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连翘的调侃让沈苍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厚脸皮的张连翘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也不在意。结束了对话,两个人之间暖烘烘的温度很快让张连翘睡着了,于是等梅朵醒过来的时候就只有沈苍术清醒地在洞口那儿那儿坐着,而一见梅朵看过来,沈苍术下意识地开口道,
“肚子饿了吗?”
这般说着看了梅朵一眼,沈苍术脸上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吓人。一想到之前在山底下他把那些可怕的秃鹫召唤过来的情景,梅朵就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那些从来只掠夺腐肉的秃鹫像是发狂了一般去攻击那些坏人的模样让梅朵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天葬时的可怕的情景,可是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她最终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咬了咬唇小声道,
“饿……”
小姑娘怯怯的样子看上去怪可怜的,沈苍术知道她肯定在害怕之前在山底下发生的事情,所以也难得放缓了些神色,毕竟这事原本就是他的问题,让那些无辜的藏民受这无妄之灾也并非他所想。将睡着了的张连翘往自己的怀里搂紧了点,他抬起手掌冲梅朵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点,而当机灵的小姑娘一下子跑到他的面前蹲下后,他从边上拿过一块看上去粗糙难以下咽的青稞饼,接着递到她的手里道,
“吃吧。”
说这话的时候,沈苍术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惊动谁一样,而见状的梅朵先是愣了一下,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张连翘的脸上。
“他怎么了?生病了吗?脸为什么这么红呀??”
咀嚼着嘴里的饼小声地问了一句,梅朵盯着脸色泛红的张连翘忍不住问了一句。之前她曾受过张连翘的帮助,所以也下意识地关注着张连翘的情况。见他脸色异样地像个小动物似的窝在沈苍术的怀里,梅朵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而闻言的沈苍术撇了她一眼却没吭声,只是用手掌摸了摸张连翘汗湿的额头,好一会儿才不自在地错开了眼。
刚刚他和张连翘两个人因为一时冲动做的那些事幸好这小姑娘什么都没不看见,要不然他此刻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是头一次,他也没什么经验,张连翘本来就身体不舒服,现在更是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此刻只独留他一个人面对着这种他最招架不住的小孩子,而看着这小丫头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天真样子,沈苍术嘴角抽动了下,接着别扭地压低了些声音冲她道,
“姑娘家不该知道那么多,快把饼吃干净,躺下睡觉,等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沈苍术的这种凶巴巴的口吻让梅朵鼓起了脸,在心里默默地嘀咕了一句果然是个坏人后她嫌弃地低下头撇了撇嘴。可是出于对沈苍术这种未知的强大的害怕,梅朵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和他计较。不过在听到沈苍术说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之后,这个小姑娘还是一下子露出了些许犹豫的神情,而沈苍术看她这样,也瞬间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
“我们不是要去抓那个神明,你不要怕,我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我发誓,我的目的只是想找到那个神明,并确认他的安危……你的奶奶还有其他人很安全,我的朋友一直在保护着他们,他们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我保证。”
这般说着,烧红的篝火打在沈苍术的脸上,他说话的声音带着沙哑和磁性,眼神也像甘醇的酒液一样让人讨厌不起来,他身上带着些雪域男儿特有的硬朗,让人发自内心地有些信服,而年纪尚小的梅朵看着他这幅不似说谎的模样心里一时间也迷茫了起来。
照理说她不应该相信这个人的,但是或许是大个子刚刚救了她又收拾了那些坏人的缘故,所以她倒也没那么害怕他了。如今就只有她和大个子还有这个好心哥哥一起逃了出来,山底下的大家却还在被那些坏人抓住着,虽然大个子是这么说,可是没见到奶奶他们平安无事,她还是放心不下。
年幼的小姑娘因为这次村民们的遭遇明白了不应该过分地相信陌生人,但是当她看见靠在沈苍术怀里的张连翘时,她又有些茫然了。这个说着她听不懂语言的大哥哥曾经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她的前面保护了她,这在她看来就和曾经帮助了她的神明一样慷慨无私,所以她肯定也应该予以回报。如今这情况,大哥哥和大个子明显是好朋友,否则他们也不会这般亲密地像家人一样依靠在一起,而这般想着,梅朵先是深吸了口气,接着喃喃道,
“我看见神明的时候他正在吃草料,他的毛皮是雪白的,和我以前在藏区见过的动物都不一样,他比牦牛要轻快,比藏羚羊要强壮,还会发出尖锐的叫声……”
干巴巴地把这些记忆中的东西一点点地说出来,梅朵有些紧张,所以声音也有些发抖。她人生最神奇不过的一次经历就是邂逅那一次雪山的遭遇了,所以难免印象深刻,可是因为当时实在太过害怕,所以有些东西她也记不太清了,于是在颠来倒去地将这些话反复说起后,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而见状的沈苍术也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
对于这些陈词滥调的,沈苍术早在那些村民那里就听过无数遍,他原以为梅朵作为第一个目睹的人一定会知道些不一样的东西,所以才会想尽了办法把她给带出来。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沈苍术开始在心里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而就在他以为梅朵也不能给他更多有用的信息时,这个小姑娘却忽然眼睛一亮,接着忽然拍拍手掌道,
“我想起来了!神明说他的名字叫尼玛!对!就是尼玛!我绝对没有记错!就是尼玛!!”
