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沉渣泛起
洪承畴,孙传庭,韩秀芬,施琅这些人摆下这么大的阵仗,目的无非是希望云昭能亲自走一遭南洋。
皇帝亲自看一眼南洋的真实模样,或许会改变国朝对南洋贫瘠的一贯看法。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全天下人没有几个人希望自家皇帝跑去蛮夷之地呼吸毒气,更没有多少人希望自家还算英明的皇帝早早完蛋,尤其是在皇帝陛下刚刚给全大明的人都送了礼之后,所以,这终究是一种幻想。
皇帝陛下乘船上长江都能让很多人吓出尿来,更不要说乘坐一叶扁舟去汪洋大海里。
如果洪承畴这些人敢明着说邀请皇帝去一趟南洋,估计,张国柱桌案上弹劾他们的奏折会堆积如山。
不过,走一趟燕京是对的。
那里还有一座被修缮的富丽堂皇的皇宫。
没有错,燕京的皇宫如今成了云氏皇族的家产,顺天府衙门特意收拢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宦官,宫人们继续维护这座皇宫。
不仅仅是皇宫,木兰围场也成为了皇族的狩猎地,所以,燕京被大明百姓称之为冬宫。
同样的皇宫,在应天府也有一座,同样的,钟山附近也划归皇族,充作避暑地,也被称作夏宫。
春宫,云昭原本准备放在上海,可惜,被群臣阻拦了,因为那座新兴的城市太小,最后被放在了杭州。
直到现在云昭都不怎么理解群臣为什么一定要把广州修建的皇宫称之为秋宫。
按理说,除过中京玉山之外,每一座皇宫都有它特殊的寓意。
春天之时,万物复苏,国朝每每在春日都会颁布一些利民国策,所以,群臣们希望皇帝能在杭州颁布仁政,所以命名为春宫。
夏天正是万物生长的紧要关头,群臣们希望皇帝能在这个时候安心修养,莫要打乱万物生长,静待果实成熟。
至于秋天,正是收割的时候,也是秋决刑杀之时,群臣们认为广州这片南蛮汇聚之所,应该给予足够的威慑,皇帝在这里颁布刑杀令最为适宜。
冬日来临,万物蛰伏,往往在这个时候北方的蛮族就会偷偷南下劫掠,皇帝此时应该留在冬宫,抵御外敌,继承大明天子守国门的传统。
九月过去,冬季即将来临,云昭遵从了代表大会的建议,第一次离开玉山城去冬宫居住。
天子出巡,是君王的职责所在,其目的主要在于体察民情,对自己施政措施进行查漏补缺,根据《尚书·尧典》之中的记载,天子每年要巡视领地五次,才可以算是合格。
云昭自从登基以来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玉山,对此,天下人很有意见。
最后通过代表大会传递到了云昭这里,最终促成了这一次的燕京之行。
云昭知道,这些人之所以要这么做,最终的意义在于让自己忙起来,暂时离开那些蒸汽怪物。
对于巡视天下,云昭其实并不反对,自己都做皇帝了,如果不能视察一下自己的领地,这就是纯粹的锦衣夜行了。
云昭还以为自己是一个稳重的人,可是当张国柱这些人提出出巡计划之后,云昭却想都没想的就同意了。
皇帝从玉山搬去燕京过冬,这是一个极为浩大的工程。
从准备到出发,至少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这还是在云昭要求一切从简的条件下,才能做到。
云昭离开玉山,玉山城几乎要被清空一半以上,不仅仅是两个皇后要跟随,大书房要跟随,就连国相府以及六部也必须跟随云昭一起去燕京过冬。
也就是说,蓝田皇朝需要整体跟着云昭一起搬走,包括,云杨统御的四万军团人马。
就连玉山书院以及玉山大学堂以及凤凰山军校的即将毕业的学子们也必须跟着皇帝一起走一遭燕京。
这些人总体加起来超过了六万人。
靡费超过五百万。
这一次,没人提出消耗国帑太多的话,一个都没有,《蓝田日报》等报纸已经开始为皇帝出巡造势,全天下都已经知晓,皇帝将会离开老巢玉山城了。
“始皇东游,至阳武搏狼沙中,为张良用大铁锤所惊吓,你说朕这次东游会不会遇见同样的事情?”
钱少少来了,云昭说话的时候就显得很随便。
“陛下此次东游,监察部已经一路安顿了下去,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为叛贼所趁。”
钱少少在云昭面前已经开不起任何玩笑了,奏对的中规中矩。
“跟你开一个玩笑,你总是板着一张脸做什么?”
