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景川在形势窘迫时伸出的援手,纪乔真感到讶然,这是他没有考虑过的,远在意料之外的事情。
事出紧急,他没有过问太多,而是沉下心来,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许景川仪容仪表佳,外形一关肯定能过。
他在许父要求下系统学习过防身技能,包括许景铭在身手方面也十分出色,原剧本中还有不少“英雄救美”的桥段。这意味着可以驾驭一些高难度动作。
除此之外,许父为了许景川步入商场做准备,没少锻炼他察言观色、隐匿情绪的能力。在一点上,比许景铭的24h冰山脸更显出优势。
再加上许景川对戏剧颇感兴趣,学生时代在话剧社待了几年,对面部表情有基本的掌控。
他自身比较聪明,悟性高,从事哪一行都不会差。如果涉足演员这个行业,假以时日用心打磨,也可以预见一个不差的未来。
难处则在于,《起点》已经投入拍摄,没有足够多的时间给许景川磨练演技。
许景川不是科班出生,未必能达到电影要求的超高表现力。
而他以后大概率不会走演员这条路,也没必要为了出演一部电影投入太多的时间精力。
但无论如何,许景川提出这个建议,纪乔真觉得他值得一个机会。
选角对作品而言是重中之重,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不应该擅自做出选择,最后还是要根据客观事实来评定。
纪乔真及时地联系了曲向清,曲向清也迅速抽出时间,对许景川进行了试镜。
男二的选角过程相当之坎坷,除了现在的演员大多有演技硬伤、心情浮躁外,外形不合格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不是身高不够就是长相不行,再或是形象和角色气质相去太远,违和感太重。
纪乔真身形颀长,五官惊艳,镜头感十足。在此之前,只有祁俊那种水平的身材颜值,才可以和他产生c感。否则被他相衬,对方极易黯然失色。
如果主演没有敲定纪乔真,男二号未必会像现在这般难选。但曲向清不可能舍本逐末,他始终认为,遇上纪乔真这样的演员是他毕生的幸运。由纪乔真出演他的男主,他的作品可以冲向一个全新的高度。
纪乔真和曲向清介绍许景川时,着重说他形象气质符合要求,演技上可能会有所欠缺。
曲向清见过许景铭,也依据两人相似的容貌,猜测许景川是许景铭的亲属。在商业世家长大,想来对这行接触较少。
但因为降低了期待值,曲向清意外觉得不错。
就形象而言,许景川确实无法复制,百里挑一。
加上许景川前段时间陪同纪乔真对戏,对剧本的熟知程度高,用出色的临场应变能力应对曲向清的刁钻考核,完成度至少突破了百分之七十。
最后,曲向清给许景川的答复是:“演技还要打磨。时间紧急,我这边会安排表演老师给你上课。男二号的人选我还会继续物色,到时候看看最终效果。会在相关戏份开拍之前给你答复。”
同时和纪乔真发消息道:“纪乔真,你和他关系好,看看接下来能不能抽出时间带带他。许景川的气质适合男二,本色出演不会太差。如果最后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会考虑删减男二的正面镜头,让许景川出演。”
工作的时候,许景铭强迫自己心定,心率却越来越快,以一种近乎慌乱的频率跳动。
密密麻麻的文档表格逐渐变得抽象,他愈发觉得自己早上的离开是一个错误。梦魇后看到枕边人安好的掉以轻心,大梦初醒时的懵然随意。
纪乔真的分手虽提起得突然,态度却鲜明,他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贸然离开。
许景铭有些紧张地打开消息会话框,纪乔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有像过去一样频繁地同他分享生活,如今更是杳无音讯。
褚扬顶着超低压强,战战兢兢地接过许景铭签过的文件,发现签名的笔画有些飘,可以窥见执笔之手的颤抖。
再看许景铭,周身气场已经不能用冷沉来形容,而可以直接用——死亡来形容。
前段时间许景铭的状态也不好,但都不及今天,不仅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眶甚至是通红的。
——又解锁了一个他没见过的许总,这可能便是爱情的威力。
不过褚扬新奇不起来,一颗心跟着揪紧,惧意被担心取代,甚至不忍心把下一沓文件交到许景铭手中:“许总,发生什么事了?您要不要休息一下?是不是纪先生那边……”
与此同时,许景铭给纪乔真发的消息“休息得怎么样?”旁边旋转的半透明圆圈突然转停,没有像以往一样消失,而直接弹出了一个红色的惊叹号——“对方已经不是您的好友”,让他心脏剧烈一颤,凉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许景铭没有听进褚扬的话,起身的一刻,眼前仿佛有金星飞旋,落地窗里照进的光线冷清却刺目,让他晕眩。
褚扬扶了他一把:“您有重要的事情先去吧,有急事我再通知您!”
