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裴夙还记着适才小牡丹说“不喜欢给他亲”,又因为锦屏的谣言大不虞,听到明鹪的问题,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给了老婆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若纳她为妾,你应允吗?你是正妻,可行与否,全凭你一句话。”
明鹪抬起头来,呆呆看着夏裴夙,心中生出未曾体味过的酸涩,他说这话,便是确有纳妾之意,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这样啊,才成亲,就要纳妾!
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明鹪自知家入夏家是来当贤妻的,可不能娇纵任性,不让纳妾,非但不“贤”,还会得罪丈夫公婆。
“有多一人照料夫君起居,是好事,我怎会不应允呢?”
空气忽然凝结,夏裴夙神色喜怒难测,阴沉目光有点瘆人,明鹪只觉背脊发凉,胸中忐忑,攥着袖口的小手,手心冒汗。
最终他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一连三日,刑部侍郎夏大人,全身心投入新职位,在新帝守孝不干活的这段日子里,作为新晋替补阁臣,和老头们分头处理各式各样的奏报,除了这里春汛泛滥那里盗匪横行的政务,还有各种官员之间的弹劾指摘,谁的衣冠违制了,谁家亲戚侵占民田了。
要一件件严谨应对,考验的就是时间,精力。
内阁看他年纪轻,便拿这些小事给他练练手,而刑部尚有少司寇的本职,要准备新皇登基大赦的死刑犯名单,还得把陈年积案尽量清掉,等皇帝垂询时,也好交个干净答卷。
最最要紧的是,小皇帝刚继位,政局动荡,皇位不稳,二皇子与皇后一系在朝中势力不可小觑,要干掉他们,就得尽快将他们排挤出权力中心。
人忙起来,是没空想色色的,倒是被冷落数日的明鹪,察觉到丈夫态度变化,坐不住了。
夏府本就冷清,他来找她,尽管老占便宜污言秽语,但……他不出现,日子愈加孤单无趣。
摸着良心说,对小明鹪而言,和坏男人在一起,又刺激又新鲜,他让她看到了一些没看到过的“东西”,比如阳物,学到了一些没学过的本事,比如“相濡以沫”。
实际就是,她想他了。
他不来找她,她可以去找他嘛,明鹪从不搞“死要面子活受罪”那套,打定主意就和丫鬟们一起去书房等某人。
夏裴夙忙完公务,披星戴月回到家里,就看见书房外面挂着两盏七彩琉璃灯,一群女孩围坐廊下,吵吵闹闹地玩游戏。
“你们在干什么?”
二少爷像鬼魅一样突然出现,突然出声,语气阴恻恻的,小姑娘们打了个寒颤,瞬间安静。
这几个陪嫁小丫鬟,个个都是机灵鬼,这种场面当然是牺牲主人,把恶霸姑爷交给自家小姐对付,乖乖巧巧向夏裴夙行个礼,快手快脚收拾散落的纸条,自觉退散。
其中一个有点招风耳年纪最小的,临走还从明鹪手心里挖掉个什么东西,对她吐舌做了个鬼脸。
被留下的二少奶奶,发髻上粘着一堆白纸条,和之前一样,脸上尽是干坏事的小孩,被长辈抓包的心虚尴尬,不过夏裴夙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发火。
“那个小丫鬟刚才拿了什么?”
“冰雾?她拿了钩子,我们在玩藏钩。”
“你头上贴得乱七八糟,都是因为玩输了?”
“嗯,但她们输得比我多!”
暖红灯光下的小美人方桃譬李,仰着小脸,为她的“战绩”争辩。夏裴夙坐到她身边,替“领养的女儿”把纸条一根根撕下来,无奈叹息,十分温柔。
“下次要玩这些,还是乖乖躲在屋里玩,等过了国丧就好了。”
“……嗯,我来这儿是为了等你。”
“为什么不在书房里等?”
明鹪摇摇头,“没得主人首肯,怎么好随便进人家书房呢。”
小牡丹虽年幼贪玩,但大家闺秀的教养礼仪,倒是半点不缺,夏裴夙心中暗赞,愈发喜欢,也不着急进屋,就坐在朦胧琉璃灯下陪她说话。
“我听你几个丫鬟,有叫冻云,有叫冷霜,这个叫冰雾,怎么全是天寒地冻的?”
“哈哈哈,还有一个凝雪,是我爹爹起的名,那时候我还小,因父亲调任举家搬去南边,她们都是在金陵买的小丫鬟。”
“原来如此。”
明家老头被贬了官,心灰意冷,所以给丫鬟起名都愁云惨雾的,倒也有趣。不过小牡丹刻意回避父亲左迁,只说调任,是她不知道呢,还是不愿提?
夏裴夙心眼多,不再继续这个敏感话题,浅笑询问。
“鹪鹪怎么想起今晚来找我?是有事吗?”
“因为……因为你一连几天都没来主屋,我猜想应当是上次说了什么不顺耳的,令你心存芥蒂,今晚是来致歉的。”
“哦?倒也不至于心存芥蒂,仅有些小小不快罢了。”
小美人说得一本正经,某人内心窃喜,笨蛋总算开窍了,哪有刚成亲就愿意给丈夫纳妾的,这不明摆着不在乎自己男人么。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不喜欢被你亲的,哪怕是实话,也过于伤人了,毕竟我们是夫妻。”
“……”
夏裴夙仰头瞪着天上弦月,深深吸气,强忍住把老婆揪住,狠抽一顿屁股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