沈苍术:“……………………啊?”
☆、68
尼玛在藏族文化中是一个神圣的词汇,它代表着太阳和光明的意思,通常也被用作吉祥祝福的意思。作为一只传说中的神兽,拥有这样一个名字那肯定是很名副其实的,可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
“他告诉你的?梅朵,那动物和你说话了?他亲口说自己叫尼玛?”
这么问着神情都有些奇怪,张连翘沈苍术和梅朵此时正结伴朝山上走着,边走低声交谈着。张连翘严重的高原反应多亏了梅朵给他摘来的景天,如今呼吸都顺畅了些,而沈苍术见他的嘴唇终于开始有了些血色,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因为梅朵最终选择相信了他们,所以小姑娘一大早就主动提出要带他们到她最早看见神明的地方。那个地方据说就在山上的某个废弃的藏庙边,离这里并不远,所以他们在调整一下状态后便抓紧时间出发了,而等张连翘从小姑娘的口中再一次听到她昨晚和沈苍术描述的那些内容后,他一时间倒真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了。
“对,就是神明告诉我的,那个时候我晕晕乎乎的,可是趴在神明的背上的时候我就是听见了……他说他叫尼玛,还让我以后别乱往山上跑呢……”
一脸斩钉截铁的说着,梅朵似乎并不因为神明能开口说人话而感到奇怪。毕竟神明嘛,总是会知道一些他们这些寻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东西,可沈苍术看她这幅理所当然的表情就觉得有些头大,再一想到那个叫尼玛的鬼东西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动物们的秘密暴露给普通人类,这事的性质明显变得有些麻烦。
不过好在梅朵也有和他解释过,从始至终除了她外,村子里的其他村民都没有和神明近距离接触过,他们只是隐约看到了神明的长相,其他的一无所知,所以只要梅朵不细究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而现在的关键就是,他们必须马上找到那个叫尼玛的东西,不管他是张尼玛还是草泥马,他都必须配合动物户籍办事处的调查并接受户籍认定。
这般想着,沈苍术的表情就复杂了些,见张连翘还在和梅朵扯些有的没的,他皱了皱眉,忍不住撇开了眼。如果说之前他还因为思路局限没搞清楚这玩意是个什么动物的话,那么在梅朵说出那个扯淡的名字后,有关这神明的一切都仿佛有了线索,张连翘和他都在一瞬间根据之前的特征联想到了某种动物,而在无奈地在再三和梅朵确认过这只尼玛的其他特征后,他们俩不得不承认这个让他们和偷猎队都费了不少事的神兽居然真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只原产地南美,一般生活在养殖场和动物园且广泛流传于我国网络中的神秘生物…………羊驼。
“那些千里迢迢跑过来的偷猎的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估计得气死,不过这羊驼究竟是怎么跑这儿来的呢,真是好奇怪啊……”
张连翘小声地在沈苍术耳朵边嘀咕着,闻言的沈苍术没回答他,显然是在自顾自地想事情,张连翘见他这幅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故意捏了捏,沈苍术被他的小动作弄得有些无奈,瞪了他一眼也不吭声,而见状的张连翘把他们俩的手幼稚地前后晃了晃。
眼前的雪山一片银白,相比起寒冷的冬天,如今藏区的天变得温暖好客了不少,扎着小辫子的梅朵在前面小跑着给他们带路,小靴子踩过枯黄的草地,斑斓的藏袍和天际的雪白让这片土地看上去有种别样的圣洁,她所跑过的地方都长满了洁白的格桑花朵,袍子的边角让花海都为她让路,这就在他张连翘和沈苍术正沉浸在这宁静祥和的一幕中时,一声巨大的枪响声伴随着狗吠声就在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
“快!!我看见他们了!!那两个小子就在前面!!抓住他们!!!”