许景铭轻微颔首。
车速飙高,停靠,推开别墅的大门。
许景铭不奢望纪乔真笑容灿烂地跑过来亲吻他,不奢望能听见他让他欲文明和谐念横生的娇气嗓音,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餐厅里少了烟火气,餐桌上的玫瑰妖艳欲滴,衬得周边奢华的陈设更加苍白冷清。
许景铭步伐慌乱,找遍了所有楼层,无数个漆黑静谧的房间带来无数阵失落,无一不指向同一个事实——纪乔真不在家里。
至于留存他们无数温存回忆的主卧,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单被褥洁净一丝不苟,不像以前无数个清晨被抓出让人心痒的褶皱。
衣柜空了一半,只有他的衣服被整整齐齐地挂在那里,满目的黑白灰如他的心情一样沉郁,而少了以往最鲜活的亮色。
所有被纪乔真穿过的他的衣服,都经过了仔细的清洗,洗涤剂的清香将少年身上的气息覆盖,萦绕在他鼻尖。
许景铭目光发沉,不知道为什么纪乔真穿过的衣服,全都和崭新的别无二致,人也像一阵风,来去无痕。
更不知道纪乔真为什么离开得如此迅速,比当初态度的巨变更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许景铭下意识去找那本和路景相关的相册,好在依然是被尘封的状态,积了不浅的灰,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将它开启。
他颤抖着把它放进储藏间,依旧无法抚平内心的焦灼,带来哪怕片刻的宁静。
成姨从花园打理回来,见许景铭已经回家,脸色难看近乎失魂落魄,想起他早上的拜托,神色几分局促。
许景铭撞上她的视线,沉声质问,眼尾发红:“纪乔真去哪儿了?他去工作了对不对?”
成姨紧张得身形一抖,不敢直视他,结结巴巴道:“走、走了。”
许景铭指骨捏得咯噔作响,声线越来越冷,带上愠怒:“我不是说了让你看好他?!”
成姨颤颤巍巍:“您交代的其他事情我都完成了,但纪先生意愿强烈,我不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成姨也很喜欢纪乔真,礼貌懂事又上进,还经常帮她忙。对于纪乔真临时起意的告别,她也感到意外和心焦,反复劝说很久,都没有收获成效。
她那个年代的人,一直觉得缘分不可强求,纪乔真执意要走,她也没有理由强留。
事已至此,一味地职责已经不能让境况扭转,许景铭压着怒意问:“纪乔真有没有说他去了哪里。”
成姨摇头:“没有。”
“他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他能去哪。”许景铭迅速抓起外套,大步流星向门口方向走去。
成姨见他盲目找人,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有些焦急地道:“您要不要先吃饭?纪先生不会胡来,他能照顾好自己,不会出事,您也会和他好好商量的机会。”
许景铭置若罔闻,拿起车钥匙就往夕阳中走去。
成姨看着许景铭修长清瘦的身影,心头涩涩不是滋味:“纪先生临走前留下了云吞面的配方……”
许景铭低嗤一声,声线极寒:“不是他做的,有什么用。”
他不知道纪乔真为什么态度转淡,不知道能不能找回他甚至找回他的心,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原谅。
但他现在就是很想,找他回来。
许景铭一路压着最高限速,驱车去了《起点》剧组。
片场拍摄有序进行,戏里戏外的人忙忙碌碌,将近饭点也没有人停下休息。
这样一个工作氛围浓烈的剧组,理应看到纪乔真的身影。
可是纪乔真不在,曲向清和助理也不在。
许景铭隐在角落的阴翳里,喊了一名场务,怕影响纪乔真而没有直接问出他的姓名:“曲导在哪里?”
