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昨日陆成珺被姜沉禾扯着上了街,那些前去领药的百姓皆不知她此时干的竟是煎药的粗活儿,今日上午可是不一样,就是陆成珺想躲那些百姓,也是不能够,因治虐阁有规定,为防止有人动手脚,但凡谁煎的药都要亲自写了名号,然后令专端药的宫女送过去,如此,那些依照号领药的百姓,自然能够看到她的名字了!
因而,此时竟有数位百姓站在煎药房的门口,翘首张望。
守门的京卫见门口竟围了数个百姓,不禁冷了脸道:“此处煎药重地,不可窥探,你们还不快速速离去!”
那几个百姓就骇然一惊,他们是普通的百姓,见那京卫凶神恶煞的模样,自然害怕,不过,却挡不住他们一颗感激陆成珺的心,于是,那百姓竟异口同声道:“这位官爷,小民是来感激陆姑娘煎药之恩,不知可否通融通融。”
煎药之恩?守门的京卫听的便是一愣,这陆成珺本来就是宰相大人分派来煎药的,理所应当干这活计,谈什么恩情?况且,昨日那些女官们也辛苦了半日,也没见这些百姓感激啊?今日是闹的哪一出?
守门的京卫也是出身世家,纵然陆成珺名声好,他们到底是看不起她一介孤女,而这些百姓曾蒙受陆成珺恩德,而瓷肌坊又有什么扶贫香膏,便是专为贫苦百姓所研制,价格便宜又实惠,所以,这些曾经从未用过香膏香胰子的百姓,十分的感激陆成珺,毕竟对方可是改善了他们的生活啊。
况且,京都也有无数的香膏坊,可是哪个如瓷肌坊这般为百姓着想呢?如此一心为百姓之人,他们自然拥戴。
于是,守门的京卫互相对视一眼,便再次冷了脸道:“陆姑娘此时正在忙着煎药,哪里有功夫见你等,还不快速速离去?”
那数位百姓便是神色黯然,又是惧怕又是不甘的,但是,还是伸着脖子往煎药房内张望,希望能够远远望上恩人一眼。
那守门的京卫便是撇撇嘴,不过是煎个药,至于如此么?
而他们哪里知道,这些百姓淳朴,一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他们在困难时候领了免费的膏子,卖了银两,也解了燃眉之急,自然感激陆成珺,所以,陆成珺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无比的崇高,而这样一位令他们敬仰之人,竟然亲自为他们煎药,他们如何不激动呢?
所以,纵然看到凶狠的京卫,他们也是迟迟没有挪动脚步,京卫自然不耐烦了,驱赶苍蝇一般,道:“还看什么,快走,快走!”
而远远的,又来了数位百姓,也是想要来煎药房感激陆成珺,听闻此言,便是神色一惊,心中十分遗憾,却依旧往这边走,站在煎药房门口张望,于是,一时间,煎药房门口竟围了十数位百姓。
这些百姓本来是患虐,京卫念及他们身上有病,并未严苛,可是,此时见这些卑微的百姓竟然没有惧怕他们,不禁心生羞怒,道:“你等再不走,便将你们扔出门外,病也无须瞧了!”
这下,百姓们可是吓坏了,一个个脸色一白,心中十分的遗憾,只是,这些京卫不让他们见恩人,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相互对视一眼,便要无奈离去,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百姓们一愣,便见一男子身着箭袖武服,一张脸生的俊俏,可惜那周身又是威严,又是冰冷,不正是宰相身边的玉颜又是哪个?
于是,本来心下一亮的百姓,神色便是更加黯然,这个玉颜,最重规矩,哪里会让他们见陆姑娘呢?
而这时候,守门的京卫鄙夷的看了一眼那些百姓,禀报道:“大人,此时煎药房甚是忙碌,他们竟要见陆姑娘,说是特来感激煎药之恩,属下便令他们离去,不可探望!”
他们这样说着,目光还瞟向那不肯离去的百姓,心道,那煎药房本来就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况且,今儿你们来看陆成珺,明儿又有人来看,岂不是耽误了煎药,所以,大人定然会放言令这些不知所谓的百姓离开!
而百姓听闻京卫之言,也知道他们想要探望陆成珺,实在是不合规矩,这是煎药的地方,哪里容他们探望呢?而陆姑娘岂是他们想见便见的?他们真是被激动之情冲昏了头,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然而,他们才想到此处,就见那玉颜微微皱了皱眉梢,一副极为好奇的模样望着他们道:“你们要感激陆姑娘煎药之恩?”
百姓们立即点头,道:“是的,大人,陆姑娘曾施恩于小民等,此时又亲自煎药,因而特来感激,只是……小民知晓这不合规矩,所以……此刻,此刻便离去!”此时,百姓们哪里会抱有任何的希望?况且,他们已经触怒了京卫,再触怒玉颜,真要将他们扔出去,他们哪里还能够看病呢?
