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国 黄霸出场篇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升官发财去吧。对霍氏家族的崛起，刘病已无怨无悔，准备将装孙子进行到底。

事实上，这只是假象！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物盛则衰。这个朴素的辩证法已成为自然及人类历史的铁律。古今中外多少聪明人，要想不亏、不溢、不衰，就只能克制自我，做到不盈、不满、不盛…

不盈就不会亏；不满就不会溢；不盛就不会衰。这个道理，霍光不知道吗？我认为霍光是知道的。但要霍光及霍氏家族克制自我，做到不盈，不亏，不衰，那是胡扯的！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在政治这条道路上，霍光已被卷入权力中心，想再拔身出来，一个字：难！

这里就要涉及到另一个人生哲学命题：人类个体最大的敌人，不是别的，正是自己！举目大汉朝，天下都唯霍家马首是瞻。霍光没有外部敌人了，想炸他的地雷，正深埋在他的集团内部！

5月，胶东、千乘二郡有祥瑞出现：凤皇集。刘病已下诏大赦天下。赐男子爵、女子每百户牛酒。同时免收今年租赋。

6月，刘病已命有司妥为议定自己父母、祖父母的谥号。有司上奏“为人子者，不得私其所亲。陛下继承昭帝之后，承昭帝之祀，所以您的父亲只能谥悼、母亲悼后；您的祖父谥戾太子、祖母戾夫人”刘病已无奈准奏，但下令重新改葬，特置园邑，以表孝心。

7月，刘病已立原来因其父燕王刘旦谋反自杀而被贬为庶人的刘建为广阳王、立广陵王刘胥的幼子刘弘为高密王。

本年，注重刑狱的汉宣帝将河南郡守丞黄霸召进中央，任命为廷尉正。

黄霸年轻的时候就苦学法律，是因他有一个当官的梦想。然而这个梦想对黄霸来说，有些难以实现，因他根本就没有当官的门路！

当官无门的黄霸，只好干等。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你可以当个小官，但前提是你必须有一样东西”那个东西，当然就是钱。在汉朝，如你有钱，可捐钱进宫当个跑腿的郎官。汉武大帝末期，因长期对外征战，搞得国库总是入不敷出，迫不得已只好卖官筹钱。

黄霸兴冲冲地去捐了钱，做了个侍郎谒者。很不幸的是：还没尝到当官甜头的黄霸，不久就被赶回家了。原因不出在他身上，而是因兄弟犯罪受牵连，被弹劾免职了。

人生，有时候就像坐钻山车，长期在无限的洞里爬着，好不容易爬出黑洞，见到一缕光明，却又被钻进了山洞。明天在哪里？前途在何方？没人能给黄霸答案。这次，黄霸不想干等了，他主动出击，到处探听。终于有一天，他得到一个消息“如再捐谷粮，可以当个小官”于是，黄霸就去交了谷粮，果然当了左冯翊一个两百石的小官。

这个小官，如黄霸愿意干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是小官。当时官场的潜规则是：交钱纳粮来做官的，不得任高职。果然，黄霸被安排了一份闲职：专门为郡里收粮算钱。

这个工作很无聊，但是油水多多。偌大的左冯翊24个县，一年有多少钱物要从黄霸手中过？只要他伸伸手，当个专啃国家油水的小老鼠还是可以的。

秦朝李斯说：同样是老鼠，仓库里的老鼠和厕所里的老鼠就是不一样啊！仓库里的老鼠可高枕无忧的放开大吃大喝，厕所里的老鼠见到个生人，都要惊恐万状，逃之夭夭。于是信奉老鼠哲学的李斯，一辈子都朝着硕老鼠方向前进，终于当了大秦的丞相。

没证据证明黄霸和李斯一样信奉老鼠哲学。然而两人的人生经历，的确有着诸多相似。首先，他们都是河南老乡；其次，李斯当初做过上蔡小吏，管过粮仓，黄霸今天的工作性质跟李斯无多大出入；最后，李斯是大秦丞相，黄霸后来也终于当上了大汉丞相。

唯有不同的是：李斯碰上一混帐皇帝赢胡亥，不得好死；黄霸遇见一代传奇明君刘病已，终享天年。历史充分证明：牛人想活得好，不能只靠自己，也得靠命哟。

身居小吏的黄霸心中装着一个怎样的梦，无人知道。李斯的故事，黄霸应是知道的。但当年李斯的升腾之路，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仰望高峰，黄霸没捷径可走。但他这样告诉自己：就这样走吧，路就在脚下…于是，黄霸开始老老实实干活，诚诚实实做人。因工作特别出色，黄霸打破了官场潜规则：升为河东郡均输长、河南郡守丞。

节节高升的黄霸，名声也越来越大，终于传到了刘病已的耳朵里，被提拔为廷尉正，协助廷尉大人管理天下刑狱。表现又非常出色，不久便被提拔为丞相府长史。

本始2年（bc72）春天，霍光收到一封重量级的告状信。被告人是田延年。信中说的有板有眼，说田延年在操办汉昭帝丧事时，曾租用民间车辆，虚报开支，贪污有三千万钱！

毫不疑问，这是个大数目。然而众所周知，田延年是霍光的人。当年如没田延年在殿上按剑一喝，吓倒众卿无数，会这么容易废掉刘贺吗？霍光当然也把田延年当成自己人。既有人告田延年，就等于拿刀插自己小腹。所以霍光一点都不敢大意，决定找田延年来问清楚，然后想法把这事给遮过去…

