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男生 女生 完本 书单 专题 APP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武侠网 > 其他 > 鬼雨仙踪 > 第五章 歧途喜宴

鬼雨仙踪 第五章 歧途喜宴

作者:鬼雨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3-12-27 02:30:59 来源:58小说

山伯想说自己是因缘凑巧才来到这里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昨日的经历简直匪夷所思,说出来未免惊世骇俗,若是引得老师不安,还不如不说的好。

祝员外并未在意。难得看见英台这么听话,他觉得高兴还来不及。

精彩内容结束 六月底,考试结果揭晓,梁山伯的成绩相当不错,竟然在千余名考生中高居第一位。

不过这只是笔试的成绩,真正的考核并没有结束。要想入仕,还要经过很重要的一关,那就是九品中正制的考评。

所谓九品,就是九种等级,中正,则是负责仲裁评定的人。为了完成这次大考,吏部特请了三位权贵出任中正,对所有考生进行综合评价。评价的范围包括好几项内容,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是出身来历,要看这些人是出身于高门大阀还是寒门百姓。如果出身世家,只要才学过得去,就容易归入上品,如果出身寒门,成绩再好,也难归入很高的等级。

因此之故,梁山伯一直担心不已。幸亏他的运气还算不差,三位权贵并未多做刁难,就给了他个“上品中”的评定,是说属于上品里的中等,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也算很好的了。

对于这个结果,山伯已经非常满意了。因为根据传言所说,过去几十年里,出身寒门能够拿到上品下的已然极少,拿到上品中的自然是凤毛麟角了。所以他很是高兴。

没几天,吏部发下文书,命他到鄞县作县令。

听说到鄞县做官,梁山伯的心里更加舒坦,因为鄞县距离他的家会稽县胡桥镇很近,而且那里距离祝家庄也不远,途中刚好可以拜访英台。

“水到渠成,该是登门提亲的时候了。”他精心买了礼物回到万松书院,想请得德高望重的周老师出面做媒。

可惜事情很不巧,平日很少出门的周世章竟然不在家。据师母所说,周夫子已经被某个弟子请去喝订婚酒了,可能要过好几天才能回来。

山伯觉得很是遗憾,同时也有些诧异:“老师向不沾酒,这次竟然会花好几天的时间前去赴宴,不知是哪个弟子有这么大的面子?”

算算时间,距离跟英台约定的七夕相会已经没几天了,他实在无法等待周世章回来,只好一个人前去祝家庄。先不说提亲的事,上门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

七月初六,梁山伯乘着一叶扁舟,沿着英台走过的水路前行。炙热的太阳当头落下,照得他身上一片滚烫,可是这分火辣辣的感觉还赶不上他心中的热情。一想起很快就能见到英台,他的心里就有一团火:“好久未见,不知祝贤弟现在怎样了……英台,我来了,我这就来了!”

他一路催促着舟子,甚至亲自操舟上阵,只想早些赶到地方。

可是路途遥远,无法一蹴而就。两三百里的水路,总也要划个两三天时间。

当夜,小舟停在萧山,山伯夙夜难寐,心头一直浮现着英台的影子,一会儿回想昔日的欢乐,一会儿憧憬明日的相会,然后又情不自禁地想道:“换回女装的祝贤弟会是怎样的美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急不可耐地催舟启程。

小船转向东南,经钱清、柯桥,东折入曹娥江,直到中午时分,才到了上虞县的玉水河。

眼看祝家庄就要到了,山伯的心里愈发激动起来,简直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正在这时,前方河面上忽然现出一道铁索,拦住了小船的去路。

“铁索拦江,这是怎么回事?”操舟的汉子也感到很奇怪。

中午的天气实在炎热,水面上行舟并不多,这时候,连找个可以讯问的人都没有。

好在岸边的大树上贴了张告示,上面写着:“七夕群鱼会,玉水现金鲤。特封闭玉水河一日,以利渔民围捕。明日辰时解封!”落款盖有太守的印章。

操舟汉子摊开双手:“官人,过不去了,小的只能送您到这里。”