场务不知眼前这位是谁,却被他身上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气场震慑,无端地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支支吾吾道:“曲、曲导不在片场,有事离开了,好像是为了男二的选角。”
许景铭命令:“给我他的电话。”
场务忙不迭点头,仓皇失措地翻出手机,在通讯录翻了大半天,才想起以他无名小卒的身份,根本没有机会知道曲向清的电话。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去找副导。
“您、您等等!”
十分钟后,许景铭顺利联系上了曲向清。
“纪乔真?刚刚在我这里,现在走了,他带一个朋友来试镜。”
“刚刚”二字让许景铭内心一动,紧张地问:“哪个朋友?”
曲向清铁面无私:“不熟,没有联系方式。”
许景铭:“能告知姓名吗?”
曲向清:“恐怕不行,对于参选者我有保密的义务。”
举例来说,演员a被选上而演员b没有,外露出去便是一则新闻,会掀起舆论风波。而试镜的演员中,有无数种这样的排列组合。
目前电影的选角对外界都是保密状态,今天这位更是特殊,纪乔真嘱咐过他不要外透,否则即使许景川能把演技打磨好,也未必能顺利签上合约。
曲向清自然照做。
苏曼云还在为公关手下艺人捅出来的紧急事件焦头烂额,忽然接到许景铭的电话,被男人的声线苏到头皮发麻,内心不断发射弹幕:卧槽这什么低音炮!去当声优能火!
她发誓这是她职业生涯以来听过最霸总最低沉最磁性最性感的声音,可以和国内偶像剧99的男主形象相适配,让她焦躁不堪的心都宁静下来,甚至想着把对方挖来。
哪怕……对面的情绪并不宁静。
“纪乔真在哪?找他有急事。”
冰凉的语气把苏曼云从荡漾的心神中唤醒,她这才想起来,她从来不带声优。而这位开口就问纪乔真的去向,而且知悉她的联系方式,莫非就是纪乔真背后神秘的大佬?
在过去,他们从未直接交谈。
苏曼云:“您是……”
“他男人。”
对方说了些证明信息,苏曼云心下一惊,赶紧把刚才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把高水平职业素养搬上台面,冷静答复:“纪乔真的剧组那边出了些事情,他今天没有工作,休假了。”
连苏曼云也不知道纪乔真的去向,许景铭心头的最后一簇希望随之破灭。
纪乔真不是去工作,不是出差……是真的走了。
就算来日方长,今天不行,剧组在那,苏曼云在那,他总有找到纪乔真的办法。
但他现在就想见到他。
许景铭最后拨打的是许景川的电话。
这是他最不愿意直面的十一位数,因为他不愿去探究剩下那种可能的情况的真实性。
等来的却是机械的提示音,循环往复:thesubscriberyoudialedisoweroff。
关机。
和纪乔真一样关机。
面对这个不知是人为还是意外的巧合,许景铭苍白的唇角褪去最后一丝血色。
他不敢想象最坏的可能性,深深的无力和痛楚交错混合,将他笼罩。
许景铭僵滞地握紧手机,心道。
一定要尽快把他找回来。
萧凡打游戏打嗨了,大晚上顶着月光春风得意地出门浪,刚走进酒吧,一个和他一般高大的人影就向自己倒来。
“哎哎哎——谁啊!——”
萧凡好不容易稳住彼此的身形,小心翼翼地掰过男人的脸,双目圆睁。
——卧槽,好大一个许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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