的人都声称自己见到过那个鬼魂,或者听到过他的怒吼或狂笑。哪怕台阶下一株羽扇豆不合季节的枯萎都会被当成鬼魂的杰作,甚至都不需要花匠为了推诿责任再扯出什么其他理由。
茉伊拉不得不处置了一些人,以免流言变本加厉地传播下去。嘉德?卡洛斯则抓住了一个倒霉的、企图浑水摸鱼的贼,声称就是他那个在国王的加冕礼上杀了雷奥哈德?博弗德,在宫中四处躲藏而被人当成鬼魂的罪魁祸首,干脆利落地砍了他的头。
在那之后,表面上看起来,流言似乎渐渐平息,但谁都知道,那鬼魂的阴影并未离开洛克堡……也不可能离开。
谁都不敢说破那个名字,谁都知道那是谁。如果那真是个鬼魂。他也更可能是藏在每个人的心底,只要人们还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的死亡……他就不会离去。
即便是圣骑士,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样的敌人。
菲利沮丧地扭头扯着脖子查看自己的伤口,犹豫着是不是该把女神赐予的治愈之力用在这种可笑的地方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干嘛?!”
菲利不耐烦地吼。
敲门声停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响起。
“大人?”有人在门外怯怯地叫着。“卡洛斯大人有要事……”
菲利只能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房门。
面前的守卫神情忐忑,目光无意识地从他的胡子上滑过去的时候,却分明愣了一愣。唇边不由自主地泛出笑意。
——很好。
菲利有些无力地想着,开口问道:“什么事?”
“是的!”守卫回过神来,“卡洛斯大人发现了一条密道!”
菲利嘿嘿干笑了两声。
——这又不算什么新鲜事,卡洛斯大人每天都能发现新的密道。
嘉德?卡洛斯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在洛克堡里搜寻密道上。这座属于王室的城堡在墙壁之间。地面之下,几乎隐藏着另一个世界。想到一个人能在黑暗之中穿行到每一个角落而不被发现。的确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倒霉的贼就是嘉德在密道中抓到的。他显然也并不熟悉那个世界,被抓的时候已经饿得半死,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但这一点小小的发现似乎激励了已经开始厌倦的年轻骑士。为了找到一个入口,他甚至开始不惜凿开一面墙。
“他发现了一个……地方。”守卫迟疑地选择着用词。“他说您或许有兴趣去看看。”
菲利挑了挑眉——这倒是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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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入口在石榴厅王座背后的挂毯之下——菲利对此简直无话可说。
他知道任何王朝都建立在各种黑暗的秘密之上,但直接在王座的背后设置密道……这种理直气壮的鬼鬼祟祟,倒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与嘉德之前发现的那些弯弯曲曲四通八达的密道不同。这一条密道笔直地向下延伸,像是直接通向某个特定的地方。而且宽阔得足以容下两人并肩而行。
走到一半的时候菲利就放缓了脚步。火把照出墙壁上一些奇怪的符号,它们被刻在石砖之上,位置忽上忽下,看似毫无规律,却更显诡异。
“……卡洛斯大人没乱碰什么东西吧?”菲利有些不安地问道。
他认不出这些符号。那有可能是让洛克堡的防护法阵的一部分……也有可能是某种更糟的东西。
守卫迟疑了一下才小声回答:“大人砸开了一扇门……因为找不到开门的机关。”
菲利不由得摇了摇头。那个鲁莽的家伙没有碰上什么陷阱算他走运。
他们很快走到了那扇被砸开的门前,满地的碎片已经被人清理到两边,被火光照亮的门内似乎是个不小的密室,菲利一走进去,几个守卫便沉默地为他让开一条路——也让地面上一片奇怪的圆形图案展现在他面前。
站在图案前的嘉德回头向他随便点了点,神情有些怪异,显然也没有留意到他剃得参差不齐的胡子。菲利走到他身边,看清那片图案的同时,心重重地一跳。
那不是什么装饰用的雕刻……而是几圈套在一起的符文。流畅的线条让这小小的法阵看起来几乎就像是什么艺术品,却让人不自觉地心生不祥。尤其是涂抹在上面的一片片暗褐色的痕迹……即便是在尘土的覆盖之下,中间现出的人形也隐约可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觉得这是什么?”嘉德开口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比平时要低上许多。
“……说不好。”菲利回答,却感觉背上像是有一条冰冷的蛇在爬,心跳也沉重如鼓,“……但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他没说谎……但他能猜得出这是什么。从嘉德看向他的目光判断,那年轻的骑士也有同样的猜测,只是谁都不愿说出口。
“要不干脆砸了它?”嘉德建议。
“……还是算了吧。”菲利说,“别碰它……最好再把门堵上。”
嘉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菲利喉咙发干,匆匆又扫了周围几眼便迅速离开。他得去找个人……他想那也正是嘉德特意把他叫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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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石榴厅的王座后面有条密道吧?”
