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六年,又是选秀的年份了。
自翻过年来,后宫不少嫔妃便惴惴不安起来,尤其是眼下正当盛宠的敦妃与宁贵人,她们俩比谁都担心进了年轻貌美的新人。
故而闲着没事就往舒锦澹宁殿钻。
舒锦实在是有些烦了,雍正选不选秀我咋知道?!你们俩那么得宠,就不会枕边问一问?!
虽然腹诽不已,但她也明白,这种话是不能随便乱问的,越得宠越不能问!否则落在雍正耳朵里,怕是要怀疑你是不是在妒忌。
“你们俩不要胡思乱想,皇上暂时还未有此意!”舒锦只得再一次申述,“回去好好伺候皇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敦妃和宁贵人的小脸蛋都有些郁郁,哪里是她们胡思乱想?三年一选秀,这可是祖制!就算不为了充实后宫,那三阿哥可是到了该指婚的年纪了!
舒锦倒是不觉得雍正会这么快再度选秀,一则劳民伤财,二则……如今没了太皇太后,那岂不是该由太后来主持选秀?而雍正的性子,怎么肯让太后做这个主?
敦妃和宁贵人也算是当局者迷了。
至于三阿哥弘时……皇子指婚,也未必需要选秀啊!
当年雍正被康熙赐婚了个才十岁的小福晋,那就是直接指的婚!没错,镂月开云殿中那位长卧病榻的皇后娘娘其实没参加过选秀!!
秀女那起码要满十三岁!十岁……这哪里是秀女,分明是童养媳呢!
可惜了这垂髫作伴的情分,最后落得离心离德。
敦妃讷讷道:“臣妾可都听说了,大公主前前后后办了好几场春宴!接见了不知多少世家大族闺秀!”
舒锦有点无语,这位怀恪公主也忒心急了点儿!不过也可以理解,齐贵人如今的身份尴尬,在三阿哥的婚姻大事上显然已经没了话语权,可不就得怀恪公主多操心些吗?
只是这种事情,哪里是大公主能说了算的?
正在此事,张守法快步进来禀报:“娘娘,大公主求见。”
得嘞,说曹操曹操就到!
“儿臣给贵妃娘娘请安!”怀恪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瞥见一侧椅子上还坐着敦妃与宁贵人,便也忙补了一礼,“敦妃娘娘金安。”
至于宁贵人,连母嫔都不是,怀恪蹙了蹙眉,便只当没看见——这宁贵人紧挨着敦妃,她方才行礼,宁贵人竟也不起身避礼……
被忽略的宁贵人亦是心生不快,就算不必行礼,好歹大公主也该跟她打个招呼、问个安好吧?
敦妃摇曳着手中盘金满绣的孔雀团扇,笑吟吟道:“大公主匆匆而来,莫不是有急事?”
怀恪道:“是有些事儿,要与贵妃娘娘请示。”只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儿,怀恪显然不打算当着敦妃面说。
敦妃也猜了个**不离十,心底暗啐,皇子阿哥的婚事,何时轮得到一个出嫁的公主来插手了?贵妃怕是有的头疼了。
敦妃娇滴滴起身,“时辰也不早了,臣妾先行告退。”
宁贵人自然也不想留下来受气,便也顺势起身,“嫔妾告辞!”
怀恪这一来,倒是把这二位给送走了。
舒锦脸色略微和缓了些,“公主坐下慢慢说吧。”
“是。”怀恪便落座在敦妃的那张椅子上,“不瞒贵母妃,儿臣最近这些日子,见了不少京中闺秀……”
舒锦无奈地叹了口气,“本宫可以理解公主的苦心,可是——”怀恪的行为,便着实有些不妥了。
怀恪咬了咬嘴唇,还是将一份名单取了出来,“还请贵母妃过目。”
过个毛的目啊!
舒锦揉了揉眉心,见含霜将那折子呈递过来,还是瞥了一眼,只这一眼,不由有些纳罕。
无他,只因这折子上的闺秀……似乎家世门第都不高。没有一个着姓大族不说,还有好几个都是汉军旗的。
舒锦眨了眨眼,“公主当真青眼这几家格格?”——大公主总不可能是闲着没事给自己弟弟挑小妾吧?
怀恪重重点头,不由苦笑道:“弘时如今……哪里还能挑挑拣拣?选个模样好、性情好的姑娘便是了。”
若只求如此,舒锦倒是不好拒绝了,她叹了口气:“也罢,本宫回头替你呈给皇上便是。”
怀恪大喜,忙不迭起身郑重屈膝一礼:“多谢贵母妃!”
千恩万谢之后,怀恪方才奔着她生母齐贵人处去了。
涵秋馆,齐贵人虽然重获自由,但位份毕竟只是个五品贵人,馆中一应装饰摆设自是大不及以往,甚至颇有几分萧索黯然。
那份折子,怀恪亦多抄了一份,这会子又递给自己亲额娘。
齐贵人看过之后,老脸郁郁:“怎么没一个像样的?里头家世最高的徐佳氏,她阿玛才是个侍郎!而且她还是个庶出!你弟弟好歹是皇上的长子,怎的竟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怀恪叹了口气,苦口劝道:“品性好才是最要紧的!什么家世嫡庶都不打紧。这些格格,我都亲自观摩了,模样也是顶好的!弘时会喜欢的。额娘您就不要挑三拣四了,咱们今非昔比。”
一句“今非昔比”着实戳痛了齐贵人,齐贵人不由红了眼圈,“若不是我当初行差踏错,弘时也不至于只能娶这样的福晋!”
怀恪苦笑,是啊,若额娘还是四妃之首的齐妃娘娘,弘时怎么也能娶个高门贵女做嫡福晋。
“额娘,事已至此,我只盼着您和弘时余生平安。我已经拜托过贵妃娘娘了,汗阿玛……想来会准允的。”怀恪挤出一丝笑容道。
齐贵人垂泪不止。
春日渐暖,这一日,雍正陛下驾临澹宁殿,舒锦便跟使唤丫头似的奉茶。
“朕听说,前日怀恪来求你了?”胤禛眉眼未抬,语气却有些冷淡。
舒锦忙扬起笑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大公主是为了三阿哥的婚事来求臣妾的。只不过,臣妾虽然代掌六宫,但说到底也只是三阿哥的庶母,臣妾又岂敢越俎代庖?”
胤禛心下满意,暗自颔首。
舒锦这才忙不迭将那日那份折子亲自取了出来,“只是公主留下了这个,说是想请皇上过目。”
反正她只是送信的,甭管雍正心里怎么想,都怪不到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