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默没去管他们怎么沟通感情,他又看向那位被原战抓住后放掉的人鱼姑娘。
“美丽善良的姑娘,我为阿战的粗鲁感到抱歉,但他绝对无意伤害你,只是那家伙就是个野蛮人,好吧,我也经常被他气得恨不得挖个坑把他埋了,但他总有办法爬上来。”
人鱼们脸色怪异,原战回来了,现在就在他的祭司身后,正瞪着背后说他坏话的祭司。
人鱼姑娘咬住嘴唇,想笑又忍住。
“我是严默,九原部落的祭司,你呢?”严默完全没察觉,就是觉得少了件兽皮衣有点冷。
姑娘犹豫了一会儿,看看周围笑嘻嘻的同伴,还是回答了:“我叫诺玛。”
“诺玛你好,”严默从怀里摸出一物,双手呈现到人鱼们面前,“这是山神人面鸟九风赐予我的圣羽,有了它,九风将不会再攻击你,希望你能原谅阿战那个粗鲁的家伙。”
诺玛和众人鱼都吓了一跳。
拉蒙立刻推拒:“不,这太珍贵了。诺玛并没有事,她只是被吓到了,只要你愿意为我们做一次烤鱼,我想诺玛不会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诺玛,你说是吗?”
诺玛连忙点头。她虽然生气,但也知道原战并没有真的想要伤害她,只是困住她,甚至在其他人类想要碰她时都被他喝止,她只是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在这么多同伴面前丢了脸。
但人类的祭司特地来向她道歉,而人类的祭司等同于他们的族巫大人,她无法想象被族巫道歉的情景,面子有了,自尊被挽回,她已经不是那么生气,人类祭司还拿出了人面鲲鹏的幼羽,这么珍贵的东西她怎么敢收?
严默压根就没想到九风的羽毛很珍贵,他有一堆。
至于拥有九风的羽毛就不会被九风攻击一事,那是他和九风商议而定。
九风答应他,只要拥有它羽毛的人不会主动攻击它或者伤害他,它也不会攻击持有它羽毛的人。
当时严默只是处于一种防患于未然的心理,甚至跟九风的商议都是玩闹居多,他如果真想道歉,他会送药、送食物,绝对不会只送一根羽毛,但他没想到人鱼族竟是如此重视这根羽毛。
而严默此时并不知道,人鱼族其实也在九风的食谱上,这位就没有什么不吃的,在九风眼里,长着尾巴住在水里不能陪它玩的人鱼也就是长得比较像人的大鱼而已。它除了不攻击太小的人鱼宝宝——人家讲究让猎物休养生息,从不抓捕幼兽,平时从湖面掠过时看到成年人鱼也会攻击。
不过人鱼会逃到湖水深处,迄今为止,九风还没有成功捕食到一条人鱼。但它喜欢恐吓人鱼,因为人鱼会用水箭喷它玩,而它借此来锻炼自己在空中的闪避能力。
这些对于九风来说只是玩耍,可对于人鱼族来说,会从空中攻击、有着锋利爪子和会喷风刃的九风却是可怕的天敌之一。
所以在人鱼族眼中,可以避免被九风攻击的羽毛有多珍贵自然不言而喻。谁不想完全放松的在水面或岸边玩耍,而不用担心来自天空上的突然袭击?而且九风现在还只是幼鸟,等它长大到用翅膀扇风就能让青渊湖巨浪滔天,等它可以直接冲进深水时,这根羽毛该有多重要?
诺玛很想要那根羽毛,但她不能要,因为他们用自己的价值观来衡量那根羽毛的分量,自然会觉得太贵重。
可是严默已经把羽毛拿出来,自然不会再收回去,正在和人鱼们拉锯战中,身后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给你就拿着,不就一根破羽毛。你们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带默去你们湖中那些岛上转转,他想去玩很久了。”
谁说我要去玩?不过这种说法更能打消人鱼的警惕心,严默也就没有反驳,认了。对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
拉蒙和众人鱼商量一番,同意了原战的提议。
诺玛很严肃并很郑重地接过了那支乌黑的幼羽,她会把这根羽毛编入自己的头发中,随身携带。其他人鱼对她难免有些羡慕,这也算因祸得福了吧?
人鱼们和拉蒙嘀嘀咕咕,严默以为他们还想要几根九风的羽毛,正考虑是吊着他们,好让对方付出更多,还是再给他们一点甜头,好方便他以后提要求。
可拉蒙最后问的却是:“这条河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通?”