于是,说完,竟再也不敢多留,慌忙的转身,便要离去,而玉颜却是道:“且慢。”
百姓们便霍然止步,惊讶的看着玉颜,就是守门的京卫也是如此,这些百姓要探看陆成珺,本来就是不合规矩,离去才是正理,而大人怎么突然叫住他们呢?
而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就听玉颜道:“你们要感谢恩人,乃是好事,我自当成全,不过仅此一次,你们谢完了可要告知那后来的人,往后可不准来此探看,你等可是明白?”
百姓们听闻一片的愕然,转而便是一脸的欣喜之色,道:“多谢大人恩典!”
而守门的京卫可是惊呆了,他们跟了玉颜多年,怎么不了解对方的脾性,什么时候,他们这个冷冰冰的大人有了这等慈悲之心呢?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玉颜可不是善心大发,而是公子早有交代,他方才之所以及时出现,也正是早就派人盯着,故意为之。
不过,对于公孙玉的料事如神,他早就习以为常,此时更是亲自送那些百姓入内。
而煎药房的女官们突见这么多百姓,便是一惊,心想,他们煎药都是有专人送出去,莫非这些百姓要亲自领药?而且,还有玉颜大人亲自带领。
他们正疑惑间,就见玉颜已然朝陆成珺的方向看去,道:“劳烦陆姑娘出来一会子,有百姓前来谢煎药之恩。”
什么!煎药之恩!
众女官听闻便是一惊,皆目光直直的望向那些百姓,这些人是来谢陆成珺煎药之恩的?
这算的了什么恩呢?
况且他们也为这些百姓煎药,莫非也有百姓向他们谢恩?
于是,他们一边看着药炉,一边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儿张望。
而陆成珺却是一惊,本来她以为这些百姓怎么也见不着她,而她既然身怀治虐之能,为何没有在瓷肌坊,而在煎药房,她也早出了应对之策,可是,未曾想……
陆成珺惊讶的看着玉颜,她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些百姓哪里来的能耐,竟然说动了这位冰人呢?
可是,此时哪里容得她想这些,于是立即命竹墨看药,她则提步走到近前来,向玉颜行礼,道:“成珺见过大人。”
玉颜点点头,而那些百姓见到陆成珺,早就激动不已,一个个皆跪倒在地,砰砰的在地上磕头,“小民何德何能,竟劳烦陆姑娘亲自煎药,真是不知如何感激!”
对于这些百姓感激涕零的模样,陆成珺早就预料,而事实上,为防止那些百姓听闻她在药方煎药,而没有在回春堂,她已经令人放出了消息,说是她因治虐阁并无患者,所以她亲自请命来治虐阁帮忙,如此心系百姓,这些曾经受了她恩惠的百姓怎么会不感激涕零呢?
所以,纵然她很是厌恶这些卑微的百姓,根本就不想见他们,甚至多说一句话,因为每次看到他们一副穷酸的模样,就令她想到她那可悲的过去,不过,她擅长隐藏内心,此时自然是一脸温和的微笑,并亲自搀扶最近的一位百姓道:“诸位快快请起,煎药乃是成珺分内之事,真是当不起诸位如此大礼啊!”
百姓见她如此温和,望向她的目光愈发的感激和敬重,道:“陆姑娘当不起,谁又能够当的起呢?还请陆姑娘站好,让我等好生扣个头,不然实在于心难安啊!”
那些百姓说着,竟然齐刷刷的俯身扣头,就是被陆成珺搀扶的那位也并未起来,执意要行大礼。
陆成珺本来就是假意阻拦,此时见到那些卑微的贱民向她行礼,她也安心受了,而待到他们起来,她又是一副受之有愧的模样,道:“诸位如此,真是折煞了成珺了!
百姓们却道:“陆姑娘真是太谦逊了,您身怀治虐之能,不但不居功,此时回春堂并无病患,您不安心歇息,反倒是屈尊为我等煎药,真是大善之人啊!可惜我等蒙受陆姑娘这等恩情,却无以为报,真是惭愧,惭愧啊!”
那些百姓说着,就是一脸的悲痛和无奈,可不是,蒙受大恩,他们却实在是太穷,根本无法报答,这种愧疚之心,便令他们愈发的敬重和感激陆成珺了!
然而,他们这样的感激涕零,却令女官们惊呆了,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煎个药,无须如此感激吧?
而且,陆成珺屈尊煎药……
这是从何说起?
况且,凭什么陆成珺煎药百姓感激,他们也在一直辛劳煎药没有得到半分感激呢?于是,众女官们心中十分不满,看向陆成珺的目光也充满了愤恨,再联想到对方不过是一介孤女,出身也不及他们,不但能够嫁给姜家世子,现在还有百姓感激,她陆成珺何德何能呢?
于是,女官们嫉妒心一起,便突然一阵嘲笑之声,“真是有趣了,咱们都是奉了宰相之命煎药,乃是奉命行事,怎么有人是屈尊煎药了!况且,那回春堂有没有病患,这同她又有什么干系呢?真是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