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初冬时分,天气渐冷,两场冬雨过后,气温只有几度,风吹在脸上,已经有些割的人疼意。
这是一片工地,因为未完工的关系,看起来有些乱。水泥钢筋,在没有建成大楼时。
当一身套装,一头利落短发的单纯出现在工地上时,几个工人吹起了口哨。因为她现在的形象站在这里,跟这个工地完全是格格不入。只是拎着包包的她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对于她来说,这样的的口哨声只是小儿科。
天气很冷,她却依然是简单的套装,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
“张头,有人找。”认识单纯的一个工人叫了一声,马上就有人跑了出来。那人的身上看起来明显比在场的工人看着要干净体面一些,手上还拿着几张图纸。看到单纯来了,眼里有明显的惊喜,不过也只有一下,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他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有一张极憨厚的脸,小麦色肤色看起来很健康。长期在工地上劳作,身材看着十分高大魁梧。只是这样一个男人在看到单纯时竟然流露出几分不自在跟不好意思。
“你怎么来了?天这么冷。你有事打电话给我就行了。”张良将手中的图纸夹在腋下,搓了搓手,这才把单纯领进他的临时办公室。眼前有些脏乱的环境让他有些尴尬。拉出张椅子放到桌子边上,示意单纯坐下:“这里又乱又脏,让你见笑了。”
“没事。”单纯为了维护民工的权益,又不是没一出入过工地。她看着眼前的人,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推到了张良的面前:“这是上次刘光的补偿费。我们已经要来了。听说他回老家了,你帮我给他吧。”
“是。回老家了。”张良叹了口气:“这边医疗费太贵,还是在那边保守治疗比较好。”
单纯沉默,内心并不支持刘光回老家。不过她的不赞成,不表示别人就会听她的意见。刘光是她上一个案子的当事人。在施工时摔断了腿,结果所在的公司根本不想理赔。还是张良找到了单纯,她接下了这个案子,才得到这样一笔赔偿。
张良接过那张支票,想到刘光以后只剩下一条腿,就有些感慨,现在赔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腿已经断了。虽然如此,他还是感激的看着单纯笑了笑:“单纯,谢谢你啊。”
“我是律师,这是我应该做的。”单纯要说的话也说完了,她看着眼前的环境:“你们现在还好吧?”
“好好。”张良点了点头:“这应氏公司还是很仁义的。也不会拖着我们的工钱。安全方面也做得更到位。现在兄弟们干劲都比以前大了。”
单纯点了点头,她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当初张良因为是同乡的关系她才接了这个案子。事实上,律师事务所对这样的小案子,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行。我送你。”张良起身要送单纯,她阻止了:“你工作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没事,没事。”虽然单纯是这样说,张良还是将她送到了工地门口,看着她往公交站的方向去,这才叹了口气。
转过身,几个民工拿他开起了玩笑:“张头,这美人律师每次来都只找你,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是啊。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喝喜酒了啊?”
“去去。干活去。”张良挥了挥手,这样的玩笑,幸好单纯没有听到。不然只怕下次她再也不肯来,也不会肯见她了。
张良如何想,单纯不知道。她出现在这里,做这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因为刘光是她的当事人。而张良算是委托人罢了。
出了工地往公交站的方向还有一段距离。中途她经过了一个卖红薯的小摊,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妻守着小摊。初冬,天极冷。她看到那个男人将妻子的收手包裹在手中。
“这么冷,说了让你不要跟我来出摊,你偏不听。冻到了可怎么办?”
“哪有这么容易冻到?”女人的脸因为长年风吹日晒变得黝黑,一双眼睛倒是很亮,此时淡淡的笑着,带着几分光彩:“我就喜欢陪着你。反正今天也不上工。”
“你啊——”老实的中年男人笑了,将女人的手握得更紧。
单纯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羡慕,如果有一个男人,肯在冬天的时候给她一点温暖,她想,她不会去要求对方赚多少钱,长得有多帅。只要他能像眼前这个中年男人那样,呵护着自己的妻子,那就是一件极幸福的事情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那个女人转过脸来,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小姐要不要来个烤地瓜?很香的。”
单纯的胃不好,地瓜应该少吃甚至不吃。可是对上女人朴实的笑脸,她鬼使神差的上前,买了一个烤地瓜。热得发烫的烤地瓜被她抱在手中,掌心一下子温暖了起来。前面要等的公交也在此时到了,她三步并两步上车,挑了一个没有人的位置坐下。
此时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应该回事务所去打卡的。不过她却不想回去,打了个电话给她的助理,告诉她自己不回去了,这才捏着那根烤地瓜,就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算是休息。
公交的终点站就是单纯租的公寓。这里原来是跟着阮绵绵两个人一起合租的。哪里知道阮绵绵谈了恋爱之后就搬了出去,两居室空了一个房间出来,她也没想着再找一个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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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上司大人,非诚勿扰!请大家收藏:(wuxia.one)上司大人,非诚勿扰!武侠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房租不算很贵,暂时也负担得起。那间房间阮绵绵的房租一直还付着。偶尔回来看看。
没有在楼下买快餐,今天这个地瓜就算是她的晚餐了。哪怕她明知这个地瓜入腹,胃至少会疼半个小时以上。上楼,进门,掏出钥匙打开门的瞬间,单纯突然觉得后颈一凉。
这种感觉,她不陌生。
可是至少有五年了吧?或许更久一些的时间,她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像是被狼盯上了的感觉,这种因为恐惧而从内心散发出来的颤栗。
她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将门打开,转身离开,却最终还是冷静下来。目光环视了一圈。
客厅如常,餐厅如常。厨房,卫生间,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早上离开时是一样的。那么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么不舒服?