严默停顿了一下,回答:“现在才挖了一半,阿战是从最中间开始往南头挖,北边还完全没动,加上加固的时间,至少还需要三个月甚至更多。”
原战想说要不了那么长时间,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拉蒙、戴文和其他人鱼互看,“也许我们可以帮助你们。”
“对,反正我们首领也同意了。”
“我们挖的时候,水会一起跟着流过来,到时候只要让原战首领帮忙把一头堵住,我们再把水弄回湖里就行。这样两头一起挖是不是会快很多?”
严默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看向原战。
原战乐得有劳力帮忙,也不客气直接对人家提出要求,比如河道要挖到十米深,两边河墙要尽量垂直,河面宽度要有六十米等等。
人鱼们不懂这些专业术语和度量单位,原战便一脸施恩地给人家普及知识,让人鱼们换算为他们能理解的方式。
“是不是挖得越深越宽越好?”
“对。”原战看似大咧咧地道:“河挖得深、挖得宽,你们在里面待着也舒服,以后你们想到部落里玩耍,只要经过我和默的允许,你们也可以在我们的部落领地里面挖掘河道。”
“真的?”拉蒙眼睛一亮,如果真这样,他们也可以方便和九原部落有更多交流,而且九原部落里多一点水道,对他们人鱼族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嗯。不过不能乱挖,必须我和默同意。”
“那是自然。”拉蒙和人鱼们又是一阵嘀嘀咕咕,“我们回去把这件事禀明族长,如果族长同意,我想我们长尾人鱼族会很乐意来帮助你们一起挖掘河道。”
在场所有人和人鱼都很高兴,事情不但没有恶化,反而得到完美解决,而且大家打上这一架,反而更加熟悉,以前一些陌生感和客气都丢掉。
不说今天这场化干戈为玉帛为九原部落及人鱼族后期带来的各种好处,且说严默当晚回去后就和原战说了一件事。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制度,法规。一个部落想要强大,必须有各种明文规定,让大家都来遵守。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很可能还会再发生。”
原战知道严默说的事情是什么事,他觉得这完全不是事,“不就摸了那人鱼一下吗?”
严默立刻堵他:“你愿意让人摸吗?”
原战瞅瞅严默,原来他家祭司不愿意他给别人摸?嗯,他也一样,他的祭司大人怎么能给别人随便摸?不随便也不能摸!
原战立刻改变表情,严肃道:“你说的没错,这种事必须禁止!”
但是撰写和颁布法律条文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严默也没打算现在就弄出一个超越现阶段发展的法典出来,但是有些事情也确实需要明文规定。
最后两人根据原际部落的奖惩规定,再结合严默的想法,经过六天整理和制作,在第七天的正午召集所有族人,当场颁布了九原部落最初的九条规则。
第一,成立以部落首领为首,祭司和长老会共同参与的裁决团体。长老会可由首领和祭司直接指名,也可以由族人推举,最少不能少于两人,最多不超过十人。
以后部落有未决或不法之事出现,将交给裁决团裁决。首领拥有最终裁决权,祭司拥有判罚权。也就是原战可以最终确定罪人的罪名以及是否有罪,而严默则决定给予罪人什么样的惩罚。奖励同样。
第二,宣布婚姻制度,规定近亲不可通婚,十六岁及以上方可婚配,以及一夫一妻制。
第三,提出家庭观念,要求父母必须养育子女,子女必须奉养父母,养父母和养子女同样。
第四,提出允许拥有私人财产,以及劳动换取报酬制度。
第五,提出公平交易制度,以物易物为基础。
第六,明确背叛、杀人、伤人、偷盗、抢劫、强/暴、侮辱、诈骗、诬告、诽谤等罪责,以及禁止食人。
第七,提出教育制度,明确规定六岁以上儿童必须接受教育,十二岁以上儿童必须接受战士训练。
第八,提出奉养制度,明确规定失去生活能力的战士、没有父母抚养的儿童以及无人照料的老人,将由部落共同供养,禁止遗弃。
第九,提出奖励制度,鼓励族人发明创造和发现,奖励劳动、学习优良者及对部落有贡献者。
九条规则,细分还有很多内容。
由严默亲笔书写,由原战刻画成碑,并在刻好后就把这块巨大的碑石树立在了部落中央。
碑石正面为总则,背面则为细则。
后来部落随着发展有了更完善的法律法规,但这块最初的石碑一直屹立在这块土地上,期间虽然因为部落住地规模和战火等几次变迁位置,但一直都没有消失,甚至被后人称为九原法石之祖。
后话不多说,且说这些规则一出,在部落内部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阿乌族人还不是很懂其中很多内容,但是能理解的那些也足够让他们震惊。
不过这份震惊更多是喜悦,而不是排斥和反感。
尤其规则中的第八条,老人、孩子和失去生活能力的人不但不会被遗弃或吃掉,还能让部落负责供养,这让每一个阿乌族人都迅速对部落产生了极深的归属感。
还有人不相信,“这是真的吗?”
