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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念出刀身铭文的那一刻为转折点,莫名的强大感犹如水浸透干抹布一般充盈了我的全身。我难以向别人具体地述说自己的体验,这种感受,就好像我抬起了胳膊,试着鼓起肌肉,就是那种肌肉既膨胀又紧绷的感觉,此刻它正布满了我浑身上下每一处,而我明明没有任何想要绷紧肌肉的意思。
它来得太突然了,我不免地吃了一惊,同时又明悟到,这种变化,必定是源自于我手中的武士刀。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自然不会有人回答我。
我开始做起了试验。
十分钟之后,我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有了简单的了解。
首先,这种强大感并不是镜花水月,我的的确确比正常状态下的自己更强了,并且强得不是一星半点,而是远远超越,就连我运用念力增幅运动性能的状态都不如眼下的状态。倘若仅仅以速度和力气而论,正常的我是十,经过念力增幅之后就是六十,而现在的状态则是一百。此刻的我在一秒钟以内可以连续挥刀接近十次,并且保证每一刀都能使对手身首异处——我承认,这个形容听上去太血腥了,不过最近总是在经历生死战斗,一不小心就会往这方面思考。
然后,是缺陷的事情。
这个状态只能增幅我的速度和力气,却不能强化我的身体强度。这一点的危害如何,当初罗普岛的高级食人族已经为我演示过了,而这把武士刀给我带来的力量比高级食人族的纹身更加强力,换而言之,这是比那更加需要小心对待的力量。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宁海会随身携带这种武器?
我对他——其实他也是我——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这种能够强化持有者运动能力的武器,而且还是一把武士刀……简直就像是日本漫画中才会有的神奇道具,而它现在就被我握在手中,为我所用。我并不好奇它之所以能如此的原理是什么,也不为它的非科学而惊奇,毕竟我好歹也经历过了几次超自然事件,无论是魔法也好、超能力也罢,总能给它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它的原理,不是问题的关键。
关键在于,它所透露出来的有关于这一次生存剧本的信息。
守秘人的短信指令,总是与调查员在生存剧本中的立场息息相关,而立场与身份又在很多时候是一致的。只要弄清这个世界的宁海的身份,我就能对今后的任务有所预测了。
我又一次地看向了刀身上的铭文。
逢鬼必斩。
从字面上理解,就是遇到了鬼就要斩杀的意思。
假如这不是随随便便刻上去的铭文,也没有借鬼一字隐喻其他事物的话,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大胆地作出一个假设:在这个生存剧本中,有鬼存在?这个世界的宁海其实是一个拿着武士刀斩杀妖魔鬼怪的驱魔人?既然手持这种不可思议的武器,倒也的确够资格以斩妖除魔的夸张名义四处游走了。
不过这种假设未免太过捉风捕影,缺乏根据,我都不好意思说给别人听。
……
接近中午的时候,红发女孩又跑来了庙前的空地上练剑。
说是练剑,无非是一个劲地挥动那根木棍罢了,可她却一本正经地重复这机械的挥动,动作也都是一个样,就是举过头顶、重重挥下那一套,是连小孩子都能模仿的简单动作。她就那样站在原地挥了半小时木棍,期间也不带停顿和休息,重复地举起、挥下、举起、挥下……
因为无事可做,我就坐在庙的门口,背靠门框,看着她“练剑”的认真模样;而她也没有顾忌不远处的我,全神贯注地做着自己的事。
兴许是因为天气寒冷,我看她挥了很久,也不见流汗。
平心而论,她是一个在这种穷乡僻壤十分罕见的漂亮女孩。标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纤细的手足、娇小的身段……尽管胸前没有起伏,可这也只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应有的模样,反倒有种含苞待放的青涩感。
反正只是心里话,附近也不可能有会读心术的超能力者,我就直说了吧……其实我喜欢的就是她这种小巧玲珑的女孩。当然,这仅仅只是以外表来说,就算我还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年,也不至于随便看见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孩就一见钟情,只是会不可避免地对这种女孩抱有好感罢了。回想当初,我之所以会对青叶抱有朦胧的好感,甚至还一度产生过不可饶恕的念头,也是因为我的择偶倾向就是这种比自己年纪小的娇小可爱的女孩。
话说回来,我现在这个年纪谈什么“择偶倾向”似乎过早了,而且……我好像又下意识地把青叶误会为比自己小的女孩了。
又看了一会儿女孩,我开始感觉肚子饿了。
得吃点东西果腹,不过该吃什么好?
