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元贞元年**月间,突厥颉利汗率三万骑于安乐过冬。
梁师都迎之,殷勤侍奉,十月中,颉利汗阿史那求罗因细故怒杀梁师都,梁师都部属惊恐之下,四散而逃。
草原人的性情那就不用多说了,越是混乱的时候,他们暴虐的情绪越会被释放出来,这个时候根本不用阿史那求罗再下军令,突厥人的狂欢就已经开始了。
两天之中,安乐城中野兽横行,血色弥漫,城内城外宛若地狱现于人间。
当突厥人终于平静下来,慵懒的舔起了鲜血淋漓的爪牙,安乐城彻底已经成为了野兽的巢穴,不再有其他生灵了。
阿史那求罗拥着梁师都的宠妃,闻着那浓郁的血腥味,听着隋人百姓的惨叫声,心情终于勉强愉悦了起来。
梁师都的积蓄很少,之前拿出来的不足以让大军在安乐过冬,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没有了梁师都的部属以及他的部众们,那么搜罗到一起的粮草足够大军所用。
而且还能分给他的部众们一些财货,可谓是收获不小。
换句话说,这次南下没有白走一趟,不用再为回去之后大家没有收获而产生怨言之类的事情头疼了。
至于杀了梁师都的后果……一条突厥豢养多年,却没什么用处的猎犬,杀了也就杀了,能有什么后果呢?
这会儿阿史那求罗根本没想什么梁师都,而是在琢磨着明年该做些什么。
春天时大军就可以经灵武北归,说不定还能有一些战利品等着他们去收获,而且大军要经过群水汇聚的地方,那里还有一些梁师都的部众,可以取到许多奴隶。
将这只猎犬彻底拆骨扒皮,回到草原上的西方汗就还是西方汗……
当然了,想让阿史那求罗的心情彻底好起来,那也是不可能的,这次南下绕了河南地(河套地区,古称河南地)整整一圈,一次标准的远征,可却什么都没有达成。
同时也让阿史那求罗彻底明白了一件事,他的部众已经承受不起一次大战了,草原上的羊群生长的很慢,人们生活的也很困苦,如果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不用外人来攻打他们,天神的儿女们便会渐渐的走向衰亡。
所以必须另外想一些办法了,他的父汗曾经说过,一个汗王不止要有锋利的爪牙,还要拥有过人的智慧,不然就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现在他好像就是需要用到智慧的时候了,回到草原之后,怎样应付来自王庭的呵责和质问,是他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之外就是东方汗,以及西边的那些背叛了誓言的同族们,怎样才能从他们身上获得更多的好处?
兽性过后,恢复了理智的颉利汗,开始思考他以及他的部众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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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突厥人对于他们此时所做的一切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并不关心,就像是李破在进攻突厥人的时候,并不在乎突厥人的感受差不多。
不过对于西北各族而言,今年冬天安乐所发生的一切,在之后慢慢扩散开来,对于突厥人的暴行,彪悍的西北诸族百姓给予了理解,毕竟西北的草头王们各个杀人不眨眼。
可理解归理解,他们是断不肯成为暴行的牺牲品的,就像当年突厥人南下攻雁门,破四十余城,杀戮无算,彻底让代州的百姓记住了他们。
之后突厥人再行南下,便没有人再开城迎接他们了,突厥人入城来大家都是个死,不如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活路,就是当时代州百姓们的普遍反应。
而此次阿史那求罗杀梁师都,屠安乐城,在西北各族眼中性质则更为恶劣,梁师都这些年对突厥比自家老子还亲,时不时就要打出突厥人的旗号,是突厥在西北最忠实的狗腿子。
他的死让突厥人在西北名声大坏,之后和代州当年相访,谁也不敢再轻易为突厥人打开城门。
这是突厥在北方长城沿线遭遇的种种失败的最新写照,突厥西方汗阿史那求罗给西北的人们补上了生动的一课,顺便抹掉了突厥在这片土地上的影响力。
其对突厥的影响其实甚过于他此次远征无功而返的事实,只是由于他们对失败的理解不同,或者是眼光的问题,他们并不能很快的察觉出,或者根本不在乎其所造成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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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寒风并没有把梁师都的死讯以及安乐百姓的嚎哭声带到长安城,不然的话,李破也许会派遣大军去安乐当一下突厥南下大军的送丧之人。
