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蜥,是海边十分常见的一种小动物,只有成人的一只手那么长,头上长着小小的棘刺,身上布满灰黑色的粗糙鳞片,趴在礁石上一动不动的时候,看起来跟石头没什么区别,一旦行动起来,却窜得飞快。
这小东西没什么害处……却是苏妮苏普最害怕的动物之一。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你们的警卫呢?!警卫!!!”
女孩儿大叫着缩到了墙边,一副恨不能爬到柜顶上的样子。而那只比她要淡定得多的小家伙甚至停下来,斜着凸起的大眼睛用很像是鄙视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才沿着墙角飞快地溜了出去。
摩拉娜忍着笑关上门,安慰她:“好啦,它不会再进来了。”
女孩儿扶着墙,惊魂未定:“为什么你们的研究所里会有这种东西跑来跑去!你们都不怕它……会啃坏什么东西吗?!”
“据我所知,石蜥的牙齿可啃不动石头和金属。”摩拉娜说,“而且,这只石蜥有人喂养,也很聪明,它并不会乱咬东西,当然更不会咬人。”
“为什么会有人养这种……”苏妮苏普深深吸气,又吐出来——不,她不能随意指责,别人爱养什么宠物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没有妨碍到其他人……可它妨碍到她了!!
房门被人敲响,外面有人稍稍提高了声音,带点忐忑地问着:“你们没事吧?是薇莎吓到你们了吗?抱歉,它不是有意的……”
摩拉娜扭过脸以掩饰自己的笑意:“没关系,我们很好。”
岂止是好,对面的女孩儿脸上那精彩的表情,足够她默默笑上好一阵儿的。
“薇莎?”苏妮苏普难以置信地重复,“它还有名字?”
摩拉娜点头:“它就是外面那位档案管理员养的,通常也只在附近活动。它会吃各种讨厌的小虫子……你真的不觉得它也挺可爱的吗?”
苏妮苏普只想翻她白眼。这句话也故意得太明显了!
但与此同时,有什么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想起泰丝,那个红头发的小个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们就在陆行船后座聊得十分投机。那一天从研究所回花湾城的时候,她们也坐在一块儿,因为莫克的“天赋”,泰丝说起独角兽号其他船员们一些独特的天赋,他们有些能倾听植物的声音,有些能与动物对话……
那时她说了什么?她说,“虽然我们没有这样的‘天赋’,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做到同样的事。”
后来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孩子气,因为那句话听起来实在很像是为了争个输赢而吹出来的大话。
可那不是。
她的确知道有人在研究这个,而且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
那么,如果那只石蜥真的时常在附近活动……
她风一般冲过去拉开了门,一把抓住那位正准备离开的管理员,两眼放光:“你的薇莎呢?我需要它!”
摩拉娜说得对,那小东西真是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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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嫌疑人找到了目击证人”的传言便迅速传开。
而目击证人……证蜥薇莎,也被十分严密地保护了起来,等待能将它的记忆投射成影像的机器从提罗尔运来。
研究员们议论纷纷,啧啧称奇,甚至开始对这种技术是否有违伦理进行各种争论。也有人怀疑这样的机器其实并不存在,或者怀疑一只石蜥是否真的能把它看到的、其实对它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的画面记在脑子里,而那记忆又到底能保存多久……但谁也不能确定这一番折腾是不是真能得到什么结果,毕竟他们的研究方向与此相差甚远,并不敢对另一个领域的研究成果大放厥词。
苏妮苏普的脸上满是自信,而薇莎的主人则愁眉苦脸地守在门外,隔着玻璃看着他可怜的小宝贝。他担心他的宝贝脆弱敏感的神经会受到伤害,也担心它的记忆里会有些……关于他的,不太适合出现在人前的画面。
毕竟面对自己的宠物的时候,他难免会有些……放飞自我。
“它真的看见什么了吗?”有人好奇地问他。
“我也不知道。”他无奈地耸肩,心不在焉地回答,“但她的确总是在那附近跑来跑去,甚至会爬到柜顶抓蜘蛛什么的来吃……”
早知道就把她关在笼子里……不,不行,那样她会抑郁的……
因为资料失窃而处于严格的管控之下、死气沉沉了好几天的研究所终于又恢复了一点活力。尽管也没有人说管控就此结束,但在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小石蜥上时,其他方面自然也就不再那么严密。
几个研究员趁机溜出了研究所,在花园里吹着海风,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话题却依然离不开薇莎。
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指证犯人”的一幕充满了兴趣,甚至开始讨论起法律方面的问题,比如“一只动物的指证是否真有法律效用”。至于犯人到底是谁,在这像小说一样精彩的情节里,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们兴致勃勃,激情洋溢,言论比在研究所里时要大胆得多,毕竟现在花园里挺空的,也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听见……
当一群警卫神情严肃地冲着他们直奔而来,他们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瞬间没了声音,一脸惊恐地愣在原地。
他们好像也……没有说什么特别过分的话吧?!
“我们只是……随便聊聊……”有人弱弱地表示了抗议。
警卫们绷着脸与他们擦肩而过,头也不回,没一会儿就从他们身后的树林里带出个脸色惨白的男人。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这人是跟他们一块儿出来的……但他们聊得兴起,完全没有留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一个人钻进了树林里。
而现在,再蠢的人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所以,其实薇莎并不能指证犯人吗?”有人喃喃道。
竟不禁有隐隐的失望从心头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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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消息传到花湾城,泰丝从桌上的花瓶里揪下一朵鹅黄的小花儿扔向娜娜,看着娜娜跳起来准准地接住了花,她便忍不住朝着伊斯挤眉弄眼。
“瞧!”她说,“我就说她能接得住的!”
她扔出去的球,苏妮苏普和摩拉娜都十分完美地接住了呢!
整件事说难也不难。摩拉娜其实早就有了怀疑的对象,只是对方把痕迹抹得太干净,干净得她半点证据也找不到。对方对这一点大概也十分自信,所以就算想把他们诈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泰丝给了他们一个,谁也无法确定到底是真还是假的,意料之外的“惊喜”——薇莎。
谁也不能确定它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谁也不能确定苏妮苏普所说的机器是不是真能把它的记忆投射出来……可正是因为这样的“不确定”,又让谁都没办法无视这个“证据”。
这其中最难的部分,大概就是让“主演”薇莎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毕竟,它虽然时常在档案室附近出没,却也有更多的时间是在花园和海边游荡。上一次泰丝和娜娜就是在海边发现了这条完全不怕人的石蜥,还跟它玩了好一会儿。
为此泰丝……不,是伊斯,伊斯欠了玛雅好大一个人情。但苏妮苏普心有灵犀般理解了那条石蜥出现的意义,而摩拉娜也成功地抓住了机会,真正的导演泰丝,也如伯特伦所希望的那样,完美地隐身在了幕后。
“绝妙!”泰丝毫不谦虚地自夸。
她相信,以摩拉娜的能力,顺藤摸瓜摸到真正的“贼”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而这件事最终要怎么处理,他们倒不是很在意。
在这样的家族内斗中失败的一方,结局绝对比真的被当成盗贼仍进监狱要惨得多。
唯一让泰丝感到不满的是,研究所里的内奸,居然不是那个怎么看怎么讨厌的扎塔!
“有些人就是特别讨人厌……却不是什么坏人。”莫克宽容大量地说,伯特伦则在一边赞同地点头。
反正现在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言已经很好了。
而会谈开始的那一天,他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泰丝扔出去的那个球,给他们带来了怎样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