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东方1：雾隐淮南 第二十一话 云海纸舟

小道士蹲在崖边，将双指伸入云海，测试了好一会儿：“今晚云海内的气流强度也是正好，你将纸船的船首正对着北极星方向放入，像我这样……”

小道士捡起一只纸船，小心翼翼地捏住船尾，在白茫茫的云气之上试了几下，纸船竟然稳稳当当地漂浮起来，顺着云的流向渐渐远去。

曹南无看得连连咂舌，也照着小道士的样子放了一只纸船，很快，她的那只纸船缓缓朝着小道士的船漂去。

“嘿，真神奇。”草南无忍不住赞叹道。

“神奇的还在后面。”小道士说：“我们先把纸船全部放到云上。”

两人携手，速度大大增加，一只只纸船飘荡在云海之上，错杂而不繁乱，像是沿着某种轨迹在慢慢排成一个巨大阵型，方方正正，好似城池。

曹南无放掉了最后一只纸船后，越看这个阵型越觉得熟悉，她左看右看，忽然惊呼道：“这是一个围棋的棋盘？”

“不错。”

曹南无又立马想到：“那三百六十一只纸船，岂不是恰好对应三百六十一颗棋子！”

小道士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是的！”

曹南无觉得很不可思议：“你要下棋？”

“你再看。”

小道士再次念起九星神咒：“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清茔明，元灵散汇；”

随着“散汇”两个字音刚落，这三百六十一只纸船上的符文，都是用混着白磷的朱砂绘就，此刻齐齐自燃成火，星星点点的火光在云海之上摇曳，像洒落在大海之上的几百只孤灯。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曹南无感觉夜空的星星在这一刻似乎有所感召，竟也同时发出了耀眼的光亮。

星芒璀璨，灯舟辉映，黄山白雪，风起云涌。

曹南无整个人像被燃烧了一样，体内充满了无限激情，忍不住想要大喊大叫几声来抒发这种豪情。

幸好她及时忍住了，因为接下来的一幕，太震撼了。

“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下投星危；”

随着小道士的持续吟诵，夜空中那些临近的星辰之光开始逐渐融合，越来越多的星芒汇聚其中，最终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破开云海，直照人间而去。

随着光柱破开云海，云的中心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云气漩涡，爆绽的气浪冲散了纸船的阵型，那些着火的纸船随着巨大的漩涡旋转下沉，一只只像天女散花，漫天盛开，先后落向大地。

“那是什么？”曹南无瞪大了双眼：“我是不是又进到幻觉里了？”

“你看到什么了？”

“大光柱子，大漩涡呀！”曹南无激动地比划着。

“相由心生，心先能感应，后才有相生，按说你不该能看到的。”小道士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曹南无：“你学过风水？”

“我要是学过风水，我还死皮赖脸地缠着你干嘛？”

小道士半信半疑，继而给她解释道：“以云海为盘，以纸舟做棋，与天地对弈，解万星之秘,这便是我派流传下来的弈星术。”

“这也太浮夸了吧？”

“要找到那个人，只有这一个办法。”

“找人？你搞这么夸张，就是为了找一个人？”

“是的！”

“那人对你一定非常重要！”

“很重要。”

这句话落在曹南无耳朵里，却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得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敕令，山海不归！”

念完最后一句星咒，小道士神情肃穆的挥动衣袖，光柱，纸船，云海漩涡全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夜空中的星星虽然还在闪亮，眼前的云海虽然还在翻涌。

但是天地尽皆失色。

曹南无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就完了？”

“完了！”

“你找到那个人的位置了？”

“找到了。”

“在哪？”

“刚才光柱所示之处，就是他藏身的地方。”

“这么神奇？总感觉太过玄妙了，有点不可信。”

“其实没什么玄妙的，他藏在黄山脚下一个很隐秘的村子，那个村子是唐朝时候最出名的天星风水师僧一行依照当时的星宿方位选址建成的，我只要用纸舟代替棋子，演算出一千多年前的星辰方位，自然能找到那个村子的位置。”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只不过，就是找一个村子而已，你问问当地人不就知道了？”

“僧一行建这个村子是为了庇佑后人的，所以他又找了好友李淳风在村外布了奇门遁甲局，好使这个村子一直藏在黄山的雾气里，千百年来，没人能找到入口。”

“……僧一行，我好像听说过，他写的《大衍历》还打败了李淳风的《麟德历》，成为玄宗时期最精确的历法。”

曹南无见小道士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甘示弱，将自己仅有的一点知识储备拿了出来。

“只是……”曹南无发现了新的疑点：“这大师不是个和尚吗？哪来的后人？”

“他当年是为了躲武则天侄子武三思的骚扰，才避寺为僧，出家前就有后人了，他本姓魏，名为天工，所以有些古籍孤本里也叫他天工僧。”

“天工僧？”曹南无一下子被这个名字吓到了：“你说的是发明了水运浑天仪那位嘛！”

“是的。”

“他跟僧一行居然是一个人？”

“不然呢？”

“他建的那个村子是不是叫雾隐村？”

“你也听说过？”

“坏了！坏了！”曹南无一脸生无可恋：“我那百辟刀里记载的曹操七十二疑冢，第一座就是雾隐村底下的天工墓。我查了好久线索，只知道这天工墓跟天工僧有关，却怎么都没想到天工僧就是僧一行。”

“……”小道士看着惊慌失措的曹南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些日本人拿着我的刀，万一破解了，不就知道天工墓在哪了吗？”

“雾隐村这么隐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小道士安慰道：“除非他们也精通风水术。”

“你之前说，他们的阴阳术源自咱们中国的道教，既然同出一脉，那有些技术也有可能是共通的，你也看到了，那个女阴阳师可不得了，万一被她找到雾隐村的路口，那老祖先的天工墓很有可能会被日本人毁于一旦。”

“还有，你刚才又是点船，又是什么弈星术，那么浮夸的大光柱子照下去，有没有可能也被她们看到呢？”

“我……”小道士刚想想解释，就被曹南无打断。

“如果天工墓被盗，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曹南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道士，说出了自己真实目的：“反正你也要去村子里找人，不如跟我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