虽然我的身上有钱,但是用钱向村民们购买食物这一条路其实是走不通的。就如之前我得到的信息所示,这个村子的附近没有其他村子,距离最近的城也有一段漫长的路程,而村子里又没有做生意的人,所以这个地方依旧遵循着原始的物物交易。昨天傍晚在村长家蹭饭的时候,我也有表露过支付金钱的意愿,可村长却没有接受,并且对我说了一句“我们村不收钱”。当时我还不解其意,现在已经摸清了状况。
只好试着打猎了。
以我的本事,即使不通狩猎,只要能够看见路过的动物,就能尝试将其猎杀。到时候就带着动物尸体去向村民们借个火吧,我不至于连这个口都不好意思开。
就在这时,女孩终于停下了她儿戏般的练剑,转头看向了我,盯了我一会儿。
“怎么了?”我问。
“你好像一直在看着我……”女孩腼腆地说。
“抱歉,等下我就走开,你继续练吧。”
我已经打算动身去打猎了。
现在很明显是冬季,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找到猎物。
“不不不,我不是让你走开的意思。”女孩连忙说,“我是想问……你觉得我练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反问。
“就是……我当着你的面练了这么久,你觉得我练得好吗?”女孩既紧张又期待地问。
这个问题问得可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从头到尾她只是重复着连小孩子都会模仿的动作,现在居然问我练得怎么样,就算我想偏袒她,也实在无法从中挑出好的要素。
要不要糊弄她一下?
不,与其让她继续在这里重复练那一套,不如稍微地打击她一下吧。
我正打算把打击的话说出口,可她似乎率先从我的停顿中察觉到了什么,消沉地说:“果然是不好吗……”
“在说好不好之前,你根本就没有练对吧。”我说。
“没有练对?”她好奇地问,“那么,什么样的才是对的?”
“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练对呢?”
“虽然我不知道正确的练法,但至少能看出你这是错误的练法。”
我说着,却又想起了以前看的武侠小说,好像是有那么一个角色,成天到晚练同一刀,最终练成了绝世高手……不过那归根结底也只是小说,不能当真。
“有人教过你吗?”我问。
“没有。”她摇头。
“刚才的练法也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呃……”她尴尬地挠了挠脸,“其实也没怎么琢磨过……”
这个女孩好像有点呆呆的。
“胡乱锻炼的话,容易伤到身体。”我劝了她一句,“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家吧。”
然后,我转身走开。
女孩突然拉住了我的袖子。
“稍等一下!”
“什么事?”我停下问她。
“嗯,等一等,我刚才好像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办法,让我好好回忆一下……”她苦思冥想起来。
我姑且等待了一下。
“想起来了。”她精神一振,“我一个人是想不出好的练法,但是有对手的话就不一样了!”
“对手?谁?”我反问。
“你啊。你好像是叫……”
“宁海。”
“对,宁海!”她振奋地说,“你愿意当我的对手吗?有对手的话,我也能找出练习的方向了!”
虽然是笨办法,但的确比刚才那样好多了。
“我没有时间。”我说,“我过几天就会离开这里。”
“几天也行!”
“现在我要去打猎。”
“打猎?你没有食物吗?我给你!”
“什么?”
“我付给你食物!”她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对手!”
我犹豫了一下。
这是一笔不坏的买卖,反正我都是要出去运动的,在庙前的空地上陪这个女孩一起要更加轻松,而且在这么冷的天气下,我能不能找到猎物也是两说。
顺势答应她吧。我想。
“我答应你。”
“耶!”女孩激动地握了握拳。
接着,她转身跑开,一边跑一边大喊:“我去拿吃的!等我!”
十分钟后,她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两根木棍和一个用荷叶包起来的物体。
她跑进了庙里,将荷叶包放到了里面,然后又跑出来,把木棍递给了我。
“我们开始吧!”
兴奋地说完之后,她又回头小跑出几步,转身面对着我,气也不喘一下。
真有活力。
我握住木棍,等她攻上来。
她稍微等了片刻,问:“你不攻上来吗?”
“你先攻吧。”我说。
“那么,我不客气啦。”她笑了笑。
接着,她冲了上来,用木棍横扫向我的腰际。
速度挺快,不过这只是普通女孩的水平。
我后撤一步,退出了她的攻击半径;紧接着,在她扫过去之后,我就又上前一步,用与她相同的动作横扫回去。
啪。
木棍轻轻地拍打在了她的腰际。
“啊。”她一呆。
“你输了。”我收回木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眨了眨眼,说:“你好厉害啊。”
“只是一般水平。”我自然不会为打败了一个普通女孩就自鸣得意。
“不不不,绝对很厉害!”她佩服地说,“刚才那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回避与反击而已。”
“回避与反击……”她自言自语,“我什么时候能做到这样呢……”
我看着她,问:“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在额头上面绑白布?”
