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雨仙踪 368.冉魏

这一战死伤的人太多了，数不清的新鬼浑浑噩噩，茫然站立在尸身旁边。若没有外力的牵引，这些新鬼要经过七天七夜，才能够完全苏醒过来，并且弄明白自己的处境。刚死之时，他们并没有一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白无常谢必安禀报完毕，施礼告退，回到战场上继续引鬼。

山伯站在山巅，见黑白无常忙得不亦乐乎，满头大汗也没法牵引所有的鬼魂，于是命公孙起催动马车上前帮忙。

他有幽明巡查大印的帮助，收取鬼魂的速度很快。

此时此刻，激烈的厮杀已经终止，喧闹的战场渐渐平息，获胜的一方正在打扫战场。捡起散落的兵刃，搜查死者身上的财物，然后将俘虏绑住双手，驱赶到一块儿。

一群威武的兵将簇拥着冉闵，只见他骑在朱龙马上，颌下长须飘飘，满面肃穆威严，然而睿智的眼睛里却带着几分萧索。

山伯来到近前，透过秦镜仔细观察。

经过楚江王的指点，他已明了秦镜的功用。除了观察善恶，判断鬼魂的心性之外，秦镜还有一些别的用途，比如说只需耗费一个佛心值，就可以看清对方的前世今生。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便能看透冉闵是否由猛鬼夺舍而来。

此时山伯心里还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耗费那一个佛心值，去探究冉闵的私密。

幽冥香车悄无声息的驻足在死尸遍地的原野上，四角各站着一个鬼卒，前面是驾车的公孙起。

按理说只有鬼魂或者开了天目的修行者能看见幽冥香车的存在，普通的凡人是看不见的。可是冉闵却竟然看见了，而且已经转过头来！

冉闵面无表情的望着华丽的香车，看清车前的旌节，禁不住面色微变，继而发现车厢里坐着的山伯，当下松一口气，想要开口，却有些犹豫。

山伯目不转睛的望着对方，从神色上看，这显然不是一个凡人，就是不知是鬼魅还是修士。

冉闵与山伯四目对视，心中转了几转，想起传说中幽明巡察使的手段，以为对方早已看清了自己，于是率先开口，笑道：“原来是梁先生，没想到数年不见，竟然做了冥界高官！故人相逢，别来无恙乎？”

山伯心中一动，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自己，口里问道：“阁下是？”

冉闵双目微缩，心想：“难道我猜错了？对方没看出我来？不可能吧？传说中幽明巡察使拥有独特的手段，能看透各种各样的鬼魅魂穿，难道传言是假的不成？”可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犹豫，与其被揭穿，倒不如直接说出来，更显得光明磊落。于是他将手一抬，指了指头顶飘扬的“魏”字大旗，道：“先生忘记我了？你我做过近邻，又有赠笔换石之谊，不知春秋笔是否还好用”

山伯眼前一亮，转头看了看远处的黑白无常谢必安和范无救，然后对冉闵拱了拱手，微笑道：“恭喜魏王重整旗鼓，再临天下，收拾破山河，救黎民于水火之中。祝魏王心想事成，一统华夏！”

冉闵以少胜多打赢了这一仗，神色中却没有多少兴奋，目光里带着几分萧索，闻言之下叹道：“难，难，难啊！”

山伯望向冉闵的身后，道：“何以如此我观魏王兵强马壮，更兼自身足智多谋，竟有万夫不当之勇，似乎远胜从前呢！”

冉闵摇了摇头，哂笑道：“我有三重天劫，更有七道人劫，肉身虽然强悍，却不是太契合。只怕闯不过重重磨难，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山伯皱眉：“天劫嘛，那只有多行善事了。魏王拯救黎民于水火，应当积累了不少的佛心。”心里却在想：“他救人的同时也杀了很多人，功过相抵，说不定佛心值不但没有增长，还可能下降呢。”

冉闵“啪”的一掌拍在马鞍上，引得朱龙马双腿直立，扬天长嘶！然后他一勒缰绳，口中低吟道：“神龟虽寿，猷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我欲以杀止杀，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山伯心中钦佩，口中问道：“魏王是想走功勋证道之路？”

“不错。”

“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冉闵轻哼道：“听说关云长都成神了，还被封为天庭的元帅，难道老夫就不成吗？天道岂不公乎？”

山伯默然，眼看黑白无常的距离靠近了一些，只能拱手道：“魏王就此别过！敬请保重，后会有期！”

冉闵拱手还礼：“多谢先生网开一面！”

山伯低声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所见的，只是冉魏而已。”

公孙起催动马车缓缓向前行去。

一面走，山伯一面在想：“关云长为何成神？要说他有多少功勋，那倒未必。关键在于‘忠义’二字，一传十，十传百，人人敬仰，由此积累了大量的佛心值，于是乎被提拔到天庭去了。至于冉闵，虽然拯救了很多的汉民，但也杀了很多的胡人，将来若没有人传扬他的义举，只怕渐渐被人忘记。”

“魏王从冥界逃出来，自身受到天劫的威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推迟天劫的。天劫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一旦发作，只恐后果难测！”

“人说魏王御军三十余年，虽在军旅，手不释卷。书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从骨子里来讲，他也是个书生啊！还是个大有作为的书生！以后危难关头，还是要帮他一下。”

想到这里，他又停下马车，从幽冥巡察的大印中招出一个新收的猛鬼，喂他一颗阴魂丸，聚集了三魂六魄，然后问道：“你叫‘许宏’？乃是冉闵的手下？”

猛鬼俯下魁梧的身子，答道：“启禀大人，我是魏王的亲兵，跟他很多年了。”

“好！我交你一个任务，让你继续跟着魏王，你可愿意？”

猛鬼偷偷抬头望了山伯一眼，道：“小人愿意，谨听大人吩咐！”

山伯取出一道“万里传音符”递过去，道：“我要你在魏王危难关头捏碎阴符。此举至关重要，或许能救你家主人一命！”

猛鬼俯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头，面上带着欢喜：“小的记住了！”

山伯又道：“你的肉身已经毁了，没有五十年的积累，无法再度夺舍。人鬼殊途，你已经不能接近冉闵了。我要你远远的跟着他，阴符的事不可给他知道，你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

“完成这件事，我助你转生于官宦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