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猎猎,宁渊面向汹涌的狂风,整个人都在发光。
雷海中,第一道波纹忽然晕开,传到宁渊耳中,那是雷电在相互交流的声音,这种体验让宁渊感觉无比新奇。
接着,第二道波纹,第三道波纹……源源不断的声响传到宁渊耳膜,花草树木,变异的植物,破损的高楼建筑还有陷入恐慌中的人类,兴奋的尖叫、愚昧的贪婪,痛苦的悲鸣还有绝望的恐惧,宁渊发光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超大型的收纳场地,吸纳了这个世界上能够听到的所有声响。
宁渊意识沉入其中,仿佛与万物融为了一体,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分辨出各个种族发出的声音,他徜徉在声音的海洋中,像是一只自在遨游的鲸。
他的眼前由远及近出现了一根擎天的巨柱,无数的蛤蜊、寄生贝吸附其上,仰头望去,竟然看不到顶端,仿佛在云层之上。
忽然,宁渊耳膜嗡鸣,一声空旷久远的象鸣声穿越时空而来,随即,眼前的巨柱骤然间升起,卷起的海浪千万丈高,几乎要将天云淹没,宁渊被海浪一同卷起,升到了近万丈的高空。
云层之上,炽烈的太阳散发着无穷的光热,隐约热浪中,宁渊看到了一只如星辰般深邃的瞳孔,漆黑的眼眸中流转着世间最丰富多彩的颜色。
——一只巨象。
它优雅的在海上行走着,不知道要去何方,只知道永远不能停下脚步,遥远的远方有人在等着它。
宁渊震撼万分,相比起自己遇到的所有可怕的巨物,这只巨象俨然占据在顶峰,他拥有整个世界最庞大强壮的身体,每踏出一步,时间都要在它的面前黯然。
恍惚间,宁渊仿佛看到巨象的眼睛朝他瞟了一眼,紧随其后,一只铺天盖地的巨足轰然踩下,那瞬间,地动山摇,海浪滔天,世界都在晃动。
宁渊惊恐,刹那从声音海中苏醒,他的身后,一只跟意识中一模一样的巨象腿正在缓慢成型,一道道闪电围绕在巨柱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原来这就是谛听!”
宁渊恍然大悟,他的眼眸精光爆闪,屈膝侧身,右腿悬于半空,朝着天空中的局面缓缓递出。
极慢极慢。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虚影象腿愈发凝练,一股毁天灭地,绝天灭神的威能从其中传出。
“谛听——踏天。”
只一瞬,宁渊的右腿骤然化作无穷残影,席卷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全都化作了虚无,但宁渊却饱受折磨,他的右腿烈火焚烧,肌肉变的紫黑,恐怖威力的代价,就是极致的破坏性,不仅是对敌人的破坏,更是对自己的。
扭曲的面容青筋暴露,牙齿上裂缝纵生,险些咬碎,宁渊浑身鲜血喷溅,俨然化作一个血人。
但他踢出的一脚绝不能停息,风雷已经不足以跟上象腿的速度,空间都在撕裂。
“死啊!”
宁渊一声嘶吼,踏天与巨面悍然相撞,整个久川市骤然引爆可怕的地动,就连甲磐岛意志设置的雷云领域,都被这次冲击撞得七零八碎。
然而宁渊已经看不到这一幕了,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在激烈悲鸣,潜力被极致压榨后的他施展完踏天以后,血肉在崩溃,他的意识陷入一片无止尽的漆黑。
等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黑色长河,一位身着蓑衣的老者驾船而行,缓缓朝着他靠近。
“你又来了?”
老人眼睛浩瀚如银河,无数光点在其中闪耀,隐约间还能看到那些光点内有人类的存在。
“黑河老人。”
宁渊愣了愣神,终于认出了老者的身份,随即一声苦笑,“是啊,我又来了!”
“看来你遇到的麻烦不小。”
黑河老人悠闲的撑着杆,嘴里吸溜着过路鬼魂给的旱烟,打趣道。
“黑河老人,这可一点都不有趣。”
宁渊浑身上下莫名的感到剧痛,但是现在的他不过是魂体而已,纯属心理在作祟。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很快就可以,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冥躯的死者转生是有绝对的因果的,加上你上次的百死,现在已经有了一百零一死的战绩,你结下的因果,可算不得小啊。”
黑河老人吧唧了两口旱烟,重新开始划船。
宁渊则坐在船上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像极了死人。
船下,无数头顶灯笼的大鱼在徘徊,它们嗅到了新鲜灵魂的味道,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鲜,可船上的那个老头却像是一尊巨神,光是划桨产生的微弱波动,就足以让它们心惊胆寒。
“对岸到了,小友,该说再见了。”
黑河老人将船固定在船泊区,慵懒的坐在船头,向宁渊挥了挥手。
“此一去啊,就千万别在相见了,否则你的因果,就要爆发了。”
算是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下船后,宁渊站在厚重的地面上,感觉到一股新的生机在身体内涌动。
“去吧!好好活下去。”
黑河老人撑起长杆,黑河上逐渐大雾四起,他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宁渊眼中。
宁渊闭眼。
他在灵笼世界中重生。
苏醒的刹那,宁渊的精神海中,那原本巍然不动的神秘种子忽然间剧烈的震动起来,一时间掀起无穷的海浪,精神海在咆哮。
与此同时,宁渊听到头顶上空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那声音中透露着难以言表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宁渊骤然睁眼,两缕幽芒一闪而过。
他很快注意到头顶上方,相比起之前,巨面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它的面部虚幻了很多,几乎就快要透明,巨面之内,一颗闪着奇异光泽的种子在飞速乱窜,巨面压根做不出任何反击,此刻的他更像是刀俎上的鱼肉,任那颗种子宰割。
“这是什么东西?他竟然能够吞食我的世界印记?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甲磐岛意志在最后的时间如疯魔一般,虽然这只是他的一缕分念,但分念并不代表就没有价值,相反,分念的价值还极其夸张,这是世界意志得以继续强化自身的手段,而损失一缕分念,意味着千百万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对世界意志而言,这已然是不能承受的后果。
但若是分念之中还含有一道世界印记,那这道分念的损失,就相当于主动让出了该世界的一部分操控权,这种损失,绝对无法承受。
可想而知,此刻的甲磐岛意志是多么的崩溃,不仅损失了一名序列,而且还丢掉了部分领地的绝对掌控权,若是有敌人刚好潜伏在那部分区域,那对甲磐岛而言,简直就是噩梦。
可惜,他阻止不了,也没有能力阻止。
对于这一变故,身处虚无当中的红衣男脸色骤变,他本身便是世界意志,自然知晓能够吞食世界意志的怪物对他们而言是种什么样的灾难,通过吞食世界意志获得力量的古今倒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强人,但是,同时夺取世界印记的,这绝对是第一次遇见。
那一刻,连红衣男自己都产生了极度恐怖的毁灭杀意。
他心知肚明,那颗种子现在还很弱小,正是毁灭它的绝好时机,但身为红疫战线世界诞生的意志,他又有种莫名的预感,这颗来历不明的种子会给世界意志带去新的力量。
这荒诞的预感无从谈起,但却动摇了红衣男决定出手的念头,他最终没有选择出手,只是冷眼旁观着甲磐岛意志分念的彻底消亡,这对世界意志而言是残酷的,一股感同身受的凄凉感从红衣男内心升起,不过很快就被他浇灭。
“你到底会是谁呢?宁渊!”红衣男眼睛微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