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音遇到骆媛媛的时候,作为一个神器来说,几乎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搜索@巫神纪 @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他在“此世”行走,却一次又一次的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存在的地方。
他不再是活人,也不再能被接纳,存在于无人能碰见和接触的虚无之中,黑暗环绕在他四周,仿佛随时都会将他吞噬殆尽。
在这种情况下,神器唯一的凭依,唯一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的神祇,然而看雪音这样茫然忧郁,无法释怀的模样,他和他的主人,现在显然还不够彼此信任——起码雪音并不认为对方可以依靠,不然也不会一个人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孤身一人的跑了出来。
骆媛媛看着他,就想起了很久之前她自己所经历过的那种感觉——她现在才发现,她原来从没有忘记过那种感觉——作为神器,找不到出路的,那种非常,非常痛苦的感觉。
这是一道非常难以度过的关卡,不仅对神器是极大的考验,对神祇亦是。
她当时的神祇是蠃蚌,她完全信任和依赖,并且仰慕着他,却依然差点堕落——因为蠃蚌并没有给予她作为神器的正确引导。
他没有教会她如何控制和正视自己的恐惧和*,而是放纵了她,导致最后两个人,都差点步入毁灭。
所以在发现雪音是神器的时候,骆媛媛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她对他还颇有些漫不经心,只当有个伴一起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可是随着在街上闲逛,从不经意的聊天中得知了雪音的一些情况后,骆媛媛却忍不住的开始担忧起他来。
雪音的眼眶有些泛红,很明显在遇到骆媛媛之前,他已经哭过了一次。
在知道了他是神器之后,回想起刚刚碰见雪音的时候,他的茫然失措和痛苦难抑,就又有了一层让她难以释怀的解释,仔细看去,雪音那双漂亮的金红色的眼眸里,里面其实满满都写着——“不管是谁都好,谁能来帮帮我”的呐喊。
他虽然隐瞒了自己神器的身份,也没有说神祇之类的话,可是从偶尔的抱怨中,骆媛媛却听得出来他和他的神祇,相处的并不顺利,虽然已经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却磨合的磕磕碰碰。
他的神祇似乎并不能让他心悦诚服,因此和正是最难搞的青春期,叛逆而难以管教的雪音就更加冲突强烈。
这样下去的话……是不行的啊。
雪音已经走在一条极为危险的岔路上了,而不会有谁比骆媛媛更清楚,如果他继续走下去,前方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了。
随着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骆媛媛终于到了不得不回家的时候了。雪音陪着她一起走到了神社的山脚下,在分别的时候,骆媛媛看着这个俊秀的少年,就像是看见了当初那个被困在黑暗中的自己。
然而她已经被人救了出来,眼前的这个少年,却岌岌可危——骆媛媛一点也不想今天过后的某一天,得知这个可爱的孩子变成了妖魔——
“我今天很开心。”她便朝着他微微一笑,“我们明天还可以再见吗?”
“……可,可以啊!”雪音很少能和女孩子这么亲密的接触,尤其是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他白皙的面容有些控制不住的涨红了起来,“如果你想要……见我的话,我一定会来的。”
“那么……”骆媛媛看着他腼腆的样子,温柔了眉眼,伸出了手去,“来拉钩约定吧?明天,雪音也要来找我哦。”
雪音迟疑了一下,便红着脸,慢慢的伸出了小指,勾住了骆媛媛的小指。
“……嗯。”
骆媛媛却好像还不放心似的强调了一遍,“一定哦?”
“嗯!”被这样要求着,雪音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原本就五官清秀,皮肤白皙,一双金红色的眼眸像是云霞一般绚丽灿烂,长相俊秀,灿烂的笑起来的时候,更加好看。于是外貌协会资深会员骆媛媛对他的好感度,瞬间又增加了五十。
年少的神器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对于美貌的异性,自然而然的便会产生思慕之心,然而作为神器来说,这样的*却也是不被允许的事情,甚至是致命的毁灭契机。
跟在他们身后的夜斗咬着牙闷哼不已,一路上不知道被雪音偶尔想到的发育期幻想刺痛了多少次,才终于等到骆媛媛和雪音相互笑着挥手告别,只是……他却发现雪音身上,原本妖魔化的迹象,居然减弱了许多。
……是觉得在【此世】,找到了自己可能的容身之处了吗……?
是觉得自己,有可能被人接纳了吗?
是在妄想自己,说不定还能得到那些随着死亡,已经永远也无法得到的东西吗?
是因为终于有人,在所有人都丢下他往前走的时候,没有无视他,而朝着他露出了笑容吗?
……说起来,在这之前,夜斗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雪音笑过。
但是那个人……
那个人……
为什么偏偏会是那个人……?
不,说起来,也许正因为是那个人,所以才能够做到这种事情。
眼见着少女已经步伐轻盈的提着刚才逛街买到的东西朝着前方走远了,雪音却还站在原地,眼神恍惚,有些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连夜斗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都没有反应过来。
“喂……”夜斗神情复杂的出声打断了雪音的出神,而不小心被人看见自己盯着女孩子的背影不放的少年,顿时露出了完全符合这个年纪的羞怒神色,“你,你怎么来了!”
“……啊,因为委托已经完成了。”
原本就是在并盛有学生进行了委托,夜斗才会带着雪音一起前往学校,结果又爆发了冲突——不过说是冲突,其实只是雪音单方面的生气而出走了而已——好在这一次的妖魔并不强大,即使没有神器在身边,夜卜一个人也完美的解决掉了。
但……原来她的转世……在并盛中学吗?