菲利冲进神殿,拍开斯科特的门,劈头就问
斯科特沉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看起来十分平静,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刻……但菲利却从他浅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他从未在斯科特?克利瑟斯眼中看到的东西——恐惧。
“……你知道。”菲利叹气,“我去砸了那见鬼的玩意儿!”
“等等。”斯科特开口阻止了他,“不能砸……那是洛克堡的魔法防护的一部分,它的力量与三重塔相连,没人知道砸了它会有什么后果。”
“……女神在上,这到底是什么该诅咒的城堡!”菲利愤怒地用力挥手,“它要是不闹鬼才真是见鬼呢!”
“事实上,它不可能闹鬼。”斯科特说,“脱离**的灵魂无法在那里停留。”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总之,别管它。”
菲利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有一千个问题想问,却一个也问不出口——斯科特把那张该死的地图给安特的时候就知道那东西的存在吗?安特怎么知道该如何使用它?他到底是把斯科特当成祭品献给了哪个恶魔……或神祗?说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他们获得了最后的胜利,把安特送上了王座?……
“告诉我,你不会知道那个‘鬼魂’藏在哪里吧?”最终他无奈地问道,“或者,告诉我任何一点有用的东西?”
“……我不知道有什么对你而言是‘有用’的。”斯科特含糊地回答,“你……最好再小心一点。”
菲利恼怒地瞪了他很久,摇了摇头。
“从前你说话可不会这么遮遮掩掩的。”他抱怨。
斯科特苦笑了一下。
“从前我没死过。”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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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离开时满腹无法发泄的怨气。那种“等着瞧,我会把整件事从头到尾都弄清楚”的眼神让斯科特有点担心他会太过冲动……不过,菲利?泽里能够活到现在,靠的绝对不止是运气——也许他该停止那些无谓的担心了。
他听见菲利的脚步声在肖恩?弗雷切的房间外停留了片刻,却并没有打扰那尚未恢复的老人,离开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
他确定肖恩能听见同样的声音。如果愿意的话,他可以叫住菲利。那个一直尊敬着肖恩的圣骑士依旧会为他做任何事……但他并没有。
斯科特踌躇了一下,敲响肖恩的房门,并且立刻得到了回应。
“进来。”
肖恩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不算有力,却还是气势十足。
推开门,视线中的画面却没什么气势可言——肖恩裹着厚厚的毯子缩在椅子里,依旧干瘦得像一具尸体,饶有兴致地盯着蹲在他面前的白豹,看起来很想伸出手去挠上几把。
“也许你更适合当个游侠而不是圣骑士。”肖恩随意地扫了斯科特一眼,“我从前可不知道你这么受动物欢迎。”
斯科特再次苦笑。这个固执的老人并非一无所知……却还是拒绝承认他已经不再是什么圣骑士,也拒绝承认,无论是伊斯还小白,都绝不仅仅是什么“动物”。
“肖恩……我得跟你商量一件事。”他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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