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弥下班之后去医院看她弟弟。
霍行楼本来想送她去,叶弥坚持不让他送。她说想自己一个人去。
霍行楼拗不过,退而求其次送她去地铁站。又得寸进尺,陪她到地铁到来的时刻。
叶弥上了车,地铁车门缓缓关闭,她的身影随着飞驰而过的地铁一起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霍行楼看着从面前飞驰而过的地铁,觉得自己好像完了。
完了,真的好喜欢叶弥。
今天一天因为她不高兴,他的情绪也被牵着走。假如余生没和这个人一起过的话,灵魂会缺失一块吧。因为有一块灵魂碎片,和她的一切牵连在一起。
*
她弟弟名字叫叶鸿,听起来很霸气侧漏,但从照片里看,却是一个很文静斯文的人。
叶远特意下楼来接她,因为霍行楼的缘故,事情在早上已经得到解决。叶远已经着手转院,他当然明白,这是托了叶弥的福,因此言谈之间总是有股客套。
叶弥甚至怀疑他随时用上敬语。怎么说呢,感觉不太好受,但也已经没那么难受。在昨天强烈的情绪过后,今天好像只剩下轻微的风。
叶远领着她进病房,叶弥还特意带了水果篮子,叶远收了,放在床头柜上,和床边的女人介绍:“这就是叶弥。”
女人长相和声音一样温柔,或许叶鸿是随她。“叶弥,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让出椅子给她,“你坐吧。”
叶弥摇了摇头,在一边站定,这才转身看向病床上的叶鸿。他戴着氧气罩,朝叶弥笑了笑,叫了她一声姐姐。
叶弥点头应了声,摸了摸他的头,说:“很快就会好起来啦。”
她摸着叶鸿的头,看着这个十几岁的小小少年,他和自己有着血缘羁绊,即便从前从没见过,但好像也有种熟悉感。
很奇怪的感觉。
“好了,你不用送我了。”叶弥在电梯门口站定,和叶远说话。
叶远又道谢,“叶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家里积蓄也都给小鸿治病了,我……”
“不用。”叶弥打断他的话,再说下去……
她叹息一笑,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很平静。她看着叶远的脸,他的脸上已经有许多皱纹,背也有些佝偻了,再也不是她记忆里的爸爸了。
“爸爸。”叶弥微笑着叫他。
叶远一愣,又有些手足无措,“哎……”
叶弥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按下下去的电梯,“好了,你回去吧。”
电梯升降的声音响起,叶弥没回头看叶远。她本来想说,爸爸,下次我们一起吃顿饭吧。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他已经有了自己新的生活,有了新的妻子,有了儿子。父母和子女的缘分,本来就只有一段的,有些人那一段缘分很长,长到一辈子,有些人那一段缘分很短,只有某一个呼吸之间。强求不来。
霍行楼和林峻他们在一块,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被林峻他们啧了好几声。林峻调侃,他是不是中毒了。顾云时搭腔,这不是中毒,是相思病。
霍行楼瞪了眼他俩,不理他们,继续看手机。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他估摸着叶弥应该结束了,终于拿起手机给叶弥打电话。
接到霍行楼的电话叶弥一愣,她本来也打算给他打电话来着,这算什么?心有灵犀……
“你要回来了吗?我去接你吧。”霍行楼特意走出来,在安静的走廊上接的电话,语气肉眼可见的雀跃。
叶弥被感染,也忍不住想笑,“嗯,我从医院出来了。”
“好,我马上过来。”霍行楼就这么挂了电话,甚至没给叶弥说下一句的机会,她看着手机失笑。
霍行楼来得好快,看见叶弥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坛旁边等。他下了车,朝叶弥走近,说话的时候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没有不高兴,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路上都是绿灯,这一定是好兆头。”
什么呀?叶弥好笑,“霍总,我们应该相信科学。”
“我知道,但是人总是喜欢把一切没关系的东西强行联系起来。比如说,我出门的时候在想,如果下一个路口是绿灯,我就告诉你。我现在和你说这种话,一定有点趁虚而入的意思。叶弥,其实你可以依靠我,在你觉得难过的时候,你没办法解决的时候,或者单纯是你觉得无聊了的时候,都可以依靠我。”
霍行楼在她身侧坐下,清了清嗓子。叶弥不明所以看着他,霍行楼轻轻地把头靠在了她肩膀上。
叶弥眨了眨眼,忍着笑:“你让我依靠你,那你干嘛靠我?”
霍行楼闭着眼,说得还很有道理:“因为我考虑了一分钟,把你的头掰过来的话,万一力度不对,或者你不愿意,就显得很尴尬。”
叶弥乐呵地笑出声,偏头靠在他头上。视线里是浅蓝色的天,还有不规则形状的云,“依靠你,能依靠一辈子吗?”
霍行楼点头:“能啊。我对自己很有自信的。”
叶弥笑意越发扩大,“可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霍行楼嘶了声,认真地皱眉想了二十秒,说:“那是因为你不信任我,你信任我的话,就会有信心了。”
怎么搞得谈恋爱像搞什么革命事业一样,叶弥抬起头来,看着霍行楼,“我今天见到了我弟弟,他还挺有礼貌的。”
霍行楼点头,认真听着:“嗯,然后呢?”
叶弥摇头:“没有然后了,然后该吃饭了,我忽然有点想吃红烧肉。”
叶远和梁珊第一次在她面前吵架那天,她回去之前还在兴高采烈想吃红烧肉。后来他们俩声嘶力竭地吵架,甚至差点大打出手,叶弥哪儿还记得红烧肉,只记得自己哇哇地哭了。
她起身往前走,霍行楼跟上她的步子,两个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医院门口。
停车的地方距离医院门口有一点距离,叶弥拉开副驾驶的门,系上安全带。霍行楼几次偏头看她,欲言又止,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叶弥后知后觉:“你刚才那段话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吗?”
“啊?”霍行楼也愣住了,“是,也不是。”
这还有模棱两可的?叶弥苦着眉看他。霍行楼舔了舔嘴唇,难得有些害羞:“今天我送你离开的时候,看见你离我越来越远,我当时就在想,完了。”
为什么完了?叶弥挑眉,听得云里雾里。
霍行楼说:“完了,我觉得我非你不可了。”
你知道吗,就是那一瞬间的感觉。它很难说清楚道明白,但是你就是明白。
叶弥沉默着,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霍行楼又说:“你愿意嫁给我吗?叶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