山伯心中焦躁,向两边望了望,发现两岸全是密林,禁不住皱了皱眉。

“沿河往前走,不出五里就到祝家庄了!”操舟汉子宽慰他道。

没奈何,山伯不得不弃舟登岸,准备徒步前行。

等到上了岸,他才发现事情徒步跋涉并不容易。岸上根本没有路,密林之中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每走一步都很困难,要想走完这短短的五里,不知要遭多少罪。尤其在这炙热蒸腾的夏天,草丛里潜伏着各种各样的蛇虫,想想就令人提心吊胆。

别无选择,他只好折了根木棍在手,一边敲打着草丛,一边小心翼翼地拨开树枝往前走,希望不要被蛇虫咬到。

真是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才走了几十丈,他就看到五六条大小不一的毒蛇。小蛇来去如电,在草动的瞬间便飞快地跑了,大蛇跑得很慢,扭着身子缓缓移动。好在那些蛇并没有过来咬他,不然他连逃都逃不及。

山伯心头打鼓,鼓足勇气继续前行。

然而越往前走越是恐怖,又行百十丈,来到一个小河交汇的地方,他忽然发现前路不通,后路也被阻断了,周围全是粗如手臂的毒蛇,高高地昂着头,从齐腰深的草丛里露出无数圆圆的眼睛,仿佛鬼魅一般盯着他。

乍见此景,山伯几乎被吓个半死。

他熟读圣贤书,常养浩然气,按说胆子应该比常人要大一些,可是不知为何,最近几个月来,他的胆子变小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时常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如今面对这种骇人至极的景象,他的心里更是“扑通”乱跳,背上冷汗一个劲地流。

虽然他的头脑依旧保持清醒,可是在这徉危急的关头,实在无法想出什么良策。何况对于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说,即使想出法子也不一定能够实行。

“穷极呼天。”这时候,他只能对着“天地君亲、诸天神佛”一番祷告,希望能唤来意想不到的救星。慌不择言,他竟然搬出了念得最熟的圣人之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善我,我亦善之;人不善我,我不善之…… 德不盛,行不厚,则颜子、骞雍侍……”

说也奇怪,也不知道是他的祷告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众多的毒蛇只是守在他周围丈许之外,并未一过分逼过来,似乎只想将他困在那里,而不想取其性命。

山伯心中剔剔,只能呆在原地,不敢挪动脚步。时间飞快地流逝,一人众蛇就这徉面面相觑,眼看到了申时,太阳已然偏西,群蛇还没有后退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日色渐晚,山伯想起与英台的约定,不仅感到心急如焚。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大水来时,尾生可以抱柱而死,蛇虫所至,我山伯竟然苟且偷生!相形之下,岂不令人惭愧?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如此荒郊野外,何时是个了局?不行,我要闯出去!”

想到这里,他鼓足勇气向前迈了一步。

群蛇还是没有扑过来,伸出草丛的蛇头却如风摆荷叶一般,不停地摇晃着。

他横下一条心咬紧牙关又迈了一步。这时,群蛇挺起的上身摇晃得更加急了,简直有种风雨飘摇的感觉。

他知道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关头,只要再迈出一步,就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可是此时也别无选择,只能高高举起手里的树枝,咬着牙又走了一步。

没想到,风雨飘摇的蛇头忽然退后了,好似对他有些畏惧的样子。

山伯心中一动,接着又往前迈出两步。群蛇果然被逼着后退了两步。

山伯舒了口气,当下一步接一步缓缓向前走。群蛇退得很快,没有一条敢接近三尺之内。

山伯心知有异,来不及仔细辨究原因,连忙加快了脚步沿着交汇的小河前行,希望走不远能够找到渡河的小桥,或者能够见到人烟,可以问明道路。

小河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算很窄,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向哪里。

走了一会儿,岸边的密林有了些变化,乔木越来越多,杂草越来约少,走起路来容易了许多。群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眼看日色将晚,山伯心急火燎地往前跑,希望能在天黑前赶到祝家庄,虽说这么晚登门未免有些失礼,不过却没有别的办法。

这样跑也真难为了他,衣服被树枝挂破了好几处不说,裤腿上更是沾满了烂泥,看起来十分狼狈。

说也奇怪,密林看起来似乎很大,可是脚下的路却好像没有尽头。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后来,太阳还是落下山去。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面对如血的晚霞,他的心在滴血:“夕阳!你怎么下得这么快?苍天!你为何如此捉弄我?”