“祭司大人说的都是真的!”这是严默的坚定拥护派。
“不会假,首领大人都刻在了石头上!”这是原战的铁杆拥趸。
“那个劳动换取……报酬是什么意思?”
“哎?这个要问问乌宸他们,乌宸!”
阿乌族人理解与接受这些规则还需要一段时间,严默也不急,只要眼睛不瞎、脑子没坏掉的人都会知道这九条规则对部落所有想要好好过日子的人只有好处。
比较有意思的是,这段时间最让阿乌族人热议的竟是给自己冠姓和取名的事情。
严默让乌宸、叶星和萨宇一起负责统计部落人口和所有人的姓名、性别、年龄、特长和关系等,而阿乌族人为了让自己的名字被刻上石板,简直绞尽脑汁的想名字。
叶星就是大眼睛,萨宇则是熊孩子萨。自从两人发现乌宸有了名字,就一直用很幽怨的目光偷看严默,平时也变得勤奋许多。严默好笑之余,就在某次夸奖两人时,当作奖赏给两人取了名字。
因为有这三人在前,严默索性便把他教的三个班级的孩子全部亲自取了姓名。
说来好笑,这些孩子的父母或亲人本来正在愁要给自己加什么姓,见孩子们被祭司大人亲自取名,便索性以孩子的姓为自家的姓。
严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让阿乌族人都姓乌,他给那些孩子整出了十二个不同的姓氏,再加上一些人或胡乱或认真给自己添加的各种稀奇古怪姓氏,小小一个阿乌族,全部不过六十一个人,却有了十九个姓氏。
老族巫及其弟子和阿乌族长也请严默帮助取名,严默欣然同意,老族巫从此叫巫诚,其弟子叫巫青,阿乌族长则叫穆长明。
严默每天都在计算时日。
从第一场落雪开始,他当作入冬的第一天,到今天,他已经画下三十个正字,也就是整整一百五十天,按照这里三十天为一个月来计算,已经过去五个月。
半个月前,原战告诉他,他闻到了春天的味道。然后昨天,他在帐篷外发现了冒出地面的嫩嫩草尖,虽然天气仍旧寒风刺骨,但是春天真的已经来临了。
如今,在人鱼族的帮助下,原战不但已经完成外护城河的巨大工程,连内护城河都已经全部完工。
而且因为人鱼族的大力支持——人鱼首领派出了八百名战士帮忙,结果原本定为十米深、六十米宽的外护城河一下变成最深三十米、河面最宽近一百五十米的大河流。
连内护城河都达到了十五米深、五十米宽。
当内外护城河确定可以与青渊湖相通放水的那一天,所有九原部落的族人和大量人鱼跑出来围观。
严默以为那天人鱼族首领海森或者他们的族巫会至少来一位,但两位大人物都没来。
严默知道,九原部落还没有强大到能让那两位亲自出来见他们的地步,海森族长愿意派出人鱼战士帮助挖掘河道,不过是多出这些河道对人鱼有好处罢了。
没关系,迟早他会让人鱼族的首领与族巫正视他们的存在,把九原部落当作地位同等的盟友。
在内外护城河完工的这段时间内,也发生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事情。比如朵菲来找严默,提出想要一个独立的帐篷,还想要两名年轻妇女作为帮手。
严默的回答很简单:“可以。帐篷就当作你这件毛皮大衣的代价,免费让你住到来年春天。帮手的工钱和食宿得全部由你自己负责,包括你自己的食物和用水等。”
“你说什么?”朵菲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的是公平交易,你不想做奴隶,可以,那么我们首领把你救回来的恩情就得另外计算。至于你这段时间的食宿,因为你向战士猛提供了一些服务,便不用你再偿还。”
朵菲此时的表情就像是纯情少女遇到了欺骗感情的职业骗子。
严默憨厚地笑,“你的酬劳就从你上次救助人鱼开始计算,不过你这几天一直在白吃白住,那份酬劳也快用尽。我正想找人通知你,想要在部落继续住下去,你就得开始干活了。”
朵菲握紧拳头,拼命克制自己不要做出任何不狼行为。
“现在我们不妨先谈谈你要怎么偿还我们首领大人把你救回来的恩情,嗯?”
