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后,风和日丽,皇城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
今天是新朝初始的大日子。
殷雄一身崭新皇袍,在一众官员陪同下行祭天大礼。
当他一只脚刚刚踏上祭天台,准备发表登基演讲时,天空忽然一暗,一片白云遮住太阳,紧接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弥漫天空。
突然之间的明暗变化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抬头望去,一时之间全都惊呆了。
天空中竟然出现了两个太阳!
太常博士张坦之扑通一声跪倒高喊,“双日临空,乃新圣人降临之吉兆,我华夏之大幸也!”
众官员纷纷跪倒,附近观礼的百姓也随之跪成一片,口中高呼“圣人万岁!”
殷雄有点晕。
难道金圣人说的异象就是这个东西?
他整理袍服,撩衣跪拜,“天降大仁于我,我必鞠躬尽粹,死而后已!”
“万岁!”
欢呼声响成一片。
“天佑华夏!”
彼此彼伏的呐喊声响彻天地。
以前放荡不羁的三少爷变成了新圣人,皇城中对他了解的人本来还心存疑虑,怀疑他谋朝纂位,可是天上的吉兆可不是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得来的。
至此,上到王侯将相,下到贩夫走卒,对即将登上大位的新皇帝再无半点不敬和猜忌,几乎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了降落人间的天神。
太阳神的使者!
近一个时辰之后,迷雾散去,另一个太阳渐渐隐去,殷雄开始他的登基演讲。
短短一百多字的讲话,其间数次被民众和官员们如醉如痴的万岁声打断,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讲完。
祭天结束后,又到皇城东郊拜地神,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倾巢而出,簇拥着殷雄的仪仗来到城外。
禁卫军数次想驱赶百姓,都被殷雄制止。
他要领导的是这个国家,而国家的基本组成要素就是人,为什么要把帝王和他的人民分隔开呢?
当百姓们发现这位新皇如此亲民时,更加激动万分,无数双手向他伸来,殷雄一一和他们握过,百姓们跪地膜拜,痛哭不已。
那是激动的泪水。
祭天拜地的仪式正常情况下只需要半天时间,可是面对虔诚的百姓,硬是拖到夜幕降临,殷雄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乾天殿。
这里曾经是高皇住过的地方,如今已经打扫一新。
白素,易之梅,云若惜,商晴和柳青青早早地过来收拾房间,见他回来,都难掩兴奋之色,齐齐跪倒迎接,“臣妾等迎接新圣人回归!”
遣退下人,殷雄把她们一一扶起,苦笑道,“都是一家人,我还是殷雄,你们的夫君,不是什么新圣人。”
五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白素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皇帝了,我们既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臣子,你是我们的夫君,也是我们的主人啊。”
殷雄全身酸软,往龙床上一躺,“好吧!随便你们怎么想,我可要散架子了。”
易之梅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按压太阳穴,商晴和云若惜一边一个为他捶腿,柳青青端来一盆热水,白素脱下他的鞋袜,为他洗脚。
殷雄舒服得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了。
江山在握美人在怀,这应该是天下任何一个男人做梦都想拥有的吧?
不知不觉中已是深更,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已经睡在龙床上,暖被中一袭秀发如云瀑般飘洒在玉枕上。
他心头一喜,会是谁呢?
掀开秀发看到熟睡的面庞,把他吓了一大跳,竟然是柳青青?!
他赶紧检查一下身上衣物,幸好还算完整,没有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来,不禁松了一口气。
柳青青睫毛微动,已经醒了,红扑扑的小脸证明她不敢睁开眼睛。
他轻轻起身,为她盖好锦被,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好睡!”然后下床披上外衣走出寝殿。
殿外小风习习,明月当空,繁星闪耀,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发现观月亭中有一个纤弱的身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云若惜!
他悄然来到她身后,云若惜没有回头,轻轻靠进他怀里,细语道,“怎么出来了?”
殷雄在旁边坐下,见她脸上似有泪痕,奇道,“怎么啦?你哭了?”
云若惜摇摇头,“我在想,以后是不是要一直待在这里。”
殷雄能明白她的心情,以前东奔西走,忽然停下来,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适应。
“若若,等新政理顺了,你想去哪里 ,我就陪你去哪里。”
“真的?”云若惜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盈盈笑道,“我相信你!”
殷雄握着她冰冷的手说道,“怎么不回房去?”
