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克劳斯去码头聚集了一些曾经的部下,一些水手。
克劳斯让露娜做些饭菜,说晚上想请那些水手来家里吃饭。
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小木屋的房顶,从远处看就像是被漆成了好看的金红色。
克劳斯带着一群水手来到了家里。
小木屋原本就不大,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瞬时显得特别的拥挤。
“快请进!”克劳斯的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大着嗓门招呼着客人们。
露娜做了很多菜,摆了满满一桌,在露娜的指导下,公孙若离也大显身手,将昨天钓上来的龙虾都做成了一道碳烤龙虾肉。
那些菜肴,从前公孙若离只在游戏里的烹饪食谱上见过。
不过那时,只是为了烹饪的技能的等级和点数,而用食材做出了那些菜肴,从没有仔细看过。
况且,FYVIZ系统只能传导游戏影像,并不能传达味觉和嗅觉,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尝这些菜的味道。
克劳斯和他曾经的部下们一边喝着酒,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曾经在海上遇到有趣的事情。
但是,谁也没有说到大漩涡。
最后兴致一起,克劳斯和水手们肩搭着肩,唱起了一首似乎是海上的歌谣。
大家都激动极了,被冬泉火酒熏红的脸也更加的容光焕发。
公孙若离啃着自己做的龙虾肉,嘴里还叼着一根龙虾钳。
那时候她萌生了一个想法:其实就这样在游戏里生活下去,也不错。
就这样,第三天的夜晚也如期而至。
公孙若离享受着海边特有的,杂夹着海水味道的空气,和总算告一段落有些放松的心情,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按照克劳斯和露娜的计划,在入冬前的一个月必须得到船只,一旦入冬,海面的环境就有些恶劣了。
于是第四天,公孙若离和露娜、克劳斯还有克劳斯招募的水手们,挤在一楼的那张小桌子上,商定了关于此次“偷船计划”的一切细节,包括如果不小心被卫兵发现之后的应对,还有出海之后的航线。
在这次的旁听中,公孙若离深切的感受到了克劳斯的确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船长。
他不但拥有一个领导者的远见,更拥有着睿智。
此后很长的一段岁月里,公孙若离都深感自己能够得到露娜与克劳斯帮助的幸运,还有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在收获节的前一天夜里摸进奥伯丁港口,去偷船。
奥伯丁的镇民们,都在为接下来持续一周的收获祭做准备,所以之前的几天,港口也就异常的繁忙,马车源源不断地将船只运来的,各地的食物和特产运往海加尔山以及冬泉谷里的居民区,就连海边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谷物的清香。
当天晚上,大家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服装,趁着夜色摸进了港口的巡哨外。
克劳斯和露娜静静的在远处观察了港口的情况。
士兵们都因为这几天的忙碌而有些疲惫,警备性明显弱了许多。
“去吧,千万小心,”克劳斯小声的说着,对身边的水手们做了个手势。
很快,加了催眠成分的药水,就被悄悄的倒进了那些装满热水的木桶中。
入夜之后,海边更加的寒冷,于是士兵们裹紧了大衣,都开始去木桶边倒热水喝。
没一会儿,喝了热水的士兵们,就都睡着了。
这时候克劳斯示意大家一起攻入营房。
当然,祈祷里面没有醒着的家伙。
按照计划,大家可以顺利的拿到钥匙,打开港口的大门,畅通无阻地将刚刚运过来的淡水搬上船然后出海。
可是,公孙若离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
大家在营房的门口,遇到了安博尔。
公孙若离和露娜都愣住了。
此时的安博尔刚好从营房里出来,他身上穿着一身月牙色的长袍,手上捧着一沓像是账本的东西。
看到穿着一身黑衣的露娜,以及她身后公孙若离和水手,惊呆了。
露娜快步向前捂住了安博尔的嘴,然后关上了营房的门。
“父亲,我们该怎么办?”露娜紧张而又小声地问道。
克劳斯拉住安博尔的胳膊,把他带离营房的门口。
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才示意露娜松开了他。
“天啊,露娜,你在干什么?”安博尔小声地惊呼起来。
露娜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说道:“安博尔,我们要去偷守备军的军用船只,你能帮我们拿到钥匙吗?”
“天啊!”安博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你们都疯了么?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你们竟然真的要出海?还要偷船?!”
露娜并不想拖延时间,长话短说道:“安博尔,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解释那么多了,你如果不能帮我们,我们只能硬闯进去了。”
安博尔放下了那些账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苦的抓着头发。
克劳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如果你不帮忙,就赶紧离开吧,我们马上就要动手了。”
安博尔抬起头,玻璃镜片下的清亮目光望着露娜,他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出海?”
露娜望着他,面无表情的答道:“因为我相信有另一块大陆的存在。”
安博尔有些激动地问道:“那又怎样?那又怎样?”