*
曹尼玛是只公羊驼,他起初生活在拉萨市一家特色生态养殖厂里,羊圈的外面就是望不到边的雪山。他每天可以吃到两斤胡萝卜,每个月则能给他的主人带来大量的羊驼毛,在这一点上,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其他十几只羊驼都无法办到,可是曹尼玛并没有因此感到骄傲自满。
大多时候他都只是面无表情地在圈里咀嚼着胡萝卜,注视着这个没有什么意思的世界,他本以为能够一直这么生活下去,可是直到有一天,养殖场因为经营不善,加上政府没有提供后续的资金,曹尼玛的这种舒坦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而他对他那个老实本分的主人最后的印象就是他站在后厨房和他的婆娘这么咬牙切齿地大喊大叫道,
“什么发财好项目!!这农广天下里都是胡说八道哒!这成堆的羊驼毛都销不出去!我草泥马的只能杀了吃肉了!!明天早上就杀!!就挑那只最大的杀!!”
曹尼玛:“……qaq。”
养殖场厂长的话让曹尼玛惊呆了,他难以想象自己在给他产了那么多羊毛后这个绝情的康巴汉子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可是无论他怎么去和他的同伴倾诉,这些眯着眼睛显得十分无所谓的羊驼都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无奈之下的曹尼玛只能独自沉浸在焦虑和害怕之中,而就在这天晚上,曹尼玛望着挡在自己面前并不太高的砖墙和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终于还是用蹄子刨了刨脚下的沙地,大叫了一声就跳过了关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砖墙。
那一跃获得不仅是自由,还有很多精神上的东西,在此之前,曹尼玛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逃离那种一成不变的生活,他撒丫子朝着雪山死命狂奔时,冰冷的风把他的皮毛都吹了起来,可是这种奔跑在藏区无边无际的草地上的肆意感觉还是让他觉得自己的整个心都自由了。
因为从一只家养羊驼成了一只野生羊驼,曹尼玛的生活方式就这样翻天覆地了。他不再能轻轻松松地吃到切成块拌着饲料的胡萝卜,而需要自己去找那些能吃的干草,因为没有人再修剪他的皮毛,他脑袋和身体上的皮毛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厚,一直到有一天顶着一脑袋脏兮兮卷毛的他在纳木错附近遇到一头正在喝水的牦牛时,这只本来正悠闲低着头喝水的牦牛一看见湖面上印出来的那个恐怖的影子差点就一头栽进湖里。
“妈呀你是什么东西呀!你吓死人了你知道吗!!我们青藏高原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怪兽!!老子拱死你个装神弄鬼的哞哞哞!!!”
