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铭在开会,收到这条短信,面色迅速结上冰霜,眸光剧烈颤了颤,连带着周围空气都肃冷下来。
他指尖泛白,熄灭手机,深吸几口气,随后起身,和众人道了句抱歉,便匆忙离去。
看着许景铭西装革履消失在门口,会议室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场会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许景铭向来沉稳自持,从来没有因为私事中途离场的先例。
在座有不少许氏高层,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这般情境,内心震惊之余,也不免忧虑担心。
许景铭阔步向车库走去,开了车门,倾身坐进驾驶座,握着方向盘的手却轻微颤抖,薄唇抿成直线。
他的脑海里全是纪乔真,不管是热烈的还是冷淡的,笑的还是哭的,坚强的还是脆弱的。每个细节都清晰饱满,无可替代,肆意侵占他的心绪。
许景铭以为他隐藏得很好,纪乔真永远不会知道替身这件事,却万万没想到路景会突然回国,会不顾他的警告、私下和纪乔真会面。
就算纪乔真最近态度冷淡,他们有很长时间没有拥抱,亲吻,相拥入眠,许景铭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么强烈的失控感。
纪乔真搬出去那天,他慌乱痛楚,把理智和冷静抛诸脑后,四处寻他近乎失态,潜意识却知道,纪乔真总有一天会出现片场,再如何疏淡他也就在那里,他逃不掉。
本想熬过剧组这段时间,待到不用拍戏不会影响他的时候,再和他谈一谈。如今电影还没拍摄结束,他却可能已经失去了交谈的资格。
许景铭被剧烈的惊慌攫紧全身,不知道褚扬所言的“可能”,意指多大的概率。
他想立刻出现在纪乔真面前,却又没有足够面对的勇气。
路景努力消化着这件事情,神思恍惚,如置身幻境。
他想到许景铭态度的变化,没有产生过多质疑。比如不再让触碰西装袖口——仅仅是袖口,甚至没有肢体接触,这在过去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哪怕许景铭向来不喜欢被人靠得太近,自己也一直是那个例外。直到他们分手,许景铭也未曾对他决然。现在却能解释通——是白月光纪乔真重新出现了。
只是把这个条件作为前提,和许景铭的种种回忆,皆由甜蜜变得苦涩,糖里掺了刀,让他不忍回想。
路景鬼使神差没有离开,而刻意避开褚扬,在片场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观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得知这是曲向清的剧组,对知名大导抱有好奇和敬畏。他也是名演员,没准会走上娱乐圈的道路,可以趁此学习一二。
然而今天下午是纪乔真的主戏份,所有目光和镜头都汇聚在他身上。路景不得不向他看去——这一打量却是一怔。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在演戏的时候,可以迸发出如此耀眼的光芒。
纪乔真的气场可以随着不同场景,不同戏幕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随时调整进入情境。
他的瞳眸可以上一秒盈着希冀的光亮,下一秒染上悲怆的泪水,一秒入戏,一秒出戏。
路景能感受到纪乔真细致入微的情绪,精密地渗进空气,扩散到片场的每个角落,富有极致的感染力。
但路景拒绝被感染,纪乔真的耀眼、他们之间的差距,于他是巨大的打击,对他的自信是一种摧毁。
他在片场驻留的时间不长,提步到周边漫无目的地晃悠,却依然没有离开很远。
路景渐渐意识到他选择留下更深层次的缘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许景铭改了电梯密码,以前联系的私人电话也已然换掉,他没有办法直接联系到他,但许景铭可能会出现在这个片场。
路景没意识到自己贸然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作为一名“受害者”,只想迫切地和许景铭说清楚替身这件事。
他们毕竟交往了一段时间,许景铭可能会因为愧疚,对自己的态度稍微缓和……
许景川这两天没有戏份,曲向清给他安排了表演课程,对于学习能力强而领悟力高的人而言,拍摄前接受表演内容的针对性指导,可以收获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段时间里,曲向清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
中午过后,许景川到达片场。
此时纪乔真刚吃过午饭,正在喝水,白皙喉结滚动,流畅的颈线被阳光勾勒得格外漂亮。
许景川垂眸,没有直接和他打招呼,而是沉默地盯了一会儿。
纪乔真拧好矿泉水的瓶盖,才发现许景川出现在身边,眸中划过意外,道:“你回来了,最近进度怎么样?”
“还不错。”许景川嗓音淡淡的,低着眉眼看他,神色间透着些慵懒和随性,“有空来对个戏?”
