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咸阳渭水渡口运菖蒲的船都在卸货。今年因为白糖的缘故,就算是白粽子,也比往年多卖了两成多。商旅小贩,多半都是在感谢圣君在朝,至于河对岸钓鱼台的工坊,关他们鸟事……
因为清淤加垒坝,前后出去一万五千多贯,长安令跑过来拿了三百贯之后,才羞答答地说了声感谢梁丰县男造福乡里云云。
要不是看在这货跟源昆罡是同僚的份上,张德真想把他敲闷棍塞茅厕。
进了五月,淅淅沥沥的雨就没断过,水土不服的突厥奴顿时倍增,前后死了二三十个。他倒是还有点儿良心,可怜这些突厥人死的有点窝囊。结果一向与人为善的张公谨来了一句:死了就再买。
权贵资本家的气质,扑面而来。
然而这事儿也不是张德说了算,改善无产阶级的生活条件,他同意那些入伙的大牲口们也不同意。
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尉迟恭还是程咬金,都没拿死了突厥奴当回事儿。
钓鱼台白糖工坊,占地一百五十亩,北边接着河坝的码头,南边修了两条路,一条通永安渠,一条通开远门。
和对岸的咸阳渡口不同,靠着白糖工坊码头,一字排开五六十艘乌篷船,都能装个三五千斤上下。这些乌篷船会顺着渭水直下,在灞水交汇处停一停,京城商户也好,外地客商也罢,有能耐拿到配额牌票的,都在这儿等着。
京城的行市和别处不太一样,总是要比洛阳那边便宜五十文上下。因此也有长安的大户走了东宫关系,拿了几百斤白糖牌票,就运着发卖到河南府。压榨一些苦力钱,赚头还是能多个二十来文,一千斤的话就多捞二十几贯。
原本都以为白糖热情也就一阵风,岂料五月西北榷场刚开,铁勒人就赶了牛羊过来交易,还有吐谷浑人和吐蕃人,杂七杂八少说有三十家。有几个明显是白种突厥,一开口就要二十万斤,差点没被当场打死。
一阵疯闹,榷场定了个章程,牛马多的,犍牛一头换凯旋白糖十斤,中等母马一匹换十五斤。
西突厥除了牛马,还有骆驼,而且都是走过沙海的老道骆驼,几经谈价,才定了个一头骆驼换五十斤凯旋白糖。谈妥之后,西域诸国的胡商都是击掌庆贺。
于是在榷场的东宫内坊局坊事,带着人手把牲口赶往关中。人还没到长安,太极宫的主人就兴奋的跳了起来,仰天大笑三声,然后搓着手兴冲冲地把长孙无忌叫了过来,眉飞色舞地说着这事儿。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跟死了爹一样,他如果以大唐宰相的身份,的确也该为皇帝高兴高兴。”
院子里堆着木料,有杉木、柘木、松木、槐木、桃木、柳木……家伙什也齐备,锯子都是用左卫专用横刀改的,花了整整二十贯,就为了把上好的横刀改成锯子。
“我要做活鲁班,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托哥哥的福,小弟月例多了整整五百贯!”程老三冲张德竖起五根手指,然后嘿嘿一笑,“对了,哥哥,有好事儿,好玩的事儿。”
“你说,我听着。”
鱼鳔熬了之后粘的炭笔果然还是差了许多,张德趴那儿画着图纸,然后琢磨着这贡纸也忒不给力,还得改良一下纸张。
“哥哥,东北来了一窝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跟着房二,要跟咱们‘忠义社’叫板。打头的好生了得,竟是耍了一手好剑,能写漂亮的诗文,跟着房二过来,开口就说要跟会首过招。”
程处弼兴奋无比,“哥哥,务本坊设了擂台,咱们打他的落花流水,白捡他们十八样彩头。”
“不去。”
“啊?”程处弼懵了,“都约好了……”
“你是社长还是我是社长?”
“当然是哥哥。”
“那我答应了要比吗?”
“没……”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能替我答应?你这是要做会首,把我拉下来?”
“不、不是……小弟怎敢如此。”程处弼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悻悻然地说道,“要是当时公主不在场,小弟也不会受激应了这事儿。”
我擦,怎么还冒出来公主的?
老张从图纸上抬起脑袋,盯着程处弼:“滚。”
“哥哥救我,我在长乐公主面前打了包票,说哥哥一定回去的。如果不去,任公主殿下处置!”
说着,程老三毫无廉耻地抱着张德的大腿跪了下来。
男儿膝下有黑洞……
你特么这是在逗我?老子正忙着改造世界,你特么忙着改造我?
长长地吸了口气,忍住没当场打死他,张德把炭笔往桌上一扔:“什么时候。”
找了张木凳,坐下来歇会儿喝口水。
程处弼跟鹌鹑似的低着脑袋:“明日辰时。”
老张直接一杯水浇程老三脸上,妈的,你们是大唐早上辰时的太阳,然后在辰时不努力学习反而摆擂装逼?
“哥哥一定要去啊。”
程处弼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颇有唾面自干的勇气,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