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简欣怡这才遗憾发现,很多事情已经开始逐渐脱离她的掌控——甚至是某些习以为常的事情也开始变得不走寻常路。
比如说从来不吃药的简欣怡现在每天都要按时按点往自己的嘴巴里塞各式各样的药片;
比如说向来讨厌菠菜的简欣怡不得不皱着眉头硬逼着自己吞下大片大片的菠菜,哪怕恶心的苦胆都要吐出来。
比如说在家的时候简欣怡不敢再触碰电脑、手机这些据说辐射严重的东西,即便是上班时候她也不得不在衣服外面套上一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多丑陋有多丑陋的灰扑扑的防辐射衣。
再比如说,为了陶冶情操简欣怡开始听某些犹如怨咒般的轻音乐,同时手头喜欢看的言情小说全都被迫换成各种厚重的育儿宝典。
甚至连某项从结婚前她就一直在和韩畅一起做的双人床上艺术体操,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赋予了某种崭新的含义,甚至升级成某种不可为人知的神圣仪式。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也并非是全无好处,最为明显的好处应该就是婆婆罗招娣了,罗招娣显然已经明白背地里知道简欣怡和韩畅想要做的勾当,继而对简欣怡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中有所缓和,不会但凡找到个机会就一定要尖酸讽刺她一番。
难得的,简欣怡觉得家庭气氛之舒缓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她嫁进韩家之后前所未有。只是可惜,简欣怡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难得的和谐而变得明媚,反而越来越有焦虑趋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她和韩畅防护措施做得太好,又兼之不久前简欣怡才做过身体方面的检查,她觉得只要一丢弃小雨伞,怀孕简直就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但是很显然,她的认知似乎是在哪个方面出现了问题。
撤销防护措施后的第一个月,简欣怡以一种大无畏的视死如归精神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验孕棒半晌无语。却到底没有看到任何令她心动的迹象,反倒是站在旁边围观的韩畅一脸的看好戏、享受表情,更引得她气愤不已。
有仇不报可不是简欣怡的性子,于是当天晚上简欣怡就不出意外的给了韩畅一个下马威,躺在床上在他碰自己的时候直接飞起一腿将他踢开。
幸好韩畅也是个动作敏捷的,堪堪躲过直奔他关键位置的致命一击,却仍不忘嘻嘻哈哈的乐在其中:“成了成了,多大点事你至于不至于。你就是精神压力太大,放松点,顺其自然。”
简欣怡心头就是一动,韩畅说的其实和那天医院里的医生说的是一个意思。
却仍然觉得心里别扭,索性直接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儿重新探出头大声反驳:“凭什么啊!本身就是你说要生孩子的,可是紧张是我、怀孕是我、到时候生的还是我!你倒是轻松,说什么话都无所谓。”
韩畅笑着从背后抱她,“你这可就是不讲理了。事实上我确实很努力了,如果实在不成我还可以再加把劲。”说话的时候韩畅努力憋着笑,尽可能的不触碰她脆弱神经。
“只不过怀孕生孩子这件事情,我真的不是不想替你承担,只是有那心没那力呀……”他低头附在简欣怡耳朵旁边,坏心眼的边说话边朝简欣怡耳朵眼里吹热气。
简欣怡不堪他的骚扰,一个劲的用胳臂肘捅他,“起开起开,要不是你想要孩子,我能这么着急嘛!”