曹尼玛:“……qaq”
牦牛的话实在是伤人了点,从前对自己长相尚还有几分自信的曹尼玛气的眼睛都红了,撩起蹄子就和这牦牛对踢了起来。可是等打跑了这牦牛,他凑到湖边准备喝上一口水歇一歇时,他自己却也被湖面上上印出来的那个羊不羊,驼不驼的样子吓了一跳,而过了好一会儿,把自己丑哭了的曹尼玛才用蹄子捂着脸委屈地在湖边啜泣了起来。
自由的代价太昂贵了,作为一个孤独的个体,他没有族亲,没有同伴,雪山上的生活那么艰难,时不时还有可怕的鹰和豹子垂涎着他的**,胆战心惊的曹尼玛只觉得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里,而就在某一天,他在大雪中的山脚边偶然间救了一个背着筐子晕倒在雪地里的小姑娘。
当时的曹尼玛已经饿了几天了,入冬后的食物越来越难找了,如今他在这段时间已经学着机警了些,可是这安全问题还是很值得当心。此刻一看到这小姑娘时,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筐子里翠绿色的青草,而在他小心地凑到这小姑娘的身边时,他听到这小姑娘小声地哭泣着道,
“奶奶……奶奶……我冷……呜呜……”
那一瞬间曹尼玛犹豫了,说实话其实他对人类的看法并不好,这其中的原因有他之前遭遇的事,也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因为他前段时间恰好交了个藏羚羊朋友,有时候他们觅食遇上了也会聊几句,那位藏羚羊朋友的妻子和孩子都被人类的偷猎者杀死了,所以曹尼玛连带着也对人类的看法愈发地差了一些,可是看着眼前这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小姑娘,曹尼玛不知道为什么就迟疑了,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小姑娘背着朝山下走了。
这一念之差让他救了那个叫梅朵的姑娘的命,后来曹尼玛才知道她原来是为了奶奶的腿才来到山里冒着风雪采摘草药的,默默地在心里觉得自己是做了件好事的曹尼玛有点开心,而因为他的救命之恩,这个小姑娘在睁开眼的一霎,那张黝黑的小脸上立刻露出了激动到差点落下泪的表情。
“你……你是奶奶说的神明吗!谢谢你救了我!!神明!!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
小姑娘语无伦次的话让曹尼玛有点傻眼,他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尴尬地咩了一声,而仔仔细细地将这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动物的身形上下打量了一圈后,原本还显得有些虚弱的梅朵就差没扑过来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地摇几下了。
“原来奶奶说的是真的……呜呜,她没有骗人……原来山里真的有神明……呜呜呜……”
一边喃喃着一边流着眼泪,梅朵喜极而泣的样子让曹尼玛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时也有些莫名其妙。对于神明这样聊瞧不起的称呼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应,毕竟他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他比谁都清楚,总不好这么厚脸皮地去骗人家,可是梅朵这么看得起他,总让他有些莫名的开心,他心里甚至在因为能成为一个小姑娘眼中的神明而隐隐地骄傲着,而在送梅朵下山的之后,他看着不远处属于人类居住的碉房,终还是在一片风雪中对趴在自己背上显得晕晕乎乎的小姑娘小声道,
“喂,小丫头,我的名字叫尼玛……才不是什么神明呢,以后你可千万别在这种时候来山上了,知道了吗?”
半昏迷着的梅朵没有听清楚所有的字句,却在晕晕乎乎的瞬间将曹尼玛的名字深深记了下来,这只孤独的羊驼本以为梅朵是因为自己救了他才会将自己误认成她口中的神明,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这一次生气的遭遇不仅仅让她捡回了命,还让她验证了一件一直以来其实她并不相信的事情。
“梅朵!!梅朵!!你可算回来了……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呜呜……”
站在村口的奶奶搂着自己哭的厉害,梅朵苍白着脸,大大的眼睛里却满是神采,她还在回想着刚刚的事情,所以显得有些回不过神来,而在抱紧面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后,这个小姑娘情绪激动地大喊道,
“没事!我没事!是神明救了我!奶奶!你真的没有骗我!山上真的有神明!阿爸阿妈果然和神明生活在山上对不对?是他们让神明来救我的对不对?”
