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媛媛越来越喜欢睡觉,她总是懒洋洋的,动也不想动。有时候她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但这种时候,奈落就会坐在她的身边,抚摸她的头发,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似乎是想让她不要多想,“这是正常的。你的病刚有起色,需要休息。”
“可是我感觉我每天都在休息。”骆媛媛撒娇般的抱怨着,她将奈落放在她额头上的手抱进怀里,翻了个身,有些担忧的问道,“我的病不知道能不能好,你会嫌弃我吗?”
除了最初他还被当做鬼蜘蛛的时候,奈落何尝被她这样眼神湿润的仰望过,他觉得心头发紧,便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怎么会。”
“我这么……我这么的……”
奈落望着她眯起眼睛,靠在他手臂上,带着笑意等待着他的甜言蜜语来取悦的模样,垂下了眼睑,明明一开始准备虚伪的说着哄骗她的情话,可不知道怎么的,话到最后,却连带出了一种陌生的情绪,“……喜欢你。”
骆媛媛感觉到了他好像不慎流露出了心底的声音,但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便只为他的失态开心的在他怀中打了个滚——奈落对着她的时候,她明明感受得到他的喜欢,可他却总是矜贵的显出一种冷淡的态度来,这让她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听他说一些羞耻的情话,作为他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的惩罚。“我知道。”
“那么你呢。”奈落垂下眼睑,他伸手撩起她的长发,声音低哑的问道,“那么你呢。”
“我也喜欢你啊。”骆媛媛回答的非常干脆,她抱住他的腰,一脸满足的靠在他的腹部上,闭着眼睛,带着安心的微笑,“我最喜欢奈落了。”
奈落却微微一顿。
这就是他想要的。
可是当她真的这样毫不迟疑的说出口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半分喜悦。
因为他自己清楚,这是最真的假话,也是最假的真话。
可假的,终归都是假的。
最终他回道:“你现在说喜欢我,那要是有一天你喜欢上了别人,那怎么办。”
骆媛媛便从他怀里撑起身体,她认真的望着他那张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脸,然后想象着那样的场景。
奈落给人的感觉总有些阴柔,也许是因为他总是披着繁复的外套,显得身形纤细,又有一头长发,还总是隐没在阴影之中的缘故。但其实仔细看去,他的五官并不女气,反而算得上是英挺俊秀的。
他黑色长发卷曲如波浪,却并没有什么妩媚的感觉。虽然因为很少暴露在阳光下,皮肤有些苍白,但眉宇间的冷硬神色显示出他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病弱。
此刻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阖下,在眼睛中投下一片阴影,显得极为神秘。他的眼神总是很冷,很多时候瞳孔就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珠一般毫无感情,然而现在他这样专注地望着骆媛媛,好像只要她愿意,他就心甘情愿,能为她做任何事情。
奈落静默的等着她的回答,但骆媛媛脸色不变,心里却在想,真是奇怪。
这样仔细而专注的凝视着他的经历对她而说居然显得这么陌生,就好像在此之前,她从没有这样带着感情,用视线温柔而仔细的抚过他脸上每一寸肌肤一样。
但他明明这么好看,而她又这么外貌协会,应该总是看他,经常看他才对。
而且我明明这么喜欢他,可是只要一想到不喜欢他的时候会怎么样,就好像一下子能够想象出那种感觉——对他再无悸动,心如止水。
仅仅是这么一想,那原本热烈的喜**之情,竟真的好像开始慢慢减淡了。
这对于奈落来说,当然是极不公平和失礼的事情!骆媛媛连忙压住心中不明的冷淡,回答道:“如果我不喜欢你了,那我能喜欢上谁呢?”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极为模糊的人影闪过心头。
那影像闪的太快,骆媛媛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隐约觉得,那身影似乎有一头银发。
她更喜欢银发吗?
骆媛媛攀上奈落的肩头,伸手去撩他的黑色长发,握在手中,细细端详。
黑色的头发也很好啊。她这么对自己说。
“你要是喜欢上了别人,”奈落对她略显犹豫和满是退路的回答并不满意,但她紧接其后抱住了他的动作却大大的加了分,于是奈落温柔的将她抱在怀里,语气却完全相反,“我会杀了他。”
骆媛媛在他怀里皱起了眉头。
她讨厌这种狠话,但此刻她好像并没有立场可以说什么。
养病的日子骆媛媛过的非常混乱,常常一睡过去,醒来时就分不清日夜时差,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睁开眼睛,她就能看见奈落。
意识到他一直在看着她,这让在病中的骆媛媛感到有些羞耻。
“干嘛呀,”她捂住自己的脸,语气软软的抱怨道:“我睡着的样子很蠢的啦。”
“要是我打呼和磨牙被你发现了怎么办啊。”她似真似假不满的说道,“而且现在还在生病,很丑的,到时候你看久了,就不喜欢我了。”
半妖以前以丈夫的身份和骆媛媛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骆媛媛也没少这样对他撒娇,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即使奈落努力的回忆,也有些记不清她当时的神态语气,又说了些什么了。此刻仿佛美梦成真一般,他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甚至不知道要怎样回应,骆媛媛便立刻生气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大声的哼了一声,不满的转过了身去,背对着他极为熟练的倒打一耙,“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了!”