一想到英台很可能从早上一直在等待着自己,山伯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愧疚:“对不起,对不起……”

他怅然伤神了好大一会儿,等到醒过来时忽然发现自己迷了路!

天色很快暗淡下来,林中变得黑漆漆的,树头不时响起乌鸦的叫声,耳边传来几声狼嚎,他知道自己的处境越来越麻烦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认准一个方向走下去,搏一下自己的运气。按理说,这一带到处都是村落,只要碰不到野狼,找到出路的机会应该还是有的。

他十分困难地摸索着往前走,黑灯瞎火,跌跌撞撞,周围静悄悄的,恐惧不安的感觉充斥着心头。如此情形之下,他忽然觉得同伴的可贵!不管是什么人,那怕见个强盗也好啊!

走着走着,十余丈外忽然传来一声虎啸!震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心头狂跳,连忙悄悄躲在树后,睁大了眼睛向着虎啸的声音望去。

可是周围实在太暗了,他看来看去始终看不到老虎的影子,只能听见“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静悄悄地抱柱树干,双手使劲想往上爬,可是偏偏不巧,那树实在太粗了,他连抱都抱不过来,更别提往上爬!

正在他双手乱颤浑身乱抖惊慌失措的时候,忽见几个人举着火把飞奔而来,为首之人张弓搭箭,“嗖”地一箭擦过他的身边,又一箭“梆”地一声钉在他头顶的树干上。

山伯被飞箭入木的声音吓了一跳,可是耳边立时传来老虎的哀鸣,他的心里顿时放松下来。

几个人从他身边飞跑过去,大呼小叫着:“当心老虎还没死透,先砍两刀再说!”

一个身着华服的汉子走过来,对着山伯抱拳施礼:“这位兄台,让您受惊了!”

山伯心中感激,赶忙回礼:“谢兄长救命之恩,请受小弟一拜!”

那人伸手扶住了他,牵着他后退几步,高举火把令他抬头望上看。

山伯看了一眼,当即被惊得亡魂皆冒!就在他适才双手环抱的大树上方,正有一只两三尺长的蜈蚣,粗若儿臂,通体乌黑,被一箭贯体钉在树上,百足犹在乱抖!

那汉子见他惊得目瞪口呆,微微一笑问道:“兄台贵姓?怎会一个人到了这野猪林?这可是方圆五百里最为凶险的地方,若非人多势众,没有人敢来这里。”

山伯叹了口气,先自报上姓名,然后将远途访友,恰遇铁索拦江,不得不弃舟登岸的事说了。

那人诧异地望他一眼,道:“铁索拦江?竟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阿三阿四,你们听说过‘七夕群鱼会,玉水现金鲤’吗?”

当即有两个精壮的汉子应声答道:“启秉都尉,玉水河向来风平浪静,哪里会有什么金鲤出现?”说着面现狐疑地望着山伯,以为他大概被吓傻了,要不染就是在信口胡说。

山伯皱了皱眉,正待开口细说,却听先前说话的汉子笑道:“梁兄弟,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且待明日天光,再去查个究竟。在下姓马,名文广,向在军中任职,这些人都是我手下的弟兄。”说话间已经有人十分兴奋地抬了一只体长丈二的斑斓猛虎过来。

山伯眼见行将入夜,自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去拜访祝家,只能暂时找个地方安歇,一切等天明再说了。

一行人抬了死虎,提了若干野味,高举火把在林中行走。

比起先前致命的死寂恐怖,此时嘈杂的人声令山伯倍感温暖。

马文广一面走一面笑道:“兄弟就在我家住下,明天也莫要走!等到后天,我陪你寻亲访友。只要没超出方圆两百里之内,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将你送到地头!”

山伯面现歉意:“谢马兄美意,无奈小弟已与人约好,若是去得太晚,只恐人家担心。今天真是多亏了马兄,要不然我命休矣!救命之恩,不敢或忘。”

马文广十分豪爽地笑道:“不要谢我,这是兄弟命不该绝。说起来也巧,我也是刚刚返家,得知家弟说了门亲事,前几日下了聘礼,只待明日请了双方父母、三媒六证、亲戚朋友,开一个大大的筵席,好好痛快一场。我见家里什么都准备妥了,独缺一些新鲜的野味,故此前来打些猎物,也好凑个热闹。没成想见到了兄弟。所以说兄弟一定给我个面子,明日吃完筵席再走,我送你去。”