梅朵这话一说出来,跑出来确认她安全的奶奶和其他村民们都愣了,他们互相对视了好几眼之后才反应过来梅朵是什么意思,而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梅朵的奶奶才看着她道,
“神明……你看见神明了?梅朵,你不要胡说……神明怎么会让你随便看见呢……”
“我真的看见了!奶奶我没有骗你!神明就像你说的那样有一身雪白的皮毛!就像太阳一样神圣!我从来都没见过和他一样模样的东西!这真的是神明呀奶奶……”
梅朵斩钉截铁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成年人都不说话了,他们的心里里有疑惑有惊讶,但是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苦涩,而这其中又以梅朵的奶奶最为尴尬,因为有关于神明的说法一开始就是她编出来给孙女听的,如今孙女完完全全地信了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想到自己当初编造这个谎言的目的,这个一把年纪,满头白发的老人的眼睛便红了。
梅朵的爸爸妈妈,她的儿子儿媳早就死了。因为生了病看不起,梅朵的奶奶用心地在家里照顾了他们好几年,可是他们还是这么走了。
那时候梅朵还小,因为怕她难过,老人家才和村子里的人一起撒了一个谎。后来料理身后事的时候,因为要骗过这孩子,老人家就和梅朵说她的爸爸妈妈是被保佑着他们这个族的神明接上山去住了,所以才不能再和他们见面了。
这个谎一说就是好几年,如今梅朵都快十岁了,她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所有村子里的人骗了。虽然她在心里也曾经有一些疑惑,可是当今天看到那个他从未见过的神明出现在她的面前时,梅朵还是选择了相信,或许是人骨子里就会选择去相信一些不会对她造成伤害的东西,而光是想到这可能是自己多年未见的爸爸妈妈给她的帮助,这个小姑娘就忍不住高兴地大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就在山上……太好了……太好了……他们在神明的保护下生活的很好,这真是太好了……呜呜……”
梅朵的哭声让村子里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在心里,他们并不太相信这样一个孩子说的话。毕竟他们虽然也信仰着神明,可是对于梅朵嘴里的那个奇怪的东西他们却觉得不太靠谱,可是就在这天之后,村子里的人山上遇到一些麻烦,总会有一个他们从没有见过的神秘动物给予他们帮助,有时候是给迷路的老人指路,有时候是替孩子捡起悬崖边的篮子,总之就在村子里的许多人都或多或少地目睹过这个神明存在后,他们终于不得不相信了梅朵当初所说的话……山上真的就存在着神明。
……
“你最近这么喜欢帮人类了?”
咀嚼着嘴里的干草,曹尼玛的白唇鹿朋友桑格眯着眼睛好奇地问了一句。听见这话显得有些懒洋洋的羊驼咩了一声,接着望着山底下的碉房,哼了哼道,
“那是……我可是他们的神明呢。”
☆、69
枪声响起的那刹,沈苍术和张连翘都愣了一下,他们这一路上都有将留下的痕迹处理掉,可是没想到这些人还是这么快找了上来,如今正面对上他们难免会有一番冲突,而原本还兴奋地跑在前面的梅朵一听见那可怕的枪声,立刻害怕地大声尖叫了起来。
“别怕!梅朵,快过来快过来!”
蹲下身赶紧抱起了小姑娘,张连翘生怕这枪声把梅朵吓坏了,小心帮她捂住了耳朵,神色阴郁的沈苍术下意识地挡在了张连翘和梅朵的前面却没有急着逃跑,而在将眼睛眯了眯,确认王老板和老何他们几个并没有来,反而是莎拉老郑他们带着几条藏獒正冲着自己过来时,沈苍术随即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找死。”
话音落下,那几只不断狂吠着的藏獒便已经到了他们三个的面前,包括莎拉老郑在内的七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个个手上都带着家伙。昨天发生在山底下的那件秃鹫伤人事件让王老板老何在内的其他几个成员都被迫被送进了藏区医院抢救,如今就知剩下当时留在村子里没有出来的那些莎拉等人,因为王老板重伤,他们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而就在他们完全没想到的情况下,本来被关的好好的那二三十几个村民却忽然集体消失了,而留下的只有在羊圈里的几个硕大无比的地洞。
对于这几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洞,他们研究了半天也没有搞明白这是村民们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工具挖出来的。可是这事现在都弄成这样了,如果他们还不把那个神兽给抓到,王老板就算在重症病房里躺着也不会放过他们,而光是这么想着,包括莎拉在内的几个偷猎者都有些脸色凝重了起来。