失去了梁师都这种带路党,突厥人在西北基本上也就没有了立足之地,而且大家都晓得,突厥人在春天时很虚弱,是给予他们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可惜的是,李破并不是神仙,当西北的人们发现突厥人的暴行,并将消息扩散开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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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间的长安城银装素裹,北风停了几天,太阳也整个露了脸,出现了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太极殿房檐上的积雪在太阳的照射下,渐渐消融,却因为设计的问题不曾有多少雪水滴落,只是散发出了好闻的湿润气息。
大朝会如期而至,朝臣们裹着厚厚的冬衣,陆续进入朝堂。
这种深冬里召开的大朝会一般都是在宣布明年的政军事务,大概听过几次,你就能把握住明年政军两事的重点。
折冲府的设立终于来到了大朝会上进行宣读,也就意味着诏令随时可能发下,这事因为讨论范围很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今日终于有了结果,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讨论最激烈的就是在折冲府内部衙署的分设上,折冲府到底该拥有多大的权力是其中重点。
兵部以及卫府将军们自然是想其权力越大越好,地方官吏对卫府的掣肘以及干预一直是他们最不喜欢的事情。
尤其是因为隋末战乱,杨广又在地方上设立了通守官,让兵权有了再次回归地方的迹象,剿匪是便利了,可却对卫府的权威构成了最为直接的伤害。
像张须陀,杨义臣,郭绚,甚至是罗艺,王世充等人,当年都是这种兵权下放的受益者,受到卫府将军们的攻击也最多。
张须陀,杨义臣等下场都不好,除了大势使然之外,就是因为有人在后面不断的拖他们的后腿。
而罗艺,王世充,甚至是李破,李渊都是其中的成功案例,彻底摆脱掉了卫府的控制,把兵权收归了地方,不再受卫府辖制。
折冲府的优点就是很大程度上能够摆脱地方官员们的干扰,让军事力量更容易动员起来,这将极大的增强卫府和兵部的权威。
所以也可以将其视之为中央集权的新的努力。
为什么朝臣们大多数都喜欢这个主意?归根结底就在于此,眼见隋末乱局至此,无论身在何处,贵族们不由自主的都会或多或少的进行反思,为什么会这样?
于是折冲府这样的新鲜事物便在关西应运而生,这是人们有鉴于战乱难止,府兵难制等问题的产物。
所以还是那句话,设立折冲府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折冲府的权力到底有多大,又和地方上抓贼捕盗的力量有何区分。
杨广设立的通守官就是把二者合二为一了,权力大的一下就把卫府架上了天。
当然了,那也是杨广和他的洛阳朝臣们的垂死挣扎,并不值得怎么大惊小怪,通守官也只是昙花一现,后来再无踪迹了。
朝臣们争论的焦点就是既要发挥折冲府的优点,又要防其坐大,出现通守官那样的官职和衙门。
经过了激烈的讨论,最终折冲府的职责陆续定了下来,征募,造册,训练,调遣等最为基本的职能都在折冲府这个环节得到了体现。
之外还有一旦征发府兵,折冲府要给治下府兵准备大部分的辎重,这些在隋时几乎都是府兵自给。
至于监督的职责,到底没给折冲府留下,上交给了兵部和卫府,甚至地方上的录事参军也可对折冲府的不法之事上报,由兵部才进行裁决。
至于在折冲府中设立学堂,那不是一个可以讨论的问题,而是在大讨论过后直接加进去的条款。
通过中书的时候,萧禹很是不满,可他也彻底明白了这是谁的主意,于是偃旗息鼓,就当做没看见了。
不就是让府兵认几个字,读上点书吗?那些愚鲁之辈又能学得到什么?而且谁又愿意去教一群军汉读书认字?真是多此一举……
他不以为然的想着,便在其上盖上了中书的大印。
在大朝会上宣告完毕,设立折冲府之事到此便告一段落了,明春将在京兆,晋阳等地,尤其是平遥那样府兵聚集之所在试行一番,等上个一年半载,若没有大的问题,将推行至全境。
在施政之上,李破一直秉持着不骄不躁的风格,与以往一样,在长安朝臣之中大受好评,因为谁也不想侍奉一个总想弄许多花样出来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