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的议论,渐趋激烈。
声音汇成嗡嗡的声浪,公冶善长老顿觉有些尴尬。
墨门一派,较之阴阳家一脉,传承更广泛,但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像个闹烘烘的集市,叫人家看了,岂能不暗中发笑。
公冶善拿起自己桌上一个铜击子,“铛”地一声敲响了旁边悬挂着的小金钟。
每个长老身边都有这样的配置,本来是用来打断钜子的“述职”,提出长老质疑时用的,这时一瞧,那小小一个铜铃儿,悠悠的声音竟是久久不断,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整座大厅顿时肃然一静。
公冶善起身向邹阳拱手道:“邹先生,事关重大,我墨门兄弟,还需好好商议一下,先生可否暂时回避?”
邹阳微微一笑,道:“自无不可!”
公冶善向厅边侍立的弟子递了个眼色,道:“引邹先生去喝茶、休息。”
马上就有两个弟子过来,引着公冶善去了大厅后边的小客厅。
这墨家打造的客厅,根本不必担心隔音的问题,在那小客厅中,一定听不到这大厅中的议论,哪怕这边有人高声呐喊。
待邹阳的身影消失,公冶善才道:“各位同门,当着邹先生的面,实是不宜发生争执,如今邹先生已经离场,大家有什么意见,逐次发言吧,切勿效那市井匹夫吵架。”
众长老听了,不由老脸一红。
刚刚的行为,确实有些忘形了。
钟离鹤起身道:“诸位长老,我赞成与邹阳先生合作。火铜之精虽然珍贵,可束之高阁,也是没有用处。以此换来我墨门子弟,尽皆拥有异术之能,从此天下间,谁还敢小觑我墨家?”
黎长老冷声问道:“于我墨家主张,有助益么?”
钟离鹤道:“怎么没有帮助?战国百家,其中儒门,尽是些夸夸其谈之徒,百无一用!儒家大兴,还不是因为迎合了帝王统治,得到皇权支持才得以大兴!如今我墨家若能另辟蹊径,掌握了强大的力量,安知不能大兴于天下?”
黎长老道:“我墨家的机关术不强大么?墨家的武者不强大么?可天下大势,还不是走到了今天?强秦一统**,不强大么?还不是二世而终?我墨门拥有了一批强大的异人,便能大兴于天下?”
鱼长老道:“看似我墨家之张,与武力之强大没有关系。但强大的武力,实是贯彻我墨家主张的支撑。你也提到秦国,秦王横扫**,以无上武力睥睨天下,以王霸之势将天下一统,纵然二世而亡,但这江山,终究不再是战国……”
钟离鹤兴奋地道:“正是,只要我墨门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便有推行我墨家主张之强力支撑,如果我们再配合邹阳先生,将这异能推广于天下,使得天下百姓尽能获益,再以我墨家理念为引导……”
钟离鹤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何愁大事不成?”
他这话中,已隐隐有造反之意,只是说的甚是隐晦,众人也有所忌惮,没有往这上面议论。
但是按照钟离鹤所方,如果墨家子弟尽为异人,仅墨家子弟,便如一支强大的军队,那么,墨家主张,还会凋零若斯吗?
在场的墨家长老们登时再度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这位长老道:“我赞成!现如今,我墨家就只剩下这一座天机城了,消亡在即,这是让我墨门生新屹立于世间的大好机会,切切不可放过!”
那位长老便道:“我们墨家拥有冠绝天下的机关术和剑术,可这又能改变什么?我墨门一向反对纷争战乱,如今却要从旁门左道中求取成功之途?”
“旁门左道?什么是旁门左道?能贯彻大道的,就是正道!”
众人争吵的声音渐渐又高涨起来。
穆长老长叹一声道:“哎!如果我们墨门钜子仍在,何至于争执到如此地步。”
裘长老听了心中不由想到,那邹阳自己也不曾掌握异术,成为异人。现如今普天之下,只有杜若那两个伙伴拥有异能啊。
裘长老是赞成与邹阳合作的,只是他的担心与众人不同,他担心的是邹阳别有所图。毕竟,一个人拥有了造神的能力,他却巴巴儿地上门,把偌大的机缘送与其他门派?
裘长老自问如果是他,绝没有如此宽广的胸襟,所以他担心的是邹阳暗藏机心。可若是杜若能成为墨家的钜子,那么那开天辟地以来,世上的第一对异人,对墨门的态度大不相同了。
对,要把杜若,推上钜子之位!
裘长老想到这里,马上举起铜击子,“铛”地一声敲响了自己旁边的小铜钟。
大厅中为之一静,都向裘长老看来,裘长老起身道:“诸位长老,我们这般争论下去,便是争个三年五年,也休想有一个结果了。由此观之,没有大事时,我墨门尚能相安无事,一遇难决之事,没有钜子,大事实难决断,此其一。
其二,邹阳先生所提的建议,若是没有包藏祸心,不管我们有没有倚此能力大兴学术于天下的想法,终究是壮大我墨门的一个办法,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我建议,将杜若是否任我墨门钜子与我墨门是否参与邹阳先生大计两件事,由众长老表态决定,若是超过半数认同者,其余诸人,便得服从!裘某这个提议,诸位以为如何?”
裘长老这么一说,许多长老马上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杜若那小姑娘的作用!
本来对一个小姑娘担任本门掌门人抱反对态度的人,因为强烈赞同加入邹阳的计划,也顿时觉得杜若这小丫头是奇货可居了,于是马上纷纷表态赞成。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仍能保持冷静的实在不多,所以那些仍然反对与邹阳合作的长老,马上成了绝对的少数,根本无法阻止裘长老的这个提议。
当下,便在群情汹汹中,通过了裘长老的建议,有两个弟子,各自捧了个陶盆儿,一个陶盆里盛的是红豆,一个陶盆里盛的是绿豆,每位长老各取一粒豆子,行至台前,投入分别代表选荐钜子的簸箕,和是否与邹阳合作的簸箕。
不同意者,将豆子投进簸箕前边的空陶盆儿里即可。
待到那豆子都投完了,诸位长老根本不需要点数豆子的数目,就已经对钜子的确立,以及是否和邹阳合作,有了一个准确的答案。
投成杜若的豆子,投给邹阳的豆子,占了绝大多数。
裘长老站在台前,意气飞扬。
他环顾了一下众长老,对那些知道大势已去,脸色阴沉的长老视若未睹,朗声说道:“结果,已经出来了。诸位,我墨门钜子,时隔十七年,已再度诞生了。与此同时,邹阳先生,更是给我们送来了一份莫大的机缘。我相信,我墨家已否极泰来,祖师的期望,必将在你我手中,发扬光大! ”
裘长老说罢,转向厅前侍候的弟子,肃然说道:“去!请钜子升座!请邹先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