很快的，田延年来了，霍光也问话了。又很快的，霍光决定：田延年那个屁股，他是坚决不想擦了！

原因不在霍光，而在田延年身上。原来霍光好心问话，没想到田延年脾气特大，嘴巴特硬，强说自己没有贪污！于是霍光不高兴了，很不客气地告诉田延年“那好吧。既你说不贪，那我就公事公办，派人去查了”

霍光这招就叫清理门户。这下子就有戏看了。御史大夫田广明知道事情严重，马上去找杜延年“当年若非田延年那按剑一喝，废刘贺的事不能那么顺利成功。怎么说田延年也是有功之人。那三千万就算是送给田延年的赏钱，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干嘛还要立案追查？请你务必把我的话转告霍大将军”

杜延年马上就把话转达给霍光。霍光听了，叫杜延年给田广明也传一句话“田延年的确有功，你不必过分担心。不过请你明白告诉田延年，让他自己先到监狱报到，一切按程序来走”这话意思很明显，霍光也不想将田延年怎么样。他就是气田延年没有实话实说，所以决定来个下马威，给田延年吃点苦头…

然而不久，一个消息传来：田延年自杀了！刹那间，霍光干瞪着眼，半天回不过神来！

原来，田延年是不满霍光给自己脸色看，愤然自杀

霍光很是无语，是谁先给谁脸色看的？如当初好好说话，我好你好大家好，有必要自杀吗？算了，还是不提了吧！走了田延年，还有杜延年。凡事放宽心，往前看…

5月，刘病已命令各列侯、二千石高官、博士等一起群议，为自己的曾祖父、汉武大帝刘彻重定庙号和庙乐。百官一致同意通过刘病已的方案。却没想到：有一个人就在这时站出来坚决反对：夏侯胜！

夏侯胜与其堂侄夏侯建分别是《尚书》大小夏侯学的开山之祖，其学术功底、儒家理论水平自是没的说。夏侯胜反对的理由也颇为充足“武帝尽管开拓天下，平定蛮夷有功，但军队死亡甚多，国家经济险被拖垮，旱灾蝗灾都无力救，饥民相食。好好一个国家被搞得差点崩溃，直到现在，元气还无法恢复。所以，武帝功少罪大，根本就没资格享受庙号和庙乐”

大家都认为：给汉武帝重定庙号和庙乐，是自然而然的事。今天来开这个会，也就是走走形式。坐下来说说话、聊聊天、喝喝茶、举举手，然后拍拍屁股，退朝…可现在，夏侯胜竟跑出来高调反对，还真是没事找抽，实在让人莫名其妙！

夏侯胜可能是脑袋出故障了？于是众人好心提醒夏侯胜“你别只喊反对，别忘了：这是皇帝下诏书布置下来的任务”夏侯胜却仍气势高昂地叫道“我知道是皇帝下的任务，那又怎样？反正我有啥话就说啥话，绝不奉承上面。就算皇帝怪罪下来，死了也不反悔”

见过不怕死的，但没见过夏侯胜这样蔑视皇权的。不管夏侯胜是炒作，想博一世英名，还是脑袋出问题，既他想死，那就成全他吧！于是，丞相蔡义、御史大夫田广明两人马上起草弹劾书，要众卿签名，联名弹劾夏侯胜。但有一个人，却坚持不参与弹劾：丞相长史黄霸！

黄霸为啥不肯签名？丞相府的人一听，糊涂了。不要说丞相府，其他各部部长也觉得黄霸不可理喻。别人不理解，还是让黄霸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吧！他之所以力挺下夏侯胜，原因有二：1黄霸治世，向以宽和为上，拒绝酷吏作为；2夏侯胜孤独发声，道出黄霸内心的良知**，有必要挺夏侯胜一回。

下属竟敢不跟领导保持一致？的确让人郁闷。丞相蔡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黄霸也列入弹劾名单！给夏侯胜定的罪名是“非议诏书，侮辱先帝，大逆不道”给黄霸是这样定罪的“知情不报，包庇纵容”弹劾书送上去，刘病已很快就做了批复：黄霸、夏侯胜双双入狱！

同时，汉武帝的庙号被定为世宗，庙乐为《盛德》《文始五行》之舞。汉武帝当年巡幸天下，所经过的49郡、国全部立庙祭祀，与高祖刘邦、太宗刘恒相同。同时颁布赐爵诏令（赐民爵一级，女子每百户牛、酒）继祥瑞赐爵之后，在非军功赐爵方面，又增加了一项新内容。

黄霸认为：既进了监狱，那就等死吧…可他等呀等，等了好久，竟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不说杀也不说不杀，就这样一直让他俩在监狱里凉着…黄霸蹲了好久，突然觉得好无聊。于是有一天，他就向狱友夏侯胜道“咱们闲着也没事干，要不这样：您能不能把您研究《尚书》的心得和本领传授给我呀”夏侯胜半闭着眼睛摇摇头。黄霸接着问“为什么不肯教我”夏侯胜微微睁眼，叹息着道“咱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你学了又有什么用”黄霸亦微笑道“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先生不会不收我为徒吧”

听见这句话，夏侯胜突然睁大眼睛，久久注视着黄霸。在此之前，彼此只闻其名，少打交道。夏侯胜崇尚大道，蔑视一切权威，在这个世界上，他可能是最孤独的斗士。所以他不明白黄霸为什么会挺自己一把，被牵连入狱。但现在他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年轻，与他一样，有着敢于追求真理、捍卫道义而献身的勇敢！

突然之间，夏侯胜的心田涌出一股温暖的泉水。他决定收黄霸为徒，授他《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