每次,只有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她才会有这样的感觉。那个男人——
单纯一想到那个男人的出现,整个人又开始不舒服了起来,过往的一切如深夜纠缠的恶梦一般,总是不肯放过她。
她咽了咽唾沫,已经工作了近两年的她,跟自己说,不要怕,没关系。这里是S市。不是湖省,也不是C市。她已经一个人安全的过了这么多天,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她也可以一直安全下去的。
她深呼吸,将手中的地瓜随手放在了茶几上。打算回房间去换掉这一身的衣服。越靠近房间,那如芒在背的感觉就越清楚。
她告诉自己,其实她只是因为今天看到张良,同时老乡才让她现在如此。那个男人不在这里,在C市。
拉开门,单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心跳得有多快。哪怕现在这一切,其实有可能是她自己在吓自己。
房间门开了,夕阳已经落下。冬日的太阳总是特别的短暂。而就算如此,天也没有完全暗下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她床上,正拿着她一直放在床头柜前的相册翻看的男人。
看到她进门,男人勾唇而笑,逆光的环境看不真切他此时的模样,那一口白牙在单纯心里,就像是午夜恶狼的獠牙一般,让她的心再一次开始颤抖。她的脚步突然就软了下去,几乎就要站不住了。
“回来了?”男人将手中的相册扔到一边,起身,一步又一步的向着她走过来。
单纯想逃,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转身离开这里,只可惜,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她的身体一时动弹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站到了她的面前,对着她伸出了手——
她的身体被男人捞进了怀里,她不及动弹,身后的门板被重重的关上。男人贴着她的耳边极轻声的开口。
“小纯,好久不见——”
压低的声音,伴着他呼出的气息。她看着眼前这张放大了的俊脸。心在瞬间跌入到了无边的冰窖中——
十五年前。湖省,C市。
远离市区的孤儿院门口,在上午阳光最灿烂时,停下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孤儿院里的院长还没有来得及出来迎接,车门已经被快一步下车的司机拉开了。
一名年纪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从车上下来。他穿着白衬衫,黑长裤。剪裁得体,质地精良。衬衫的袖口绣着一个标致,那是C市楚家特有的。湘绣的手法,让那个标致看起来立体又精致,也更加彰显了少年的身份。
司机之外,还有另一个年轻的男人跟在少年身后,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手上拿着一份文件。他向前一步,没有开口,只是等着少年的吩咐。
少年也就是楚凌寒,此时才十六岁,身高却已经接近一米八。眉眼清隽,五官精致。可以想见,等他再大一些,必定是名美男子。只是那双眼睛,却不像是一个少年人的眼睛,总是带着几分别人看不出来的高深莫测。不管什么时候,里面的情绪都隐藏得极好,轻易不让人窥探。
此时楚凌寒修长的手臂一伸。身后戴着眼镜的男人,也就是他的助理,许明瑞已经快一步将文件送到他手上。
楚凌寒并不看,只是盯着眼前的孤儿院正门,极漂亮的桃花眼,带着几分疑问:“就是这里?”
“是。”许明瑞点了点头,向前一步,声音压低了几分:“少爷,DAN都验过了,不会错的。”
楚凌寒点了点头,没有理会许明瑞的话,径直跨进了孤儿院的大门。
孤儿院有些时日了,外墙透出几分斑驳。虽然政,府有补贴,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捐款。只是这些钱在这么多孤儿面前,其实也只是杯水车薪。
大院里有经过的孩子在玩耍,那些孩子的衣服虽然不破,但是也旧得看不出本色了,不必说,都是别人捐的。那些孩子很热闹,贫乏的孤儿院不能提供给他们更好的环境跟条件,但是他们也一样可以自己寻找快乐。
楚凌寒不需要特意去寻找。环视一圈之后,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文件里面照片上的那个小女孩。
七月的C市,虽然是上午,不过温度依然高得很。那女孩站在院墙边上,正抬头看着头顶的蓝天。阳光很刺眼,女孩却没有将视线收回。只是呆呆的看着天空,半眯着的眼睛看不真切里面的情绪。
“少爷?”许明瑞向前一步,正要给楚凌寒介绍,他却将手抬了起来。将文件重新递给许明瑞:“去把手续办好,我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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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上司大人,非诚勿扰!请大家收藏:(wuxia.one)上司大人,非诚勿扰!武侠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是。”许明瑞颌首,向着院长办公室去了。楚凌寒迈开腿,一步又一步的向着那个小女孩走过去了。
头顶的阳光被人挡住。小女孩终于收回了视线,目光看着楚凌寒,小小的人,巴掌大的小脸。就是那双眼睛,没有害怕,没有不满,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他看:“大哥哥,你挡到我的光了。”
楚凌寒没有让开,盯着眼前小女孩的脸,这眉,这眼,跟那个人倒是有三分像。
“大哥哥,你挡到我的光——”有些细弱的女童声再次响起。
“你叫什么名字?”楚凌寒问,他已经知道了,却还是要再问一次。
小女孩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视线再次跟他对上:“我叫小纯。”
“姓呢?姓什么?”
