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顾梨压低了声音,再次问了一声。
然而这次,那人还是没回话。
眼见着他已经快要到了自己的床边,顾梨忽然又道:“你再不说话那我喊人了啊!”
她话音才落,眨眼间,那人便到了她面前:“别喊,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顾梨一愣。
“是你吗?真的是你?”她的声音颤抖了起来,眼泪也轰然涌出,携着惊喜和委屈之意,在这个清幽的月夜里悄然飘荡着。
“是我。”晏清回道,在她旁边坐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清雅,从容镇静,让人不管身处何种艰险的环境之中,都能于瞬息之间,得到踏实和安定。
顾梨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但她不敢哭出声,害怕会把看守她的人吸引来。
“你是来救我出去的?”顾梨小声问道。
“嗯。”晏清回应着,嗓音里带着优雅的笑意。
“那我们快走吧。”顾梨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催促道。
然而晏清不但一点都不着急,反而说道:“不着急,再等一会儿。”
“为什么?”顾梨诧异。
既然是来救她出去的,为什么不赶快带她离开这里?
“时机不合适。”晏清回道。
顾梨没再接着问下去,但心里已经猜到了。
晏清必定是趁着外面守备松懈的时候,悄悄地进来的。他说现在时机不合适,肯定是因为他摸清了外面的规律,知道现在并不是离开的时候。
她这房间里除了送饭之人,平时没人会来。先藏在房间里,也是一个安全的选择。
顾梨现在无条件地相信晏清,他于此刻的她来说,就是一根在茫茫大海中,救命的稻草。
“你知道把我带来这里的人是谁吗?”顾梨问道。
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她把声音压的很低。
“嗯,知道。”晏清回道。
“是谁?”
“萧问。”晏清并未对她隐瞒。
“啊?”顾梨惊诧,差点叫喊出声。
呆滞过后,她又问道:“萧问不会是想拿我来威胁你吧?”
她知道晏清与萧问因为某些不得而知的原因决裂了,萧问似乎十分痛恨晏清,所以才集结兵马攻打沂北,誓要打下沂北,杀掉晏清。
然而,终因技不如人,屡屡落败。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萧问才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想要拿她来威胁晏清?
晏清淡淡一笑,从容回道:“或许是吧。”
顾梨简直想笑:“萧问莫不是脑子坏了吧?拿我来威胁你,他可真敢想。”
“为何不可?”晏清反问一声。
“你扪心自问,我能威胁到你吗?”顾梨也回了一句反问。
“如果我说能呢。”晏清回道,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其事的意味。
然而,就这几分郑重其事,却被顾梨丝毫不留地全部忽略了。
“怎么可能?就你这种人,谁都威胁不到你。”
晏清轻笑一声,但他的心里,却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之意。
原来,他在她心里,是这样的。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顾梨焦急,又问。
晏清依然淡定自若:“再等等。”
顾梨微微叹息一声。
片刻后,她又道:“他们带我来的时候,伤了金枝,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几天下来,她每天都在为金枝担忧着。她被救了吗?现在脱离危险了吗?
她在沉默着,晏清也没说话。
良久之后,顾梨忽然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其实,我有点后悔了。”
“嗯?”晏清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顾梨犹豫着,在思索着,那句话,该如何说。
良久后,她才又道:“如果当时跟你去了兰陵的话,说不定,也挺好的。”
晏清那颗波澜不惊的心,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泛起了丝丝波澜。
才智如他,一下就明白了顾梨的意思。
她说的,是如果跟他去兰陵的话,也挺好的,而不是跟他去了兰陵,今日所发生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她的意思,是在说,她后悔的是当日没和他一起同行,而不是在为今日之事埋怨他。
顾梨说完这番话,就在等着他的回应。她本以为,他会说“现在也不晚”“我这就带你去兰陵”之类的话。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晏清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轻声笑了一笑,并未再说一字。
顾梨心内茫然,他这是什么意思?
晏清没有说什么,只是在黑暗之中,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静静地看着她。
即便并不能看清,他还是想要看她。他多么希望能一眼万年,看她一眼,便能留住一万年的美好。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顾梨稍稍觉的有点尴尬,便转移了话题。
“兰陵好吗?”她问道。
“不如长宁。”晏清回道。
没有她在的地方,都不好。
“我还没去过兰陵呢,听说那边很冷,是不是真的?”顾梨又问。
“真的。”
这两句过后,顾梨便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她总觉的,今晚的晏清有点怪怪的,似乎有点,太正常了。
他虽看似温和如玉,但在顾梨眼中,这些都是不正常的。一个人,哪能做到这样?像一块被打磨通透的玉,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弱点和裂缝。
但今晚的晏清,会犹豫,会迟疑,也会惊愕,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他正常了,那才是不正常。
“你没事吧?”顾梨心中放不下,便问了一声。
“没事。”晏清轻声回道,并未问她何出此言。
话音落下,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夜色安宁,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
“我们还不走吗?再不走天都要亮了。”顾梨说道。
“等天亮。”晏清回了三个字。
顾梨诧异,为什么要等天亮?天亮以后,逃脱的难度岂不是会更大?
晏清并未解释,顾梨也就信了他。
皆是因为晏清在她心里积威太重,她全然相信他,丝毫不怀疑他的能力。他说能,那就一定能。
天色渐明,顾梨的面容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他轻轻抬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握进了掌心里。
一夜安宁,短暂又漫长,他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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