“那也是你的。”韩畅继续笑着逗弄简欣怡,“讲真啊,我现在也是挺提心吊胆的。你不知道,前几天晚上我才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坐在产房门口等你生孩子,不一会儿的功夫护士来了说你生了,抱出一个我抱怀里,很快又抱出一个来我就只能背在后背上,紧接着护士又抱出两个来我就没地方抱了,只能一只手一个。然后护士又抱出来……最后你猜怎么的?护士足足给我抱出八个来,小萝卜头般排成一排要多整齐有多整齐。”
简欣怡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好笑,后来琢么出来他是在讽刺自己是“母猪”,当即气呼呼的翻过身打他,却被对方一把攥住两只手腕。紧接着气息便被他全然夺去……
在意识陷入混沌时刻简欣怡听见韩畅在自己耳边带着笑意的声音,“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只要你不放弃咱们就继续好了。”
于是又是一夜的颠鸾倒凤春色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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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元旦韩畅就开始去仁德任职,每□□九晚五的生活倒也算是步入上正轨。只是确实像他之前说过的那样,出差的时间有些多。
吃过晚饭简欣怡看韩畅还在他自己的书桌前忙碌,就起身冲了一杯蜂蜜水给他送过去。韩畅扭头见是她,笑着将她揽到自己腿上坐下,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喝上一口,朝简欣怡投去赞许目光:
“好喝。最近我发现夫人越来越有贤妻良母的品质,为夫甚是欣喜呀!”
简欣怡被他都的咯咯笑,装模作样的用手掐他腰间嫩肉。
两个人笑闹一阵之后韩畅说:“欣怡,上次说好的带去去云南玩的事情,我可能要爽约了。”
简欣怡一怔,事实上她早就将那件事情忘到脑后。
很快就又听见韩畅说:“主要是我最近才到的仁德,很多工作还没来得及展开,实在不好意思刚去就请假外出度假。抱歉了,老婆。”
简欣怡本就没把一起外出的事情放在心上,更是觉得无所谓,随意开口说:“没关系,等以后有了孩子咱们再去一样,再说现在的云南变得太商业话,早就没有了最初的韵味。”
“我就知道我家老婆最是善解人意,”韩畅笑着在她脸上大大的亲上一口,继续说,“等过些日子的,只要我把现在的工作理顺了,到时候我请个长假,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就算是国外都成。”
简欣怡笑笑,反问他:“国外游的花费可都是相当高的,你不怕吗?”脑子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那一本盖满五颜六色印章的作废护照。
“给自己老婆花钱,怕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简欣怡问出:“那你之前出过国吗?”
韩畅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一样,笑笑回答:“早些年的时候去过,最近这些年没有。本……”他似乎还打算继续往下说,背后的传真机却忽然发出声音。
简欣怡懂事的从韩畅腿上站起,没来由的心脏剧烈跳动,垂下头快速朝浴室方向走去。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卑鄙,韩畅在认识她之前究竟去过什么地方那本身就是他的自由,她究竟有什么理由置喙呢?难道让人家主动向自己交代,“我在认识你之前环游过世界”,可是又有什么意思呢?
毕竟在韩畅环游世界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她简欣怡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简欣怡手指戳着自己的额头,略微摇摇头越发觉得索然无趣,转身拧开莲蓬头开关。热乎乎的水流温柔的沿着皮肤滚落,她豁然觉得自己最近的精神压力果然是太大,必须要学会放松才成。
洗澡的时候简欣怡彻底给自己的头发以及皮肤做了一遍精细护理,之后又趁着身上的水汽还没来得及干透软软的涂抹上一层润肤霜,对着镜子左看右顾半天,这才慢悠悠的披上浴袍走出浴室。
算起来她这个澡花费掉的时间着实不少,足足有大约一个半小时。
简欣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没穿拖鞋,打着两只赤足走在木地板上悄然无声,手里那这块干松的毛巾擦拭头发,远远的就看见韩畅正面朝阳台玻璃窗外说电话——
“……你可不可以讲些道理,微微。这么多年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简欣怡的脚步瞬间一滞,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家里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微微”……
下意识的,简欣怡脚步微微向后退去半步,将自己的身形遮掩在浴室墙壁旁边。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再一次听到韩畅温柔缠绵声音,“微微,你真的不要再这么任性……我懂,我懂,但是你也应该理解一下我的处境……”
然后……
“真的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嗯,对,那成,时间和地点由你决定……”
韩畅这是要和郑薇……见面?
