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楠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去!怎么不去!大夫说五天就痊愈了,那我就五天后再去!”
小厮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露出一副思考的神色来:“五天啊,那可能撑不到了。”
“什么撑不到?”
小厮狡黠的笑着:“公爷交代过,小柳公子要是不做活,那就没饭吃,一天不做活就一天没饭吃,五天不干的话,可不就是五天不吃饭吗?五天,可能会饿死了吧?”
柳之楠吓得虎躯一震,且第一反应竟然是,他吃过饭吗!分明是红薯!吃了只会一个劲放屁而已!
但是随即他有些恐慌:“你不会说真的吧!”
小厮很认真的道:“小柳公子莫不是忘了你腿骨折的时候,也是在干活的吗?要是不干活,哪里来的饭吃?公爷说过,府上所有人必须干活才有饭吃,毕竟世上没有白吃的饭,想要吃饭,就要干活,这是规定,也是人道。”
柳之楠扫了眼自己的小腿,咽了口唾沫:“你……你胡说八道,那杨公爷怎么没干活!”
小厮顿时严肃起来:“公爷靠自己本事撑起整个杨家,怎么就没干活,干活也是分档次的,就好比说公爷,公爷为了大唐百姓殚精竭虑,这就是付出,所以陛下才会奖励公爷。”
柳之楠下意识的道:“你的意思是说本少爷干的活很没档次?”
“也可以这么说!”
“……”
柳之楠深深的感觉到,这杨家的下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好歹,是柳之允的堂弟啊!一点面子都不给!
柳之楠在床上躺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察觉到腿上的痛意已经逐渐消退,再回想起自己在田间的表现,顿时臊得满脸通红。
那小厮站在门口也不离开,不说话,就偶尔看他两眼,但是柳之楠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在嘲讽他!
“呀,小柳公子,你起来干什么?这么重的伤不得多躺躺?”
柳之楠感受到了浓浓的侮辱,登时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圆溜溜的,低声怒吼:“你放屁,本公子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哼!起开,本公子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男人!”
小厮被推了个踉跄,看着柳之楠一瘸一拐的出去,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可是被人盯着才肯干点活的主儿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等回过神来,柳之楠都快出院门了,小厮忙拔腿跟上去。
腿上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是动起来却有些疼了,柳之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觉得憋了一口气在胸口里,一想到外面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便仿佛他这辈子都没这般耻辱过。
他柳之楠,也是个男子汉,且他是柳家的人,他堂兄可是状元!
一路走着,身后的小厮几次想扶他,柳之楠都拒绝了,拒绝之后,他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骨气!
对,他柳之楠也是有骨气的人!
想明白这一点,他仿佛豁然开朗,走起路来都格外快些,走到后来,更是连腿上的痛都忘记了。
柳之楠的眼神突然间便亮了许多。
田野间干活的人比柳之楠第一次来时多了些,看见他来,那些汉子们很是惊诧,一个个都昂着头望着,只有牛老三,看见柳之楠的时候竟然吓得身子一抖。
完了,来要银子了……
他,他家里就只有一个老母亲,他媳妇跟别人跑了,还剩下一个小男娃,这年头,男娃倒是值钱,倒是他哪里忍心啊……
那衣裳少说也要赔好些银子吧。
牛老三脸色都不对劲了,手里拿着的麦子就像火在燎似得,眼看柳之楠目光凶狠的朝自己过来,大脑急速转动,身子却是僵硬在原地连呼吸都小心了。
柳之楠还穿着那件衣裳,上面还破了个大口。
就在柳之楠还没走近的时候,牛老三条件反射将手里的东西一扔,却也不敢跑,退两步后一脸绝望,下巴打颤。
“公、公子,我一定会赔你的,你说个价,我回家去筹银子去。”
牛老三磕磕碰碰的道:“我……我一定赔的,你别让我把我送牢里去。”
一道在田间干活的的人都是认识的,他们跟牛老三还是同村,见状也很是不忍心,纷纷上前想要求柳之楠绕过他。
“公子啊,咱们都是穷苦人家,好不容易家里有些银子不用再饿死,您就放过牛老三吧。”
“是啊,他也不容易,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
众人七嘴八舌的围过来说情,有些激动的人甚至感同身受起来,拉着牛老三一脸悲戚,活像世界末日一般。
柳之楠听得一头雾水,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庄稼汉身上的酸臭味也浓重起来,挤在鼻息之间,令人忍不住想要捂住口鼻逃跑。
柳之楠菜着脸捏住鼻子,瓮声瓮气的道:“你们想干什么啊,我又没说要怎么样,我只不过是来干活的而已!”
话音落下,所有人愣了一下,尤其是牛老三,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他……没听错吧?
柳之楠憋着气,唯恐那股难闻的气味钻进鼻子里,涨红着脸一个劲挥手:“都散开!散开去!臭死了,你们都不洗澡的吗?”
庄稼汉们被说的面露尴尬,但是却都很识趣的散开了。
柳之楠一把将牛老三手里的镰刀抢过来,挪了两步便弯腰开始干活。
见状,那些人才真的相信柳之楠是真的来干活的,而不是来要牛老三赔银子的。
牛老三作为当事人,情绪起伏过大,半晌都不敢相信,随即却眼睛大亮起来。
他……他儿子不用被卖了……
他也不用去坐牢了……
呜呜呜,太激动了,这天下,还是好人多啊……
牛老三差点没激动的哭出来。
一个大男人,竟被一件衣裳逼得差点绝望,这放在埋头干活的柳之楠身上,只觉得是个笑话而已。
但偏偏,这种笑话般的事情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在这个世界,贫富差距一直都存在,并将绵延不绝至千百年后,许许多多百姓想要的东西看似天方夜谭,却往往在某些人眼中,不过草芥而已。
柳之楠认真的干着活,他弯着腰,背上很快湿了一大片,但是手下的活却越发熟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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