原本有这些村民被他们控制着,他们尚可以利用这点去威胁在逃中的小姑娘梅朵,可是如今这些看上去没什么用的老弱妇孺居然就这么跑了,这让他们始料未及之于又有些胆战心惊。似乎从他们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后,所遇到的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的诡异,先是那个神神秘秘的向导拉姆,接着又是那些忽然出现伤人的秃鹫,而就在他们派去租藏獒的人从拉萨回来后,莎拉他们在收拾了一下东西之后便带着这些鼻子极其灵敏的凶猛犬类沿着雪山就找了上去。
在藏獒的帮助下,他们没多久就发现了那三个他们找了一路的人。作为神明唯一线索的藏族小姑娘此时就躲在那个瘦巴巴的小子身后,其中一个显得有些心急的偷猎者一看见这情形上来就准备抓人。可是他的手碰到梅朵,沈苍术就已经往前迈了一步直接挡在了他的前面。
那大汉见状一愣,皱着眉就想一拳打倒这个碍眼的家伙,毕竟之前沈苍术在被他们关着的时候一直表现的像个没什么大本事只会勾搭女人的小白脸,所以一时间这大汉也没有怎么当心,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汉非但没有打倒这个看上去不中用的家伙,反而在嗷呜一声后就被沈苍术赏了一拳头,而在痛苦地含着一嘴的血大喊起来后,沈苍术直接用蛮力把那人手里的枪一夺,接着吼了一声就把这大汉一脚给踹出去老远。
这一下来的十分突然,这大汉足有一米九几,因为是中俄混血,所以块头自然是比沈苍术大了一圈。他们这波人普遍都是受过训练,经常在外面走动的,自然是和寻常人不一样,可是看着沈苍术刚刚那轻描淡写的一脚,他们一时间倒不敢贸贸然靠近了,而一边的梅朵一看见这幕同样也捂着嘴瞪圆了眼睛。
“唉,他以前可是靠着一把羽毛球拍和熊瞎子打架还打赢了的人,唔,之前好像还有猿人……是半年前吗……”
摸摸梅朵的脑袋小声地开口,张连翘若有所思地这般嘀咕着还不忘和一脸惊讶的小姑娘对视了一眼,沈苍术这身手完全是这么多年在野外生存中练出来,如今虽然不能说打赢恐龙吧,但是暴打老郑,脚喘莎拉的能力还是有,之前看他身上有伤他还奇怪,现在想来应该是他为了保护村民们才故意忍着没暴露自己,这般想着,张连翘就有些感慨,沈苍术的责任感和温柔永远都是这么含蓄,虽然他不会说,可是对于他在乎的,他永远都会沉默地去保护。这种感觉或许正是吸引着他的原因,所以他才会一天比一天的更喜欢他。
“啊……”
眨巴着眼睛的梅朵显然并不能听懂他说的话,不过看张连翘的神情应该是在说拉姆很厉害的意思,她之前一直没想到看上去凶巴巴的拉姆居然是这样一个厉害的汉子,而同样也显得十分震惊的莎拉大老远地看见站在那儿显得神色镇定的沈苍术,这个漂亮的混血女人先是收敛了些表情,接着暧昧地笑了起来。
“拉姆,很不错嘛……所以说你之前一直都在骗我们吗?唉,我真是小看你了,难怪你会让我这么牵肠挂肚,可是你别忘了,你现在站着的那个地方,我随时随地就能用手上枪要了你的命!现在快过来我的身边,把那女孩交给我们,再把那个胆敢逃跑的云春家伙杀了,我就让老郑他们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毕竟我们的交情在那里啊,亲爱的拉姆……”
莎拉的话让沈苍术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可是比他脸色更奇怪的反而是在他旁边的张连翘,似乎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仔细在脑子里确认了好几遍对面那个长相出挑的大美妞真的是在和他家沈处长说话,说的还是很不正经的**话。这般想着,张连翘的眼神就有些古怪了,而被他盯着的沈苍术尴尬地撇开了眼,接着转过头一脸暴躁地解释道,
“什么都没有!你别听她胡说!”
“哦……是吗。”
眨巴眨巴眼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张连翘搂着茫然的梅朵一脸镇定,可是这心里还真有些不对劲。不过他们俩昨晚还腻在一块,真要是现在就怀疑沈苍术怎样养那也不至于,毕竟他也了解沈苍术,知道他从来都是个不解风情的人,自然不可能去主动招惹这种桃花,这么想着,张连翘也把那点酸溜溜的想法给压了下去,而在看了眼那头显得虎视眈眈的几个偷猎者,他先是皱了皱眉,接着往前走了几步冲那些拿枪指着他们的偷猎者开口道,
“各位啊,容我说一句吧,你们现在就算把梅朵带走也没有用的……因为你们要找的神兽根本就不存在,这里的生态链已经形成,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出现新的物种……”
“别他妈胡说八道!就是你这个小子把那些怪鸟给招来的吧!!老板早说你不对劲!!果不其然!!你到底做了什么!”
举起枪直接大喊了起来,那个高块头老郑看上去十分的暴怒,甚至还将王老板他们重伤的事情全数算到了张连翘的身上。一听到这话张连翘就愣了一下,在撇了眼边上的沈苍术后,他笑了笑后直接冲警惕地盯着他的老郑他们几个缓缓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