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清了这一战的得失,潘龙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附近找了座高山,开始修炼。
直觉告诉他,他跟刘家之间,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而他稍稍分析了一下就知道,这事情多半要落在吞火转世上。
吞火转世,要选择一个有一定实力而又不惹是生非的人家,毫无疑问,金盆洗手归隐田园的刘老爷子一家,就是最好的选择。
有实力、不惹事,还有不错的江湖人脉。
虽然无法估计比较久远的将来,可至少一二十年里面,刘家还是很稳的。
不仅如此,潘龙在屠龙宝藏里面得到了不少灵药,比方说延寿六十年的天寿酒、延寿百年的天寿灵丹……这些不怎么方便拿出去,但延寿二三十年的灵药,还是可以送给刘老爷子一瓶的。
延寿灵药的效果是不能叠加,先吃个延寿二十年的,再吃个延寿一百年的,最后的效果也只是延寿百年而非一百二十年。他不清楚刘老爷子有没有吃过别的延寿灵药,但无论如何,加上那一瓶灵药,足够让这位与人为善的老江湖再多活一些年头。
最起码,活到一百四十岁左右,应该没问题。
那就是他自己还能再活二十年,等他死后,他留下的人情应该还能再延续个一二十年,加起来三四十年的时间,足够转世的吞火完全成长起来了。
这么一盘算,潘龙就决定再等一等,等到刘家隐居,他去帮吞火转世,然后再重新出发去扬州。
他在高山山顶住下,天天努力从山顶呼啸的大风之中萃取一些稀薄的天罡,用以修炼。
这实在是一件比较辛苦和无聊的事情,但恰恰可以磨炼意志。
某天,他正在修炼的时候,突然看到一道光芒从远处飞来,然后落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化为一个穿着道袍、手持木剑的青年。
“贫道翠松,见过居士。”青年很客气地行了个礼,问,“居士住在山上,可曾见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潘龙愣了一下,说:“前些天,有金光缠着血影冲天,然后炸裂消失。”
“居士可记得当时的详细情况?”
“当时我有点累,没能看得很清楚。”
翠松道人道了谢,然后告辞,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青光飞走了。
过了一会儿,这道青光飞到刘家庄园落下,只见五六个道士正聚集在那里,讨论着什么事情。为首的道士须发皆白,容颜却十分年青,当真是鹤发童颜、神仙之相。反倒是看起来比他老不少他杜松子站在他的旁边,态度十分恭敬,俨然是面对长辈的样子。
看到这青年落下,那老道问:“翠松,你那边可曾找到线索。”
“禀掌门,弟子也不曾找到线索。倒是在附近山上遇到一个采集天罡修炼的武人,神完气足、十分了得。想来当日若是潘龙不曾出现,一旦魔刀逞凶,邪气冲天,那人多半也会赶来。”
“那人什么长相?”
“须发皆长,蓬头垢面,没穿什么衣服,看起来有些像是野人的样子。具体相貌……弟子没能看清。”
老道看向杜松子,杜松子立刻摇头:“潘大侠长得不是这样,他虽然相貌略有粗豪,但看起来还是很年青的。”
众道人商量了一番,最后留下一件信物,告辞离去。
在闻讯赶到刘家的各方势力里面,他们是走得最迟的。
当初魔刀重现的消息传来,朝廷来得最快,可也走的最快。一位朝廷的真人宗师赶来,询问一番,又仔细观察了战斗的痕迹,最后带着那姓马的中年人的尸体以及魔刀的两半残片,就匆匆离去。
然后赶来的是一位真人境界的绿林大豪,他问了消息之后,看了看战斗痕迹,然后留下住了一晚上,大吃大喝一通,笑呵呵走了。
正道中人之所以来得迟,是因为他们已经撒出人手四面调查,抢先一步找到了马家的住所,处理了血祭的痕迹,清理了邪气,才赶来刘家。
到了刘家,他们派出人手四面调查,向附近的山精鬼怪、隐居高手们打听消息。
从结果来说,他们得到的情报应该是最详细的。但就算是他们,其实也没能找到多少有用的情报。
最重要的情报“魔刀祭炼之法是怎么传到马家的”这一点,他们同样一无所知。
不过,正道中人做事最是靠谱。他们专门在刘家又住了几天,还举行了一场法事,为那些无辜死难的倒霉宾客们安稳下葬,驱散可能的邪气,然后才告辞离开。
等到这些得罪不起的人物都走了,刘家就开始准备搬家。
刘老爷子的金盆洗手大典最后还是顺利举行了,他金盆洗手这件事甚至得到了朝廷、绿林和正道三方面的真人宗师见证,虽然过程算不上圆满,但起码结果是成功的。
他们为死在那场大典里面的江湖客们建立了一个专门的陵园,雇人看守,并且竖了一块碑,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明。
然后,刘家上下二百多人,就组成一个车队,浩浩荡荡地朝着远方行去。
他们走了差不多半个月,才来到刘家的故乡。那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山村,交通倒也还好,就是距离最近的城镇,要走上两天的路而已。
当年刘老爷子就是从这里出发,去闯荡江湖的。后来他发迹了,一直注意扶助家乡。如今这村子已经相当繁华,人口众多,与其说是山村,不如说是山边的一个小镇。
刘家在这里重新定居下来,未来几十年里面,除非子孙后代再有杰出之士,否则他们大概不会离开了。
这就是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潘龙远远看到车队出发,就悄悄跟在后面,等到刘家重新安稳下来之后,他一番寻找,找了刘家族人里面一个怀孕六七个月的妇人,帮助吞火完成了转世。
吞火的转世过程没什么特别值得说的,无非就是夜里悄悄潜入别人家卧室旁边,将吞火的魂魄送出去。接下来的事情,吞火自己会完成。