“这些和你,和我,和我们都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去冒生命的危险。”安博尔用力抓住了露娜的手。
可是露娜立刻甩开了他的手,狠心的说道:“你如果不帮助我们,就请走开,我们要行动了。”
那一刻,公孙若离看到了安博尔眼中的不舍与难过,那是一种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的情感。
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阻止露娜出海。
还有,为什么露娜会对自己说,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安博尔知道,因为,露娜知道安博尔一定会阻挠。
他是怕露娜遇到危险。
公孙若离迷惑了起来,np们也是有感情的吗?还是说,露娜和安博尔并不是np?而是真实存在的玩家?可是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
就在她神游的这会儿,安博尔突然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引开营房里的士兵。”
然后就抱着那一沓账本,转身又跑回了营房。
大概编了一个像样子的谎话。
没一会儿,营房里面的士兵,就都跟着安博尔往议事厅那边跑去了。
看准机会,克劳斯示意大家原地待命,而露娜,小跑着前去营房里取了钥匙。
钥匙到手之后,露娜打开了港口的大门,所有人全都像离弦之箭一般,往港口的军用船只飞奔而去。
克劳斯和水手们麻利的爬上了船,并把带来的淡水往船上搬运。
正忙碌着,突然,远处的火把亮了。
接着,岗哨的火把也一个接一个的亮了。
“糟糕!有人发现我们了!”克劳斯低声吼道。
水手们一边加快了速度,一边警惕地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直到离的最近的岗哨火把也被点,大家心里都清楚,暴露了。
“不要慌张,按照我们预备计划的做!”克劳斯挥动着双手,在甲板上冲着公孙若离和露娜大喊:“剩下的淡水不要搬了,快点上船!”火把映照着他布满皱纹沧桑的脸,公孙若离突然有一种身处战场,随时会丧命的危机感。
于是,所有的水手都放下手中的淡水,立刻往船上爬。
而一直在船下方接应的公孙若离和露娜,也开始顺着绳梯,往船的甲板上爬。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公孙若离人在绳梯上,却忍不住回头看去。
是刚才营房的那队卫兵!
“快走!”露娜在绳梯下端大喊:“妮蒂亚,别停下来,快上去!”
她赶紧一鼓作气爬到了绳梯的顶端,跨过栏杆,爬上了甲板。
“我拉你!”顾不上在这么高的地方的恐惧感,她在寒风中向下面的露娜伸出了手。
“嗖”的一声,一支箭就射在了她手旁的船体上。
她惊讶而又恐惧地望向远处,只见弓箭手们已经就位,在港口的栅栏边蹲下,蓄势待发。
露娜连忙加快了脚下速度,爬上了甲板。
“不要!”只听到一声大吼,是安博尔的声音。
只见远处,安博尔正拿着自己的佩剑,在和一小队卫兵搏斗。
“安博尔……”露娜惊讶地用手捂住了嘴巴。
安博尔是个斯的男人,明显不敌那群人的攻势,可是因为他是这里的长官,卫兵也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是想阻止公孙若离他们一群人抢船。
可安博尔铁了心一般,在第一道闸门边,用力的关上了那道栅栏,随后死死的抱住了那道门。
弓箭手们都被他这样不要命的举动惊呆了,所有的卫兵都上前去拉他的身体。
可他任凭拉扯撕拽,就是不松手。
露娜也疯了一般地冲着那边大喊:“安博尔!”
此刻克劳斯快步走来,一手撑着他那有些陈旧的拐杖,一手按住了露娜的肩膀,企图让她能够冷静下来,可这一切都徒劳。
水手们熟练地配合着,船锚升起,露出了海面,眼看着船帆也已经全部升起。
船只可以起航,远离岸边了,而远处的安博尔任凭卫兵们殴打,并不松手,只见他的嘴角边已经渗出了鲜血。
这时有个卫兵,心急地用手肘用力地撞击了一下安博尔的头部。
安博尔立刻晕倒了,无力地松开了原先紧抱着闸门的手,瘫软在了地上。
“不!”露娜捂住了嘴,眼泪从她漂亮的眼睛里涌出。
公孙若离从没见过这样的露娜,她印象中的露娜,一直是自信,优雅,微笑是那样的迷人。
“不!安博尔!”露娜哭喊着,不顾他父亲的阻拦,往绳梯那边跑去。
克劳斯丢开了拐杖,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喊道:“冷静点!你现在去也帮不了他什么!”
“那我该怎么办,他是因为我才卷入了这场纷争。”露娜哭着,泪水迷离的眼睛望着自己父亲。
“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你现在只能祈祷,我们做的这一切都会有意义。”克劳斯用力按着露娜的肩膀,说道。
只见露娜慢慢地蹲下,哭着低声地说道:“他怎么会帮我们,怎么会……我认识他几百年了,他一直是那样……不……我应该带着他一起走的……”
克劳斯捡起了自己的拐杖,对着水手们下达了出海的指令:“起航!”
只见船只已满帆,慢慢地向着深海移动着。
克劳斯转过头,说道:“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你出海,知道他为什么要帮你,其实你一直都知道,你只是一直在逃避,不愿意去承认。”
露娜缓缓抬起了脸颊,露出复杂而诧异的神情。
军用船只离开了岸边,疾奔而来的卫兵徒劳地往船上发射箭矢。
公孙若离站在高高的军用船只上,俯视着他们,看着卫兵的身形变得越来越小。
这并不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坐船,可却是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这样的高度所拥有的视野,并且爱上了这种感觉。
露娜也站了起来,在海风里一直望着岸边的方向默默的发呆,直至岸边的火把渐渐消失不见。
出海的这天晚上,露娜对公孙若离说起她和安博尔的相识经历。
原来,露娜从小就展露出在剑术上的天赋,她也因此得到了修玛.夜风的赏识,成为了黑海岸守备军军官,而安博尔只是一个记账的职人员。
在她眼里,安博尔从来都只是一个斯谨慎的书员。
她从不曾想到,他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这一晚,露娜见到了另一个安博尔,一个为了她,变得勇敢,坚强,不顾一切的人。
而公孙若离,在出海的当夜,从这件事情上,学到了一个道理:
“有时候我们自认为正确的决定,自认为了解的人,时常会做出让我们出乎意料的事情。所以,永远不要去轻易的决定一件事情,或者轻易的评判一个人,哪怕,你们已经相识了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