山伯恨不得天一亮就走,但是面对救命恩人的殷勤相邀,想要拒绝又觉得不好开口。

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出了密林,然后沿着小路向前走,又走了好大一会儿,忽然看见大群的灯烛火把,照得前方一片通明。走近看时,原来是一座十分高大的城池,巍峨壮观的门楼上赫然写着“会稽”两字。

山伯为之一愣,没想到糊里糊涂走了一天,竟然到了郡城所在地。

马文广似乎在会稽也算是吃得开的人物,虽然夜已深沉,守城的官兵问都没问就放他进去。

山伯跟着众人入了城,又走了不大一会儿,但觉街道越来越宽,两旁的建筑越来越高大。没多久,众人来到一处高大的府宅前,从偏门入了府,用了些点心之后,各自回房歇息,山伯也被安置下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七夕的月亮终于升了起来,山伯怎么都睡不着,想想自己的失约,心里就觉得十分难受,他觉得自己很没用,竟然连这件小事都做不到,还有什么颜面去见英台?

*******************

夜月凉秋水,微风瘦野云。寂寒心底事,知己莫相闻。

此时的英台满眼都是泪,却只能在眼眶里打转;想要暗自抱怨几句,双唇颤抖却又说不出话来。

为了养好精神,这两日她一直没有离魂化蝶。今天一大早,她就换上最漂亮的衣衫,静静地坐在窗前,等待山伯的到来。可是等了许久许久,也没看见心上人的影子。望穿秋水,伊人不见,那种感觉真的好难受。

快到中午的时候,丫鬟银心忽然跑进来,说是有客来访。

英台心花怒放地跑下楼,结果没看到山伯,却看到身着彩衣的马文才!在座的还有一个年约五旬满脸脂粉的妇人。

她满面羞忿,转身就走,只想快些回到闺阁之中。没想到才走两步,却被父亲喝住:“既然出来了,那就见个面!不要那么没规矩!我跟你说,马公子请我们明日过府赴宴,为父已经答应了!”

英台强抑怒火,冷声道:“要去您自个儿去。女儿身体不适,恕难从命!”

祝员外面色一变,以掌击案,正待出言呵斥,忽见马文才躬身施礼道:“还请伯父莫怪!我看小姐面色晦暗,好似真的病了。”

祝员外“哼”了一声,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心道:“当然有病,心病!”

英台冷冷地看着面前既感熟悉又带有几分陌生的马文才,不知道他这徉说话是何用意。

马文才故作怜惜地道:“小姐面色微红,光泽不显,似为肺阴不足,阴虚火旺之像。春病多风,秋病多燥,还得小心才好。”随即转头对那年约五旬的妇人道:“二娘,你精通脉理,能否给小姐搭个脉,看我说得对也不对?”

英台淡淡地道:“不用了,我好得很。一时半会死不了!”

祝员外听她越说越难听,怒道:“你这孩子,读了那么多书,一点规矩待人的礼貌都没有!自从书院回来之后,就没见你高兴过!三天两头蒙头大睡,眼看瘦成皮包骨头,还这么倔强!”

那妇人满脸堆笑走过来:“员外别生气。这么漂亮的姑娘,天女下凡一般,真是我见犹怜啊!哎,就是身子骨有些单薄,需要好好调养调养,来来来,让我看看……”说着伸手去搭英台的手腕。

英台望着她那豆虫一般肥嘟嘟的手指,浑身一激灵,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妇人面上的笑容更加盛了,一双眼睛放出摄魂的光芒,罩住了英台全身。

英台浑身一颤,抬头望向对方,四目相接,只感到心头一阵迷惘,浑然不知身在何方。

妇人无比亲切地招呼道:“好孩子,来这边坐,让姨好生瞧瞧……”

英台心知不对,然而却无法抗拒对方的命令,不由自主地依言走了过去,缓缓坐了下来。

妇人肥腻的手指终于搭在英台的霜雪皓腕之上,一股劲气如泥鳅般钻入英台的体内,游走于奇经八脉之内,散布于五脏六腑之间,片刻之间便控制了她的三魂六魄。

这时候,英台仿佛泥塑木雕一般,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仿佛失了魂一样。

祝员外并未在意。难得看见英台这么听话,他觉得高兴还来不及。

妇人装模做样地摸了一会儿脉,起身笑道:“员外莫要担心,小姐只是微感秋燥,有点上火,所以脾气大了点。没什么大碍,只要服龙眼三两,雪梨二斤,就可痊愈。”然后声音柔和地对英台道:“多听你爹的话,别太任性了,啊?记住了吗?”