一瞬间简欣怡的心底涌起强烈的疑问,不过很快这个疑问就被另外一个疑问全部取代。
还是说,韩畅和郑薇一直以来都……保持见面?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韩畅为什么要和郑薇见面?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韩畅和郑薇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简欣怡的内心骤然泛起惊涛骇浪。
当简欣怡终于压制住内心的惊骇走回卧室,韩畅的电话已经结束,嘴角却挂着令人根本无法忽视的笑意。
这样的一个充满深意的笑,更是在简欣怡的心头重重的击下重重的一锤。
即便如此,简欣怡还是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韩畅挂断电话转身,一眼就看见正呆呆站在卧室中央的简欣怡,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嗔怪说:“你怎么也不知道穿鞋再出来?”
随即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到床上,而后又揉了把她湿漉漉的头发,无奈道:“头发还是湿的。”
说着他将一直攥着的手机随手放在床头,大步流星朝浴室方向走去。
趁着他没有注意到的功夫简欣怡迅速伸手摸了摸韩畅的手机,骤然又将手缩回,机身滚烫的温度几乎烫伤她的心尖,同时也让简欣怡清楚的意识到,韩畅与郑薇之间的通话时间必然不短。
韩畅折返回来的速度很快,边走边朝简欣怡晃晃手中的吹风机玩笑说:“这位小姐你今天好福气,由本托尼韩为你服务。”
难得他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俏皮话出来,简欣怡只觉得尴尬无比,努力扯出一抹的干笑,却忍不住讽刺出声:“你居然还会给女人吹头发?”
“是看不起你老公我的手艺吗?”在吹风机的嗡嗡声中,韩畅娴熟的撩起简欣怡一缕头发,从发根开始一直吹至发丝。
“作为一个优质男人就是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这样才能随时随地为老婆服务,毕竟宠老婆这件事情怎么做都不为过。”
如果放在平时这样的话自然令人心花怒放,可是放在现在只能领简欣怡觉得油腻、恶心,同时愈发产生某种猜测,韩畅究竟是在哪个女人身上练就的这十八般武艺?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自己。
事实上,韩畅此时的温柔令她觉得不真切的同时更毛骨悚然,你能够想象就是这个男人在几分钟之前还在和前任情人情意绵绵,转眼的功夫就又对自己的妻子表现出款款深情吗?
“……微微,这么多年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想到这是从自己合法丈夫口中说出的话简欣怡就觉得可笑,原来在韩畅看来只有他的前任才是真正了解他的人。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欣怡根本无法相信韩畅能拥有如此精湛的变脸技艺,以至于她也不得不问自己一句——对于韩畅这个男人,你真的了解吗?而在他的心中,你究竟有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吹风机依旧发出嗡嗡嗡的声音,简欣怡抬头透过远处梳妆台上的镜子正好可以看到背后韩畅专注表情,他十指娴熟的从自己发丝将穿过,撩起一缕一缕青丝,吹风机吹过带出阵阵热风。
“温度成吗?”韩畅在背后问。
“成。”
“欣怡,”韩畅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简欣怡的心顿时一颤,很快意识到韩畅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察觉出她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的变化。
努力从嘴角扯出丁点的笑意,简欣怡开口说:“只是忽然有些感慨,算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吹头发,会不会有些无事献殷勤的嫌疑呢?”
韩畅顿时被她逗笑,点头附和:“似乎还真是有这个嫌疑,所以说男人宠老婆一定也要有所节制,否则的话会被当做图谋不轨,反而显得心里面有鬼。”
简欣怡笑笑,回答说:“其实心里面有没有鬼到底只有当事人说的清楚,坦坦荡荡的君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有此顾虑。”
“按你这个意思,我就不是个君子喽?”
简欣怡扭头,两个人四目相对,简欣怡很快从他的眼底读出一片阴沉、以及混合着某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
这个发现令简欣怡的心重重的向下一沉,本欲说出口的话也很快变成,“当君子也不见得一定就好。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说的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