夜斗抿紧了嘴唇,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开口道,“……呐,雪音,你还是离那个人远一点,比较好。”
“什么啊!”这句没头没尾,却干涉的毫不客气的话语,自然让原本就不服管教的雪音顿时炸了开来,“这种事情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他瞪了夜斗一眼,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夜斗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去,只是过了一会儿,低低的叹了口气。
“是吗……?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他看着骆媛媛离去的背影,眼神微沉。
父亲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绝不能,让他知道。
骆媛媛并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碰见了一个熟人,她回到神社里的时候,蠃蚌正在做饭,作为有着神社供奉的神祇,他是不必进食的,但因为骆媛媛还是人类,他倒也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吃饭的时候他看着骆媛媛眉眼间隐藏不住的喜悦,好奇的问道,“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么?”
骆媛媛瞪大了眼睛,“咦,很明显吗?”
“是啊。”蠃蚌看着她笑了笑,“阿媛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看得出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啦。就是……”骆媛媛顿了顿,“今天我好像……拉住了一个人呢,而且和他定下了约定——大概是帮到了别人,感觉自己的存在,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好像都有些价值了。”
她说的有些含糊和暧昧,因为碰到了一个神器,并且想试着帮助他的事情,如果说出来的话,说不定蠃蚌会悄悄插手阻止——他并不喜欢骆媛媛和这些事情接触过多,而只想让她当个平常人,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长大。
明明他自己就是神祇,而另一个把她养大的人——麻仓叶王是位可以御使鬼神的阴阳师,但从小他就恨不得灌输骆媛媛一脑子的唯物主义思想,让她离那些神神怪怪越远越好。
只是在亲朋好友大多都是妖怪神祇的情况下,他显然没有成功的可能,而在骆媛媛恢复记忆之后,他就更没有希望了。
果然,骆媛媛这么说了之后,蠃蚌便不再询问了——他很少在骆媛媛表露出对谁有意思的时候继续问下去,也许是为了避嫌或者不想给她压力,又或者别的什么,只是会在骆媛媛开始恋爱之后,偶尔问上几句“他对你好不好?”“跟他在一起开心吗?”,如果骆媛媛说“好”和“开心”,他便会点点头,淡淡的说上一句,“你开心就好。”
骆媛媛一般都说“好”,不然她怀疑蠃蚌会因为她一句“不好”而直接拔刀出鞘去把对方砍死。
第二天,泽田纲吉他们也看出了她有些魂不守舍,上课的时候总是频频查看时间,十分焦虑。
“怎么了?”下课的时候,棕发的少年站在她的课桌旁边好奇的问道,“今天阿媛有什么事情吗?”
“嗯!”骆媛媛用力的点了点头,“今天有个很重要的约会!”
“咦!?这么快!?”泽田纲吉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谁……和谁?”
“和……”骆媛媛歪了歪头,“哎呀,说了你也不认识。”
“可是!可是你才转过来几天而已啊!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昨天啊。”骆媛媛哼了一声,佯怒道,“谁让你跟狱寺和山本跑了,丢下我一个人?那我一个人回去很寂寞啊,刚好就看见他也一个人呢。”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的露出了笑脸,“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哦。金色的头发,眼睛超漂亮的!”
“啊……”泽田纲吉发出了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的长叹,他对骆媛媛的审美很有信心,她说可爱的话,那么想必长得的确很好。他有点低落却又强装精神的问道,“是嘛……那,阿媛是要和他交往吗?”
“唔——”骆媛媛下意识便拉长了声音,她歪头想了想,“因为他长的很可爱,所以我是不讨厌的啦,不过……”
想起对方神器的身份,她笑了笑,“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但是,从小和骆媛媛一起长大,深信“阿媛看上的人不可能能逃脱”这一事实的人,泽田纲吉误会了她的话,还以为是对方看不上她,因此惊讶极了,“咦?!怎么会?如果是阿媛喜欢的人的话,不可能有人不愿意跟你在一起的吧!?”
骆媛媛:“……这种话玩笑的话还可以,你这么认真的相信我还蛮有压力的诶……”她小小的吐槽了一句,又笑着挥了挥手,“并不是那种意思啦,只是……嗯……”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突然发散了思维,看着眼前的好友问道,“说起来啊,阿纲,你觉得……把一个人拉住,什么方法最好呢?”
“拉住?”泽田纲吉有些困惑,“拉住是什么意思?”
骆媛媛便沉吟了一会儿,“就是……嗯,狱寺之前不是不良少年嘛?你看,就像是……混黑社会是一条很不好的路,对不对?如果有个人啊,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他就会堕落到黑暗中去了,那,你想拉住他,不要让他堕落的话,什么办法比较好呢?你是怎么说服狱寺从不良少年变成一个普通学生的啦?”
“……”其实狱寺现在依然算是在混着黑呢……
然而这句话泽田纲吉并不会说出来,他认真的想了想,才有些迟疑的回答道:“……羁绊……吧?”
骆媛媛慢慢的重复了一遍,“羁绊?”
“可是……”她还想问,如果对于那个人来说,羁绊说不定会加速让他堕落的话怎么办,却又觉得,纲吉并不知道细节如何,怎样的羁绊,羁绊所产生的影响,还是需要她自己考量才对。
“嗯……”骆媛媛便话锋一转的改为赞叹道,“阿纲从之前开始,就总是能给出很棒的回答呢,果然遇到什么问题,就应该来问你。”
“……我倒是没有觉得我的回答很好啦,”泽田纲吉没有什么自信的抓了抓头发,羞涩的笑了笑,“不过要是能帮上阿媛的话,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