这一刻,英台心中糊涂得紧,只知道点头答应,就觉得妇人所说的话都是金玉良言,从今而后,自己一定要听从父亲的吩咐。

妇人和马文才又坐了一会儿便去了。英台的痴迷却持续了很久,要不是挂在颈上的玉蝶透出一缕淡淡的凉意,她可能永远也无法醒来。

直到残阳夕照,夜幕降临,她的头脑终于有点清醒,然而手足还是不由自主,浑身仿佛受了紧箍咒一般,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夜月朦胧仿佛凉凉的秋水,微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想起今日便是七夕,山伯却违约没有来,她的眼里满含着泪水,心中更在滴血。她的双唇不住地颤抖,然而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她的泪水从腮边滑落,然而却无力以手擦拭。

在这凄苦无助的时刻,不知何处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来欢暂巧笑。还泪已沾裳。依稀如洛汭。倐忽似高唐。别离未得语。河汉渐汤汤……”歌声悲凉而又高亢,隐隐有出尘之意。

歌声本来甚是低微,谁想三转两折之后,忽然变得高亢清澈起来,反复吟咏的只是开头几句:“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随后渐渐走低,最后又传出几句话:“渺渺生何欢,幽幽死何苦,求仙瀛台去,黄老极幽数。”接着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英台本在痛苦之中,被歌声一打岔,悲凉的感觉顿时被冲淡了不少。歌声曼妙而又意味深长,她不由自主地在心中跟着默念:“仙车?七襄?凤驾?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究竟是什么意思?其中似有玄机,是谁在点化我呢?”

她揣摩了一阵歌词的含义,结果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又想起山伯的温情和无情,漫漫长夜,东想西想,一会儿痛恨马文才的纠缠,一会儿埋怨父母的不通情理,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一宿未睡,朦朦胧胧之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父亲的声音:“该起来了,今日要去马家,要早些动身!”

她心中不想动,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双手也不听使唤地自动扣起了纽扣,仿佛手足都是别人的一样。

*********************

山伯的日子也很难过,一夜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东方渐白。

他心中焦急,实在无法按耐得住,只想早些上路,早些赶到祝家庄。于是早早地洗漱完毕,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可是他也不能就这么走了,临走之前,总要跟恩人告个别,向对方表达心中的感激,同时说明无法留下来参加宴席的歉意。他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想知道马文广住在哪里。无奈起来得太早了,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静静地站在院中,盼着有人早些露面。

时光一点点过去,太阳如同蚂蚁般慢慢爬上来。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听见“吱呀”一声,隔壁的房门缓缓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低着头迈出门槛。

山伯转过头去,脸上堆满了笑容,想跟那人问声早安。

老者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低头走了好几步,然后猛一抬头,骤然看见静立院中的山伯,一时之间有些发怔,脱口叫道:“咦?你也来了?”

山伯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地道:“周老师!您怎会在这里?”原来那人非是旁人,竟然是授业恩师周世章老先生!先前专程前去拜访未能得见,如今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

周世章一向对山伯青眼有加,此时忽然看见,已是笑得合不拢嘴:“你问我怎么在这儿?还不是跟你一样?喝杯喜酒,凑个热闹呗!”

山伯听得糊涂,问道:“喜酒?谁的喜酒?您老人家不是一向滴酒不沾的吗?”

周世章笑道:“你这孩子!喝点酒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为师平日滴酒不沾,那是因为早年曾经立下誓言,如果教不出身列上品的学生,必定终身戒酒不饮!为师教了三十年的书,如今不但有了得中上品的学生,而且一次就出了两个!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山伯听得分明,对老师愈加钦佩,说道:“弟子侥幸得中,全是先生栽培的结果。却不知还有哪位师兄同时得中上品?”