“好,我现在就有空。”纪乔真把水瓶放在一边,唇色润泽,眼眸清亮。
每当望进少年那双眼睛,许景川都会被短暂地掠走呼吸。
他视线定住片刻,眸光渐深,沉默走上前,伸手扣住纪乔真后腰,微微弓身,低首,无声拉进他们之间距离。
下一刻,少年莹润的唇近在咫尺,呼吸缠绕,暧昧的气氛在午后的片场蔓延。
充沛的阳光下,有斑驳树影落在他们的衬衫上,让这一幕静谧浪漫,四周响起了片场女孩们压低嗓音的尖叫。
纪乔真垂了垂视线,他知道,吻戏即将要开拍了。
许景铭闯进片场,没来得及看到想见又不敢见的身影,先看到在旁边踢着石子的路景,额上青筋重重跳了两下,冰冷的声线里透出克制不住的怒意:“谁让你来这里的?”
路景愕然抬头,见到许景铭心头便涌上深重的委屈,情绪不受控地激烈波动。看着男人质地矜贵的西服衬衫,有想贴上去哭一场的冲动:“阿铭,纪乔真说我是他的替身,是不是真的?”
许景铭从这句话中自动提取了“纪乔真”和“替身”两个词,意识到路景已经见过纪乔真,并和他提及了替身的事情。短信中的“可能”已经成了现实,心中抱有的最后希冀也由此破灭。
许景铭脸色苍白了几分,脊背僵硬地挺直,凉意席卷全身。
脑海中思绪停了片刻,才意识到路景话中匪夷所思的地方。
——纪乔真说,路景是他的替身。
许景铭微微一顿。
替身的事情他谁也没告诉,他不由推断,是路景猜测并告诉纪乔真替身身份,站在前任立场用言语刺激他,纪乔真为了维护自己尊严,才将情境翻转。
意识到这点,许景铭心脏仿佛碎裂。
他难以想象纪乔真知道自己是替身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而偏偏是路景把这一切告诉了他。他又是怎样在这种情况下维持镇定,佯装云淡风轻地告诉对方,你才是替身。
设身处地感受纪乔真难堪痛苦的同时,许景铭也感受到了蚀骨灼心的悔意。在纪乔真最爱他的时候,甚至在他们第一次深入交流的时候,他竟然把纪乔真当作替身将他伤害,而且是因为眼前人。
漫天的心痛把许景铭淹没,是对路景,更是对自己的怒火。
许景铭眼眶通红,暗沉的眸子里燃烧着火焰,他逼视着路景,嗓音哑得格外厉害:“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在任何场合都不要再提起替身这件事,你当我是在开玩笑?”
许氏庞大,集团上下对许景铭十分忌惮,他高冷严肃,说一不二。路景有所听闻,却从未见过许景铭这般盛怒的模样,感到深深惧意。
他慌到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又忍不住对纪乔真倾羡。能让这样一个男人为他失控,是一件很让人妒忌的事情。
“你别生气我只是……”
“只是?片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新闻媒体都不知道,你是迷路来这里的?”
许景铭厉声打断他,裹挟着更盛的怒意。
路景被吓懵了,深陷痛苦的情绪中,思维浑然处在另一个频道,丝毫没察觉到许景铭愤怒根源究竟是什么。过了半晌,才神思游离般低喃道:“所以替身……”
许景铭嗓音发沉:“你觉得呢。”
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拆纪乔真的台。
“其实,我……”许景铭的态度昭示着一切,他的亲口承认比纪乔真轻飘飘的话更具杀伤力。路景嗓音打着颤,说好的冷静荡然无存。
因为从昨日办公室里的重逢,路景意识到,他爱眼前的男人。
他们曾经距离婚姻只有一步之遥,是他没有好好珍惜。
而如今纪乔真选择放弃,哪怕被当做替身……
路景豁了出去,勾着许景铭的脖颈,踮起脚尖,仰头要吻上去。
许景铭神色冰冷,重重推开他,逾越界限的触碰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反感和震怒。
哪怕路景因他没有收敛的力道脚步趔趄,险些摔倒,他的情绪也没有得到丝毫缓和:“路景我警告过你,好自为之!”
许景铭来不及思量如何让路景付出代价,更无愿多看他朦胧的泪眼,担心被纪乔真看到这一幕引起误会,及时侧眸,向片场看去。
却见纪乔真勾住许景川的脖颈,踮起脚尖,直直地吻上了他的唇,带着少年的笨拙和热情。
许景川身形微微一滞,下一秒,手掌牢牢扣住他的纤腰,把人捞进怀里,长眸微敛,眉目温柔而缱绻。
不多时,他们紧紧相拥,吻得难舍难分。
许景铭闭了闭眼睛,面色如纸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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