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椿国天凤二十三年,春二月初五未时三刻。
高椿国枫林郡郡府衙门。
“咚咚,咚咚,咚咚。”
极有规律,而又显惶急的擂鼓声,让正在大堂上审案的郡守杨青的眉头拧在了一起,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郡丞杨林。
“何人击鼓?!”
郡丞杨林快步朝府衙外走去。
刚走出府衙,就看到值日的衙役正在和一位瘦小身材,师爷打扮的人在推搡。
“住手,击鼓者何人?!”
杨林的语气显然含着三分怒气。
“小人栝柏县师爷柳川,拜见杨郡丞。”
躬身拜了两拜后,柳川直起腰来**着说:
“栝柏县突发紧急疫情,须马上禀报郡守大人。”
“大人正在审案,先到后堂稍息。来人……。”
杨林本意是想让衙役先把柳川带到后堂的,只是他的话音未落,柳川已是从他身侧挤了过去,三两步来到堂上,噗通跪倒后,也顾不上磕头,便大声朝上说道:
“小人栝柏县师爷柳林,因栝柏县榆林镇突发疫情,柳长志县太爷于昨日辰时二刻前往巡视,已暴毙于巡视途中,特来禀报。”
本来看到有人擅闯大堂,郡守杨青就要发作,只是来人语速极快,还不待他发出命令,已是听到“突发疫情、柳长志暴毙”等字眼,脸色马上凝重起来,随手挥退两班衙役,以及正在过堂的嫌犯。
“扶他起来,一旁设座。”
看到跪在下面的人面色苍白,汗透夹衫的样子,杨青知道一定是连夜赶路而来。从栝柏县到枫林郡可是有七百五十多里路,快马急鞭也要十来个时辰,显然对方是累坏了。
柳川被搀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顾不上**,急忙说道:
“郡守大人,昨日辰时县衙接到下面榆林镇里正汇报,说榆林镇所辖十七个自然村,自三日前突发疫情,已是有七个村子变成了无人村。柳大人当即带人下去查看疫情,不想午后有逃回的衙役汇报,柳大人连同带去的八位衙役,已于昨日午时初刻突染瘟疫暴毙殉职,小人不得不连夜策马来报。”
杨青听到这里,眼睛里明显多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怎么可能?就算那个榆林镇突发疫情,就算疫情汹涌,三日内让七个自然村变成了无人村,可是柳长志不过去巡视灾情,怎么会一到现场就染上瘟疫,而且当时就爆发身亡了呢?
“是何疫情如此猛烈?柳大人不过是去探查一二,怎会暴毙殉职的?”
“事情蹊跷正在于此,小人只是见同去的十二名衙役仅仅回来四人,并未亲眼所见当时情景。郡守大人,请恕小人直言,现在应该不是探究柳大人是如何暴毙殉职,还请郡守大人火速派人前往疫区,阻止疫区乡民外流,以免疫情扩散。”
不仅郡守杨青不大相信栝柏县师爷柳川的话,在场的其他人,比如郡丞杨林等也都难以置信。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猛烈的瘟疫,只是前去探查就会染上,而且马上就会爆发身亡呢?
尽管心中仍有疑惑,毕竟人命关天,要果真如栝柏县师爷柳川所言,如此迅猛的瘟疫,一旦扩散开来,岂不是整个枫林郡,整个高椿国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无人区了吗?
宁可信其有,杨青心中马上有了决断。
“自古疫情大如天,杨林郡丞辛苦一趟,带领仵作和四名衙役火速赶往栝柏县探查。本官集齐治下郎中,等待杨郡丞的消息随时出发。”
杨青想的不错,他想让杨林先带人下去核实一下,再根据具体情况,出手防范瘟疫的进一步爆发和扩散。
柳川明知道郡守还是不大相信他的话,担心等郡丞下去核实,一往一返耽误时间,急忙插口道:
“郡守大人,小人敢以身家性命担保所言俱是实情,若是等郡丞大人下去探查究竟,再往返汇报,恐怕以这次疫情的爆发速度计算,整个栝柏县将会变成无人区了。”
虽然没有把柳川的话当做是危言耸听,杨青和杨林都知道,一个县衙的小小师爷是绝不敢拿这样的大事前来谎报的,只是他们也的确难以尽信柳川所言,所以还是按照郡守杨青的打算,先打发郡丞杨林下去探查一番再做安排。
见事已至此,柳川也只能闭嘴,作为一个小小师爷该做的该说的,都已经做了说了,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左右郡守的决定的,于是便起身告辞,跟着一名衙役下去休息去了。
先是洗了洗脸,又吃了点东西,一日夜未曾合眼的他,倒头就躺在了郡守府下人早就安排好的房间床上。可是,出乎柳川预料的是,十分困倦的身子并没有给他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睡。躺到床上后,反而睁着双眼没有了丝毫睡意。
说实话,柳川心里也有些不大相信那四名逃回来的衙役的话。
“怎么可能呢,……”
就在柳川回想着四名衙役灰头土脸跑回县衙的情景时,突然感觉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动。先是在胸口,继而如同一棵长满了触手的植物一样,无数的触手以胸口为中心,向身体的四面八方伸展开去。
柳川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感觉整个身体瞬间已经被来自胸口正在疯长的不知什么东西给占据了。不到一个呼吸,柳川想要眨一下眼睛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心中猛然一惊的柳川,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瘦弱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直至如同一只被开水煮过的大虾一样拱起在床上,整个过程也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同时,柳川的所有意识也在一瞬间彻底消失,整个人变成了一具干尸。
直到天色黑下来,郡守府的下人前来,打开房门想要喊柳川出去用晚餐时,却突然发现床上早已没有了那位瘦弱师爷的身影,而只留下一堆枯骨在那里。
“妈呀——!”
当一声凄厉,而又惊悚的喊叫声打破了郡守府傍晚的宁静时,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本在院子里的厨房和郡守大人家眷居住的后宅之间忙碌穿梭,正服侍着主人用晚餐的下人们,猛然看到一名小厮从客房那边踉踉跄跄跑出来,随即轰然摔倒在地,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好几个手里端着餐盘,或者提着水壶的佣人,脚下拐弯朝小厮摔倒的地方围了上去,嘴里还不断叫着那名小厮的名字说道:
“小山子,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是啊,小山子,不是让你去请栝柏县的师爷起来用晚餐吗?”
等那几名下人凑过去,发现地上的小山子一动不动,有一人还伸出一只脚踢了踢他,嘴里带着怒气说道:
“小山子,你的皮是不是又痒痒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耽误了大人用餐,定要牵累我们众人。”
噗,随着一声裂帛样的轻响,众人只见那位倒在地上的小山子的身体突然从后背处爆开了,几乎眨眼间,地上就只剩下一堆白骨。
围着小山子的几个人似乎是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再发出一丁点声音,直到其他人看见他们一个个摔倒在地,露出地面上的一对白骨,整个郡守府后院顿时炸开了锅。
喊爹叫娘的声音此起彼伏,已经没有谁还能顾忌到郡守大人平时的威严,一个个没命地喊叫着,朝郡守府门外跑去。
当一直在等待郡丞杨林消息的郡守杨青发觉异样走出来时,入眼整个郡守府后院早已空无一人,借着四周窗口露出的昏暗灯光,只看见院子中间有三四堆白色骨头样的东西。
心中诧异的郡守杨青,抬脚走过去,刚刚看清地上的确是四堆白花花的人骨时,身子猛然一歪,顿时摔倒在地,便再无声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