朵菲深觉自己眼睛瞎了,她当初怎么会以为这名祭司看起来年少又憨厚就好糊弄?她以为自己因为治疗之力而占了上风,结果人家根本就把她耍着玩!
“如果你不愿意偿还我们首领的恩情,也不愿意劳作来赚取食物和水,那么我们只能把你赶出部落,或者把你卖给其他人族。当然,为了减少我们的损失,在你离开前,我们会把你身上那点少得可怜的装饰品和你身上的衣物全部取下。”严默一脸自己吃了大亏的表情道。
朵菲深恨自己的能力太少,除了治疗,她并不能像她族祭司一样指定目标来夺取其生命力。
“你不能这样做,我知道你跟那些野蛮人不一样,那你应该明白我的治疗能力有多么宝贵!这种能力是独一无二的,除了我族的祭司和个别圣者,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做到!”
“那也不是独一无二了。”严默懒洋洋地道:“这样吧,我看你也没地方可以去,这附近八百里方圆绝对渺无人烟。天气又这么冷,你出去就只有被冻死的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可以让你留下,但你得老实干活偿还我们首领的恩情,还有支付食水的报酬。”
朵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离开九原部落只会死路一条,就算严默提出的条件再苛刻,她也得接受,“你说,我要怎么偿还你们首领的恩情?”最后两个字,朵菲说得咬牙切齿。
“就像你说的,你作为治疗者,你的命真的非常非常宝贵”严默肯定道。
被夸奖和认可价值的朵菲一点都不高兴,这人绝对还有下文。
严默没有让她失望,“我觉得你一个人的命就值得上千条人命,所以你就用救一千个人的性命来偿还我们首领的恩情好了。”
“一千个人!你们部落有这么多人吗?”朵菲再也忍不住地尖叫起来,一千个人,她要偿还到什么时候!
“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你也觉得一千人比较少吗?那就三千人?”严默摊手,“大家都知道我很好说话,如果你觉得三千条性命还不够体现你的价值,你尽管提,我一定满足你!”
“一千……”
“什么?”
朵菲颤抖着嘴唇道:“我觉得一千条性命已经足够体现我的价值。”
“是吗,不要妄自菲薄,其实我觉得一万条……”
“一千!我求你了!”朵菲哭了。
严默手指间滚动着金针,温厚地道:“怎么哭了?是不是觉得委屈?那么取个中间值,你救五千条人命……”
“我不委屈!”朵菲几乎在尖叫,“一千一千一千!你不要逼我!”
“我逼你?”严默脸色一变,“如果你不愿意可以离开,我绝对不会阻止你。”
对,你只会等我能力耗尽的那一刻扒光我,把我所有晶石全部抢走!朵菲怎么敢把晶石交给别人,这可是她用来自保和治疗的最大依仗和秘密。
“我……想留下,请您让我留下,我愿意……治疗一千个人来偿还首领大人的恩情,我也愿意用治疗来支付自己的食宿。”朵菲憋屈万分地吐出了这句话。
“别耍花招,治愈就是治愈,我擅长医术,人有没有治好,你有没有做手脚,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部落里暂时没有那么多人,我也不要求你一定要救人性命,能给人断肢再生或致伤疗病,只要痊愈也算你救回一人性命,以后你每治疗一人,便让他来找我的学生叶星告知一次。”
“……知道了。”
把朵菲暂时搞定没两天,猛也来找他了。
严默看着对方那欲求不满的表情就知道他为什么来找他。
“那女人在治疗别人时是不是收了别人送的食水?”
猛一愣,“对。”
“你去告诉她,索取部落人的报酬便不算在偿还内,我会让叶星问清楚再记录,而她一个月必须最少无偿治疗五个人。”
“什么意思?”猛没听懂。
“你不用管什么意思,只要把我的原话传达给她就行。”
猛摸着脑袋走了,把严默的话原原本本传达给朵菲。
朵菲一开始听说一个月只要无偿治疗五个人就行,她还很高兴,等她再仔细一琢磨,她痛苦了。
这么小的部落,一个月能有五个伤病者都算是多的。而且那些人大部分还都会去找祭司,而不会来她这里!
没有五个以上的伤病者,她就没有办法收到报酬,没有报酬,她吃什么喝什么?还有点火用的木柴要从哪里来?这些东西,那阴险恶毒的小祭司可都要她付出报酬才肯给!
无奈,朵菲只能继续笼络猛。
而猛虽然不明白事发经过和原因,但朵菲又肯陪他睡觉,代价只要他付出一点食水和柴禾就行,他也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