“这个吗?”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从昨天见面开始到现在,她的额头上就绑了一圈白布,也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的。
“这个是……为了遮掩胎记。”她说,“我的额头上有一块不好看的胎记,所以要用这个遮住。”
说谎。我直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的直觉在面对别人的谎言时并不总是会有反应,但只要有反应了,就肯定是准的。
不过这是她的**,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必须问清的意思。
“比起这个,我们开始第二回合吧!”她恢复了斗志,“这次我一定要扳回一城!”
“还是先吃饭吧。”我建议,“吃饱了才有力气。”
“嗯……那好吧。”她有点不情愿。
之后,她取出了存放在庙里的荷叶包,拆了开来,里面是一些馕饼和肉干。她将其中的一半分给了我,和我一起吃了起来。这些东西的口感和味道都不怎么样,不过能有吃的就很不错了,我也不可能抱怨什么。吃完之后,我们重新开始对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她在对练的时候没有尽全力。
……
夜晚,庙里。
临睡前,我和平贺才人通了一次话。
他已经脱离了最初的小镇。
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之后,他突然说:“你听说过武士吗?”
武士,这个词引起了我的注意。
“听过几次,这里的武士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我说。
“与其说是奇怪……”他语气古怪地说,“倒不如说,跟我知道的武士完全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在这个大和,武士指的是一种为讨伐恶鬼而生的职业。”他说,“他们使用着一种叫作鬼切的刀剑,以人类之躯斩杀恶鬼。据说他们之所以可以做到这点,是因为鬼切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让武士们以超越常人的身手进行战斗。”
听他这么说,我立即联想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士刀。
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让武士们以超越常人的身手进行战斗……这一段描述,与我的武士刀完全吻合。
这么说来,这个世界的宁海还真是武士?
我之前就有臆想过,他会不会就是一个以斩妖除魔为名义游走四方的驱魔人,本来也只是随便想想,没想到歪打正着了,他很可能真的就是一个讨伐恶鬼的武士。
“宁海,你怎么了?突然不说话。”平贺才人问。
“没事。”我说,“你刚才提到了恶鬼,这个所谓的恶鬼又是什么?”
“恶鬼……嗯,一言辟之,就是日本民俗传说里面提到的鬼,但也有着细节上的出入。”他解释着,“它们有着巨大而强壮的身躯,外貌丑陋,头上长角,嗜食人肉。其中,雄性的鬼只长独角,而雌性的鬼则长双角;前者的角比较长,后者的角比较短。据说极个别强大的恶鬼可以变成与人类别无二致的模样,比如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在这个世界也有吗?”我也曾经在自己居住的世界听说过这个名字。
“有,不过可能只是雷同吧……毕竟大和与日本的雷同之处有不少。”他说。
我们又聊了一阵子。
突然,他说:“说起来,这个世界的我好像是个怪人……明明身上没几样东西,钱也特别少,可却偏偏带了一把特别好的武士刀。我现在穷得要命,都想把它卖掉了,可我又需要一把真正的武器……”
“特别好的武士刀?”我问,“上面有铭文吗?”
“有啊,你怎么知道?”他那边传来了刀剑出鞘的声音,“哎,我再看看……是‘善恶相杀’。”
真是不知所谓的铭文。
他突然发出了慌慌张张的声音:“嗯?啊!怎么回事!”
估计是念出了铭文的缘故,所以他的武士刀的力量也被勾引出来了。果然,他的刀与我的刀相同,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那把武士刀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鬼切。”我说,“我也有这样一把武士刀,看来我们都是武士。”
“是、是这样吗?”他好像余惊未定。
“就是这样。”我说。
我和平贺才人都拥有一把鬼切,按照这个思路延伸下去,那个一直拒绝与我们交流的两仪式,或许也有一把鬼切在身吧。
这一次生存剧本,我们三人的战斗力总和,一定已经超越了我之前经历的那三次。
……
次日早晨。
我和女孩在庙外的空地上对练。
她一步上前,手持木棍向我刺来;我稍微偏了偏身,避开这一击,接着又抬起了自己手中的木棍,前端顶住了她的额头左边。
“你输了。”我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次这句话。
女孩不甘心地说:“再来一回合!”
“先休息一下吧。”我放下了木棍。
突然,或许是被木刺勾住了的缘故,在我放下木棍的时候,连带着扯下了她额头上的白布。
我立即弯腰捡起了它,接着直起身子。
“不好意思,你……”我怔住了。
只见女孩裸露的额头中间,长了一个短短的深灰色独角,大约只有半截拇指那么长,呈圆锥形。
她呆呆地摸了摸额头,又看向了我手中的白布,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这一瞬间,一段回忆从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那是昨晚平贺才人对我提及的话:雄性的鬼只长独角,而雌性的鬼则长双角。
女孩的脸色渐渐地煞白起来。
我看着她,脱口而出地问:“你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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