“单,姓单。”其实单纯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她只知道上一个收养她的人家姓单,于是在收养了她之后,就把她的原来跟院长姓的名字,从杨纯,改成了单纯。
“你想要一直呆在孤儿院吗?”楚凌寒蹲下身体,看着单纯的小脸:“还是想离开这里?”
单纯盯着楚凌寒的脸,半咬着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楚凌寒看不懂,好看的眉蹙了起来,单纯却又垂下头去:“我不想一直呆在这里,不过,我就算是离开了,也要被送回来的。”
她的语气已经极力平静,但是依然可以听出她声音里的那一点失落。她在去年被收养过,当时收养她的那家人是没有孩子的,也被诊断出了不孕。可不知道怎么的,收养了单纯的半年后,那家女主人却怀孕了。
她的养父母不认为自己可以做到一碗水端平,如果真有什么事,肯定是偏向自己的孩子。所以没有问过单纯,直接把单纯又送回了孤儿院。
现在,离单纯被送回来,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而已。她的心境却已经变了。才八岁的她,敏感,胆小,还有骨子里隐隐的,轻易不让人看见的,自卑。
“你要是想离开,就跟我走吧。”楚凌寒对着单纯伸出手:“我保证,你永远不会被送回孤儿院。”
单纯看着少年伸出来的手,阳光很烈,在少年的头顶洒下了一层金色。少年的面容很精致,看起来就是院长说的那种好人家的孩子。还有,少年的手很漂亮。她突然就想将手放到少年的手中,看看是什么感觉——
她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手一碰到少年的手心,就被少年给握紧了,那是不同于院长妈妈带着细茧,劳作之后粗糙的手,少年有一双极漂亮的手,修长,骨节分明,而且白皙。
她看看自己有些粗糙的小手,一时有些自卑。想将手再抽回来,少年却是握得很紧。她跟着少年往外面走,看到迎面而来的院长妈妈。
“单纯,我的小纯。”院长脸上满是不舍,却不得不同意。
“院长妈妈。”单纯想挣开少年的手,院长忍着泪,先一步揉了揉她的头:“小纯,跟着大哥哥走。以后要懂事。要听话。听到没有?”
单纯看看院长妈妈,再看看少年,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小纯,这是你的东西。”院长已经将单纯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一起装在一个有些破旧的布包里。楚凌寒看着那个旧布包,强忍着扔掉的冲动,看着单纯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一样的抱在怀里。
没有说多余的话,对着院长略一点头算是打招呼。楚凌寒拉着单纯的手就往外面去了。
“院长妈妈再见——”
单纯对着院长挥了挥手。告别了对她一直很照顾,很疼爱的院长妈妈,跟着少年上了车,离开了孤儿院。阳光下,通往孤儿院的那条路在她坐着的车子后面越放越小,越来越远。
远到看不见的时候,单纯才转回自己的头看前面。她以为她讨厌孤儿院的,却终究是还是哭了。而她也时不时在梦里梦到,她幼时离开的那一幕,还有孤儿院门口那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小路。
后来她无数次的想,早知道她一定不跟少年走。不被当时少年头顶上那一层金色的阳光迷惑,宁愿就当一个平凡的,普通的,失去父母的孤儿。或许,就不会有她后面,那十几年悲苦的人生,还有往后一直一直的爱恨折磨。
“呯”的一声,书房里一个摆着的近一尺高的元青花,被盛怒中的女人砸在了地上。哪怕地面铺着地毯,花瓶也因为女人此时的用力,泄愤般的动作而摔成了碎片。
楚凌寒坐在书桌前面的转椅上不动,看着母亲将花瓶砸了,看着她又将书桌上的电话,纸镇什么都扔在地上,脸上依然维持着刚进来时的表情。
“楚凌寒,你是不是故意的?”看到儿子完全不为所动,何曼玉越发的愤怒,她冲到楚凌寒面前,一把抓过了书桌上最后一样东西,那是一份收养文件。
“你说,你为什么要把那个贱人的女儿带回来?啊?”将那份收养文件一把甩在楚凌寒身上,何曼玉保养得宜的脸上,此时有的只是愤恨和扭曲:“你明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个贱人。你明知道那个贱人是什么身份,你还要帮着我把小贱人也带回来。楚凌寒,谁同意的?谁准你这样做的?”
楚凌寒将身上的文件再一次理好,重新放在桌子上。他站起来看着何曼玉,他的母亲。
何曼玉很年轻,她在二十二岁生下他,现在也才不过三十多岁罢了。这几年她生活如意,养尊处优的环境让她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得多,说她是三十不到,也有人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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