奈落:“……”
他略微有些迟疑的伸手去碰她,骆媛媛却更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她自己又扭过了身来,非常不高兴的瞪着他,指责道:“你都不说话!”
半妖开始第一次亲身体验什么叫做女人翻脸如翻书。
只见骆媛媛抱着被子,刚才还生着气,转眼又成了委屈的不行的模样,“你都不否定!”
她又气不过的重复了一遍,“你都不否定!”
奈落这才慢一拍的反应了过来,“……没有。”
骆媛媛抱着被子,怀疑的看着他,“真的吗?”
谁都知道奈落对于骆媛媛抱着什么心思,此刻却被骆媛媛本人如此怀疑,她以前对他避之不及,现在却追根究底的想要证实他的真心。这让奈落突然就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真的。”
骆媛媛这才怒气稍减,她傲娇的哼了一声,趴在被子上看着他,“那你怎么证明?”
奈落眼眸深沉的看着她,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事实上,再没有什么比她现在他面前,对他说着这样的话,露出这样的表情,更能证明他的感情了。
——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你。
然而讽刺的是,因为封印了她的记忆,他反而什么也不能说。
见他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只会静静的望着自己,骆媛媛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忍不住又打了一下他的手臂解气,恨恨道:“你怎么这么笨啊,连哄人都不会!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可是说完之后,她又自己笑了起来,朝着他伸出了手去,“抱抱我嘛。”
因为每天都是这样的日子,所以当有一天骆媛媛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奈落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便油然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然后在下一刻,一个陌生的妖怪破窗而入,闯入了她的房间。当对方一眼望见了她,而明显露出了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伸手就拽住了她的手腕时,骆媛媛下意识便吓得叫了起来。
她惊愕的挣开对方的手朝后退去,惊惧的问道:“你是谁?”
但对方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挣扎,因此一开始抓的就不算太紧,一下就被她成功挣脱了,对于她这样的反应,他看起来比她还要惊讶,“你怎么了?”
他的语气极为熟稔,可是骆媛媛却根本不认识他,她皱着眉头望着他,警惕道:“你认识我?”
来人便立刻想到了什么,他皱起了眉头“啧”了一声,恨声道:“奈落那家伙!”
这个一头银色长发的男人重新看向了骆媛媛,他眉头紧皱,似乎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棘手:“我是巴卫。我说过我会带你出去——杀生丸来了,他在等你,跟我走吧。”
然而骆媛媛并不认识杀生丸,她戒备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那么你的神器,你总该相信吧!”名叫巴卫的男人却毫不含糊的伸过了手来,一把拽住了她,这次他用的力气很大,骆媛媛挣扎了许久,也无法挣开,她被他拖到了窗边,只见他朝着夜晚被一片黑暗所笼罩住的,仿若深渊一般的地面,喊了一声,“白!”
下方顿时传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像是回应,紧接着,一道巨大而诡异的身影腾空而起,停在了他们面前。
那是一只巨大的,怪异的,像猫般的怪兽。骆媛媛瞪大了眼睛,尽管那可怖的外形应该让她感到畏惧,可是一种极为熟悉亲密的悸动却告诉她并不需要害怕,她甚至还感到——非常亲近。
这是她的……神器?
还不等骆媛媛反应过来,巴卫已经突然将她拦腰抱起,而白立刻驯顺的低下了头,好让他能将她平稳的放上它的背部,骆媛媛还没来得及惊叫,就已经只能慌乱的揪紧猫怪背部上那些粗硬的毛发,稳住身形。
“蠃蚌拖不住奈落太久,我要去帮他。”她听见那个银发男人说:“白会带你去找到杀生丸,跟着它走吧,杀生丸一定能让你想起来的。”
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又仓促,又莫名其妙!
骆媛媛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巴卫这个人,可是神祇和神器之间的联接却是不会骗人的——如果这只猫怪的确是她的神器,那么神器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的。
她不知道身下的这只“自己”的神器要将自己带去哪里,她迟疑的发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一个暂时被打通了的出口。”白立刻回答了她的问题,那声音有些稚嫩,主人似乎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之前妖界和人界的通道都被封印了,叶王大人,惠比寿大人好不容易才撕开了一道口子,好让杀生丸大人能过来找您。”
“不久前巴卫大人带着我和蠃蚌大人碰上了正在到处寻找您的杀生丸大人,我们净化了身上的瘴气之后,就立刻回来救您了。”
“杀生丸大人必须呆在通道处维持住出口的畅通,所以没有一起前来,不过很快,您就能和他见面了。”
骆媛媛听出了它语气中对于那个“杀生丸大人”的崇拜和仰慕,她顿了顿,“杀生丸是谁?”
“您都不记得了?”白的声音便立刻有些慌乱的响了起来。“杀生丸大人是您的恋人,也是您的神使啊。”
骆媛媛这次愣了好一会儿,“那么……奈落呢?”
而对于这个问题,白回答得非常干脆:“奈落是坏人。”
骆媛媛茫然的沉默了许久,“那么那个杀生丸,是银色长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