像是这种转世,最怕的就是外来的魂魄和胎儿本身发生冲突,变成死胎;其次是两者不能很好吻合,转世之后丧失前世的记忆,传说称之为“胎中之迷”。但吞火的魂魄被潘龙以功德温养过,能够很好地和胎儿吻合,双方没有任何妨碍就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转世之后的胎儿,应该说来,既不是吞火,也不是原本那个胎儿。双方谈不上谁融合谁,已经成为一体。
日后就算他遇到那些能够攻击魂魄、乃至于追溯前世的手段,也不会导致魂魄分裂,可以说是绝无后患。
正因为效果如此之好,所以但凡高人转世,才都想要找大功德之辈护佑。
潘龙又在附近看顾了一些时日,直到那婴儿哇哇坠地,身体强健,母子平安,他才放心离开。
当日,刘老爷子在自己书房里面看到了一封信,还有一个小酒瓶。
看了信之后,他安排了一次闭关,喝掉了那瓶酒。一口气醉了差不多一个月,再醒来的时候神采奕奕,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看起来就像年轻了十几岁的样子。
然后,他就派人暗中保护转世的吞火,并且私下叮嘱自己的儿孙,让他们一定要好好跟这个孩子相处,务必让他和族人处好关系。
“此子非池中之物,日后我们刘家或许能够靠着他,再次兴旺发达。”
当然,这些都已经是潘龙离开之后的事情了。
在刘老爷子召集儿孙秘密开会的时候,潘龙已经重新回到了通天江上,乘着一艘很普通的渡船,顺流而下。
这艘船不大,也就住着七八个乘客。船老大是个健谈的人,一边掌舵,一边和大家闲聊,还时不时喝两口酒,看起来十分的惬意。
闲聊间,一个背着大刀的乘客说:“你们可知道,前段时间,大江连的巨舟出事了?”
一个带着书童的书生好奇地问:“大江连之名,小生也有耳闻,据说是这通天江上大大小小数十个帮派的联合。大家合起来做水上生意,故而得名。小生曾听说,在这通天江上,大江连的令牌甚至比朝廷的诏书都更有效力。如此庞然大物,那巨舟可以算是他们的招牌,又怎么会出事?”
“哈哈,你这读书人倒是有见识,但你的见识都是过去的事了,最近的新鲜事,你果然不知道!”
能够在读书人面前装上一个逼,那刀客十分愉快,将事情娓娓道来。
出事的是大江连夏末的那艘船,那艘船据说出发的时候就不大吉利,好端端的不知道怎么的,猛地陷进水里好几尺,差点就沉了。
等船走到荆州东部的时候,一天夜里,船只靠岸停泊,结果来了一群和大江连有过节的山匪。这些山匪向巨舟发动袭击,也不杀人越货,就是砸船和放火。
一场恶战,双方都死了不少人。船上的乘客们倒是没出什么事,就是巨舟被砸破了好几处,还被浇上了火油,点了一把火。
巨舟自然有防火的手段,并没有被烧毁。可船身也被烧得不成样子,尤其船帆整个被烧毁了,在修复之前,无法再继续航行。
这么一来,大江连只好自掏腰包,送乘客们换船。他们临时将另外一艘巨舟调来,前后耽搁了十多天,才算是把乘客都顺利送走,总算没丢了自家的招牌。
至于那艘被袭击的船……它现在还停在荆州东部的一个河边船厂里面,正在修缮。
“依我看,那船起码要修上一年半载。”刀客笑着说,“那么大一艘船,每一块木板都要格外加固,船帆什么的也是定做的……大江连这些年顺风顺水,做事也就有些麻痹大意了。还好这次乘客没出事,否则真就被砸掉招牌了啊!”
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潘龙暗暗盘算了一下,不由得有些咋舌。
按照这刀客的说法,被山匪袭击的那艘巨舟,可不就是自己当初乘坐的?
(还好我走得早!要是走迟了,岂不是也被卷入其中!)
他倒并不介意去打击山匪,但一想到如果自己当时没有离开,等山匪来袭的时候,必然要帮着大江连去打山匪,那岂不是就要反过来帮船员们的忙?
想到这里,他连连摇头。
被人污蔑了,不仅不报复,反过来还要帮忙?这可真有点贱。
还好自己走得早,没遇到这事。
“大江连做事的确是有些霸道。”他忍不住说,“前些天,我就是偶然看到有人运货上船,一个个箱子颇为沉重,他们居然怀疑我是盗贼!”
刀客看了看他,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书生也看了看他,也笑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只有那书童年纪小,心直口快,忍不住说:“这位大侠,您要是想要别人不误会您啊,还是把胡子刮了吧。”
潘龙纳闷地摸着自己的胡子——他长着祖传的络腮胡子,长倒也不长,看起来挺威武的,怎么就被人当成强盗了呢?
张飞张三哥也一脸络腮胡子,人家还有一双铜铃般的大眼,还有一张血盆大口,还脸黑如墨,就这样,也没人把张三哥当成强盗啊!
“我就这么像是强盗?”他忍不住问。
“您这相貌不像强盗。”书童说,“至少现在不像。可您要是在咱们开船之前,盯着船上的货物看啊看啊……那就算是我,也会觉得您像是强盗的。”
潘龙愣了一下,忍不住找出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面,一个年纪轻轻,有些络腮胡的大汉,正在冲着他横眉怒目。
呃……老实说吧,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像是强盗的意思……
潘龙有些无语,他放下镜子,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
当时他坐在船头,因为天气热,敞开了衣领,看起来蛮有魏晋风采的。
然后,他又在看着一箱箱运上船的货物,一边看,一边点头。
这么想起来……难道说,真的是很像强盗不成?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好吧,等到了扬州,我就把胡须给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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