周世章扫他一眼:“不知道?那你怎么来这儿的?”话音刚落,他忽然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喔,我明白了!大概是请你来的人故弄玄虚,没有对你明说。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明言,就等过会儿让他们给你个惊奇吧。”

山伯皱起眉头想了想,只觉得同窗之中学识过人的颇有几个,只是不知究竟是谁最终脱颖而出的。略一沉吟,他忽然想起救命恩人姓马名文广,于是眉毛一扬,说道:“我猜到了!原来是马文才兄!三年之中,出入万松书院姓马的学生只有他一人,想来应该是他了!”

周世章手捋胡须笑道:“果然聪明!一猜就被你猜中了!说起你们这届学生,有几个让我很满意!这第一个嘛,自然是你了!以寒门之身得中上品,这可是十分罕见的事;其次就是文才。他虽然出身世家,却能浪子回头,后来居上,同样拿到上品中的成绩,尽管说沾了家世显贵的光,但也算是难能可贵的了。马家双喜临门,一则科考大捷,二则订了一门满意的亲事,因此决定好好庆祝一番。他们对这场喜筵十分重视,据说请了不少的亲朋好友,大老远的连我都请来了。”

山伯想说自己是因缘凑巧才来到这里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昨日的经历简直匪夷所思,说出来未免惊世骇俗,若是引得老师不安,还不如不说的好。

周世章心情极佳,拉着他的手说个不停:“还有更令人惊奇的呢!马家文定的媳妇,你若是见了,保证大吃一惊,这也是为师十分得意的所在之一……这可是文才偷偷告诉我的,嘿嘿,我不能再说了……”

山伯见他神神秘秘半吞半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高兴起来就像小孩子一样。

这时候,旁边又有房门“咿呀”打开,有人远远地叫道:“梁兄,早啊!哎呦,周老师也来了?”

山伯回头一看,原来是同窗好友胡之璧,连忙打个招呼:“胡兄早,您也来了?不知还有哪位仁兄在此?”

话音刚落,只听四面争着搭话:“哈哈,还有我们呢!先生早啊!梁兄别来无恙?难得来了这么多人,可以开个同学会了!”五六人嘻嘻哈哈走过来,纷纷对着周世章行礼。

周世章挨个看了看,禁不住哈哈大笑:“为师昨夜还有几分难过,想想你们都走光了,我成了孤家寡人,心中觉得很是不爽。今天一觉醒来,忽然看见你们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别提多么高兴!该当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一帮人兴高采烈,就连满怀心事的梁山伯也觉得心暖。面对此情此景,他实在无法托辞离去。

众人寒暄了好大一会儿之后,被领进缮房用些早餐,接着被安排在客厅奉茶,静待午宴开始。这期间,山伯一直没看到恩人马文广,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直到接近中午,马文广终于现身了,对着周世章和一帮学子道:“宴席准备妥了,请大家入席,我是文才的哥哥,过来陪大家喝几杯,请诸位多担待些。”然后跟众人挨个见礼。

山伯正待说些感谢的话,却被马文广挥手阻住:“梁兄请,我们一边喝,一边聊。”说着领众人绕过一个摆满了桌椅 的大厅,来到内宅的一处静室,又道:“诸位皆是名人雅士,不比外面那些凡夫俗子,故而请至此处,为的是图个清静。”

周世章当仁不让坐了上首,众人依次落座。山伯的座位斜对房门,稍一侧头就能看见院中的光景。马家内宅布置得十分整齐,墙角盛开着几株玉簪花,随风吹来阵阵浓郁的香味。

众人刚刚坐好,各式佳肴很快便一道道摆了上来。

马文广一面帮众人倒酒,一面笑道:“鲤鱼跃上龙门,必有天火把它的尾巴烧掉才能成龙,文才和诸位兄台金榜提名,恰如鲤鱼跃龙门脱胎换骨!故此,这场宴会名为‘烧尾宴’。请大家莫要拘束,尽情开怀畅饮!”

众学子听得眼睛一亮,精神无不为之一振,仿佛看到了各自的锦绣前程,就像大鹏展翅,一飞万里。

山伯也感到欣慰,想想多少年寒窗苦读,如今终于功名在身,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暗道:“天道酬勤,此言果然不虚。如能婚姻美满,有英台常伴左右,那就真算是十全十美了!”想起英台,他就有些食不甘味,同时心中不安:“吃完这道宴席,估计天色已晚,难不成今天又去不成祝家庄了?”