云若惜摇摇头 ,“睡不着。”
想起房中还有一个人,他低声问道,“青青还未成年,不能让他留宿。”
云若惜笑了,“是她自己要求的,我们没有办法,素素姐都说不动她。”
“雄哥,明天我想回家一趟。”
殷雄笑道,“你随时可以回去。”
云若惜摇摇头,“那可不行,外戚干政这几个字你没听说过吗?”
殷雄一愣,这几个字他怎么可能没听过?
“有些话我要对我爹和家人说清楚。”
殷雄道,“要不要我陪你同去?”
云若惜摇摇头,“你现在身份不同以往,不能随便出门。”
殷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凑近些说道,“我一个人也睡不着,没准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
云若惜闻言一愣,待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时,已被她拦腰抱起,大步走进她的卧房。
……
天光大亮,殷雄起身来到大殿外,发现宫女太监们早早地清扫完大殿各处,等他的吩咐呢。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面的秦无用。
秦无用满头白发,看上去比以前更加苍老,背也有点驼。
“皇上!”
他一出现,宫女太监们赶紧跪倒相迎。
“都起来吧!”
他亲手把秦无用扶起,感觉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问道,“公公,你生病了?”
秦无用不敢抬头,“老奴偶感风寒,不过……还能侍候陛下!”
殷雄用手背贴上他额头,“这么烫?叫过太医了吗?”
秦无用忙道,“陛下,太医是给您和贵人们医病的,老奴贱命一条,不用太医来看。”
“胡说!”
他吩咐道,“马上传太医来!”
很快,太医一路小跑来到近前,刚要跪下,殷雄道,“不用跪了,赶紧给秦公公医病。”
太医犹豫了一下,答应一声便拉过秦无用的手,听了一会儿说道,“秦公公着凉了,臣给他开一付药方,服下后别再被风吹着,两三日就可以了。”
殷雄扫视身旁的太监,见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太监时不时地瞟向自己,似曾相识,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秦无可!”
秦无可面现喜色,上前一步躬身道,“奴才秦无可,见过陛下!”
殷雄把药方递给他,“你去,给秦公公拿药。”
秦无可微微一愕,不太情愿地接过药方转身离去。
遣退太医,秦无可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殷雄奇道,“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秦无可心道,“奴才这就回去”。
望着他蹒跚的北影,殷雄心中感慨,眼角一瞥,竟然发现几个小太监低头撇嘴偷笑。
秦无用回到詹事房,看了一眼里面的正室,转身走进旁边的柴房,打开潮湿的被子,和衣躺在上面,剧烈地咳嗽起来。
功夫不大,秦无可提着几包药走了进来。
“哎呦!我的秦大人,您怎么躺这儿了?要不要到里面养病去啊?”
他边说边把药扔到秦无用身上,“一把年纪了,伺候完先皇还想接着伺候新皇啊?如果是我,我就找个没人地方一头撞死!”
秦无用面色潮红,起身抓过药看了他一眼,“秦无可,你还记得当初跟我的时候吗?”
秦无可一听登时大怒,眼睛瞪得溜圆,“你总提这件事干什么?怎么着啊?要不要我把您供起来啊?谢谢您提拔过我啊?”
“秦无用,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新皇不可能还用旧皇身边的人,你就认命吧。”
“而我就不一样,你是高皇的司礼太监,我是国师身边的总务太监,职别不比你低。你快六十了吧?我才三十不到,你说说,咱们两个站在一起,谁应该先死啊?”
秦无用扶墙起身,喘着粗气说道,“只要皇上一天没撤我的职,我就还是司礼太监!”
“放你娘的狗臭屁!”
秦无可冲上去就是一脚,秦无用还没站稳便摔倒在地。
“老东西,是你自己想拍新皇的马屁,大晚上跑到龙寝外候旨,着凉生病还要我给你买药?你也配?!”
“他不配,难道你配?”
殷雄从门外转了进来。
他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
秦无可吓得哎呀一声大叫,腿一软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奴才……奴才……”
殷雄直接越过他,把秦无用扶起。
秦无可急忙过来抢药,“奴才这就去煎药!”
殷雄把他的手打开,“用不着!你煎完的药,他敢吃吗?”
秦无可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秦无可流下两行浊泪,“三少爷,还是您念着老奴的好!”
“大胆秦无用!你敢冒犯皇上,你不想活了吗?”
秦无可逮到秦无用话里的毛病,立刻瞪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