“遵守一点君臣之道,对微臣来说,没有坏处。”
“我记得我们以前在月下讨论的时候,曾经说过要摒弃旧有的法度,到了现在,为什么我们反倒成了旧有法度的维护者了?”
钱少少笑了,摊摊手道:“以前旧法度是别人家的,我们自然要反对,现在,旧法度是我们自己的,当然要维护。”
云昭笑了,笑的非常大声,指指钱少少道:“昔日的屠龙者,如今成了恶龙。”
钱少少跟着笑道:“我无所谓是不是恶龙,只希望陛下事事顺遂,我姐姐幸福安康,我的子孙能够福泽绵长,至于别的我真的不在乎。”
云昭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韩陵山,就不会这么想。”
“我本来就不如韩陵山,这一点我承认,所以我从来没有指望可以超过韩陵山,也没有想过取代他监察部第一人的位置,我的位置只要能看家护院,我就很满足了。”
钱多多这些年变化很大,变化的云昭都有些不认识了,在蓝田王朝中,韩陵山会让人畏惧,而钱少少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害怕。
别以为这两个词是近义词,放在个人身上却有着天地的差别,只有真正面对这两个人后,才能体会出其中的差别。
钱少少的观念已经形成,云昭没有去刻意的去改变他,仅仅是跟他谈论了一些家务事,就结束了这一次的谈话,当然,在钱少少看来,这就是一场正常的奏对。
十月二十的时候,云昭终于启程了,他先是乘坐火车抵达了潼关,然后在云杨的护卫下抵达了洛阳。
此时,洛阳周边的洪水已经消褪,平坦的大地上只有无数个水塘在太阳下反射着光芒。
而那条祸害了这片大地的黄河,却在河堤的束缚下静静地流淌,似乎七月间的那场大灾祸与它一点关系都没有,无辜的令人发指。
在洪水没有波及到的高处,一栋栋的新式房屋正在紧张的施工中,从工程进度来看,在上冻之前,这里的官员们是没有办法让所有受灾百姓住进房屋中的。
云昭再一次上了黄河堤坝,在堤坝的底层,云昭还能看到当初用来堵水的火车,船只,只是堤坝已经整体向河道里前进了十丈远,看样子,束水攻沙的策略正在这一片河道上施行。
水泥已经被用在河堤上了,新修的河堤远比旧有的黄土河堤来的雄伟。
云昭期望,这两条高大的水泥河堤能够帮助这里的百姓锁住黄河这条蛟龙。
在这里驻守了四个月的赵国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农妇,黧黑,瘦峭,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隐隐流露出一股子高官特有的威势。
“水灾褪去,瘟疫并未发生!”
赵国秀来到云昭面前,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向云昭禀报了自己的工作成就。
“百姓流离失所的问题没有解决,你不能离开这里。”
云昭一句话就把赵国秀希望离开河南地的想法给掐灭了。
“陛下东游,微臣应当跟随,而且,马上又要到冬日了,微臣还要去燕京监察鼠疫是否会死灰复燃。”
这个理由很强大,不过,云昭依旧拒绝了,徐五想如今镇守燕京,如果他的辖地还有鼠疫横行,这家伙早就喊出来了,绝对不会忍着不报。
留赵国秀在河南地,不仅仅是担心灾变,更主要的原因在于洛阳知府彭琪,就是赵国秀的丈夫,这两夫妻离多聚少,成婚三年了,也未曾有子嗣,听说彭琪的母亲对此很有意见,已经张罗着给彭琪纳妾了。
云昭很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们夫妻会成为蓝田皇朝第一对和离的高官夫妻,这可不是一个好苗头。
赵国秀如何会不明白皇帝的意图,微微叹口气,就闭口不提去燕京的事情。
彭琪前来禀报灾后治理事宜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意气风发,与赵国秀的憔悴形成了显著地对比。
官员纳妾,只要合理合法,蓝田皇朝对此并无硬性规定,只是这样做不提倡罢了。
云昭不觉得以赵国秀高傲的性子会接受丈夫纳妾,不过,看样子,已经成了现实。
彭琪还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介绍起灾后重建的事宜也是条理分明,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对于灾民的安置也做的非常妥当。
三个多月的时间,确实不能要求更多了。
“走吧,跟朕去查看一下燕京有没有鼠疫发生。”
云昭终究还是准许了赵国秀离开河南地。
作为一个官员赵国秀是合格的,也是坚强的,不过,作为女人,她真的有些失败。
赵国秀并没有流露出悲伤地神情,反而笑着对云昭道:“陛下稍待,等微臣去先去离个婚。”