面对一道又一道的美酒佳肴,众人情绪高涨,吃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儿便一个个面红耳赤了。

这时,只见马文广双掌相击:“美酒当前,岂可无歌舞管弦?”话音未落,数位身材妖娆的女子手捧琴笛走了进来,向着众人躬身施礼,随后或坐或里,屋里很快便响起了丝竹之音,有人随音放歌,有人随歌起舞,莲步袅娜,纤手如织,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山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转头望向门外,察看天色早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琴歌暂时停歇下来,周世章兴致不减,提议道:“如此良辰美景,岂可无诗?限你们每人弄一首出来,就算是为师最后一次命题作文!”

众人摩拳擦掌,纷纷跃跃欲试,只有山伯有气无力。

眼见天色已经过了未时,宴席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山伯心里怅然若失:“呀,又过了一天!英台呵,都怪我不好,没能早些上路,一拖再拖,踟蹰难行,我对不住你!”

正在自怨自艾的时候,忽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进入内宅。少女上着杏黄短襦,下著白色长裙,腰间丝带长垂,云鬓高耸,额贴花黄。往脸上看,只见她脸施薄粉,面容憔悴,一双明秀的眼睛恍恍惚惚,两条弯弯的蛾眉似蹙非蹙,一付娇媚可怜,望之令人心痛的样子。

看着看着,山伯忽然觉得少女有点面熟,那样子,仿佛是自己十分熟悉之人,入目很是亲切,她会是谁呢?

少女的身后跟着数人,一位身着华服的老者,两个年约五旬的妇人,还有一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妇人身形甚胖,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看上去有些怪异。那年轻人个子不高,身形矮胖,原来是马文才!

正在观瞧之际,忽听旁边的同窗胡之璧低声提醒:“梁兄,梁兄,非礼勿视……”山伯忙收回目光,只见众人都笑嘻嘻地瞄着自己,禁不住面现尴尬,口中嗫嚅道:“小弟见那些玉簪花生得美丽,于是多看两眼,失礼了!恕罪,恕罪。”

众人“呵呵”而笑。马文广望了一眼缓缓迈步的少女,笑道:“看见了?那就是我兄弟未过门的媳妇!周礼六道已经过了四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就差请期和亲迎了。看上去人生得很美,只是身子骨有些单薄了。可是文才就喜欢这样。周先生,听说她还是您的学生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知何故,周世章却不肯对众明言,只是含糊其辞道:“也许吧,老眼昏花,我向来看不清弟子的面目,记不起来了!”说话间却看了山伯一眼。

山伯的心中“嘭嘭”乱跳,禁不住再次转头望向少女,这一看不要紧,当即脑子“轰”的一声,手足不由自主地乱颤,浑身上下没有了一丝力气,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之中:“英台,天呐,那竟是英台!这,这,老天,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我,我……”一阵令人窒息的胸闷,压得他面色苍白,嘴唇铁青,几乎快要死了。

仿佛是为了故意让他死心,一行人经过门前的时候,忽听那肥胖妇人道:“我说员外、夫人啊,你们看迎娶定在哪天好?最好别拖得太久,要不就八月中秋,要不就九九重阳,怎么样?”

华服老者看了另一位妇人一眼,答道:“这个嘛,我已经仔细算过了,最好的日子应该是九月二十八……”

肥胖妇人笑道:“九月二十八?那也成啊,还有两个多月,可得好好准备一下。”

山伯心中冰冷,几乎彻底绝望了。当时周礼十分严谨,别说到了“请期”这个阶段,就算只是“纳吉”,英台也可算是马家的人了!他山伯还有什么指望?三载同窗,心心相印,那都是虚的!没有一点用!只要父母一句话,顿时化作泡影!真挚的感情?丝定终身?那就像一场梦,经不起一阵微风!

山伯死死地盯着英台,心有尚有些不甘:“‘化蝶双飞,生死不渝。’难道就不能稍稍抗争一点?”

英台始终一声不吭,只是缓缓往前迈步,面上愁容惨淡,双目黯然无神,峨嵋紧蹙,樱唇惨白,仿佛失去了魂魄一样,看起来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认命了。

山伯心如刀绞,口角已经渗出血丝,腹中更是肝肠寸断,一种无法描述的痛楚笼罩了全身。眼看英台从门前走过,熟悉的倩影渐渐消失,他只能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泥塑木雕一般。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